第4章 黑色玫瑰花（4）當真是寵愛

    接下來的幾周過得十分的平淡。

    除了復習功課外，之前糾纏不已的林百也消停了，偶爾碰見也是擦肩而過。

    宋九腦中緊繃的弦終於鬆了下來。

    不用再擔心露餡兒，全副心思都放在複習和目標上。

    來到這個小世界已經有幾個月了，他漸漸適應了高中的節奏，適應了這裏的生活，不過，卻始終融不進去。

    宋九固執的認爲，自己不會在小世界裏呆太久。

    遲早會脫離的。

    但是任務沒有絲毫進展。

    跟在目標身後這麼久，宋九對目標的喜好仍然一無所知，更別提什麼心愛之物了。

    與目標的交流也只限於買水，背書包，做題等一系列瑣事。

    宋九沒有機會去試探，任務進度自然出現空前的凝滯。

    按照現在蝸牛般的速度，根本不可能完成任務，他整個人都快要焦麻了。

    某天，一次大型的考試後，年級部決定放假一天，讓高三學子回家好好放鬆，養精蓄銳。

    聽到這個消息，宋九心下一喜。

    這次放假是個絕佳的契機，任務的突破口。

    考完所有科目，出了校園，宋九緊緊跟在攻略目標身後。

    手指捏緊書包帶子，支支吾吾的開口。

    “沈學神，那個…數學考卷上有一個大題沒思路，想…想請教一下…”

    前面身材高大的男生聽到這話，突然止住了腳步。

    要不是宋九時刻留意着男生的動作，這會兒恐怕早就一頭撞上去。

    “是嗎？”

    男生轉過身，聲音裏帶着質疑：“是誰次次考140多的？”

    高三數學能考140多，意味着選擇題和填空題不能錯，大題只能留一個，且必須拿下一半的分。

    以宋九平時的水平，根本不會出現沒思路的情況。

    撒謊都不打草稿，傻得可以。

    沈寒冷哼一聲，覺得又好氣又好笑。

    宋九顯然沒想到這點，直直愣住了。

    在他想着該怎麼圓過去時，男生轉身便要離開。

    宋九連忙抓住男生的大手，腦子一熱，心裏的話脫口而出。

    “我只是想和你在一起。”

    他的話音剛剛落下，前方高大的身軀猛然一震，似乎感到難以置信，呆在原地怔住了好幾秒才有所反應。

    男生側過頭，鳳眸裏是深不見底的漆黑，一字一頓：“你說什麼？”

    那雙純黑色的眼眸晦澀莫測，宛若凜冽的深淵，冷漠的凝視着他的獵物。

    只待時機一到，殘忍的將獵物拽入黑暗，擊碎靈魂，無處可逃。

    男生逆着光，巨大的影子把宋九徹底籠罩在陰影之下。

    他看不清男生的神色，唯有一雙噬人的黑眸，亮得可怕。

    抵擋不住強大的氣場，宋九眼眶慢慢染上一線殷紅。

    因爲害怕，聲音聽起來有些顫抖：“我…我只是，只是…”

    漂亮的桃花眼勾出一抹撩人的紅線，黑白分明的眼眸覆蓋着一層淺淺的水膜。

    雨後初晴般乾淨透亮，溫軟可人，叫人忍不住捧在掌心好好憐惜一番。

    沈寒不由自主的伸手，大拇指輕輕揩去男孩眼角欲滴的淚珠。

    粗糙的指腹劃過嬌嫩的肌膚，竟印下一道淡淡的紅痕。

    嘖，嬌氣。

    “行了，哭什麼，我欺負你了？”

    沈寒煩躁的將手插進褲兜裏，惡聲惡氣的開口：“跟我來便是，收起你無用的眼淚。”

    一聽這話，宋九破涕爲笑，趕緊跟了上去。

    ……

    半個小時後，一輛低調奢華的黑色轎車穩穩的停在了別墅大門前。

    庭院裏正在修剪枝葉的傭人們，紛紛停下手裏的活兒，自發在大門邊排成整齊的兩列，深深鞠躬。

    “歡迎少爺回家。”

    老管家身着燕尾服，恭敬打開車門。

    “少爺。”

    一條修長有力的長腿伸出車門，緊接着站立起一個高大的身影。

    那人沒有如往常走向別墅大門，反而轉身朝車內伸出了手。

    就在老管家對少爺異樣的舉動感到疑惑時，一隻小了一號的手搭在少爺那只大手上。

    順着力道，車內的人兒磕磕絆絆的下了車。

    竟是個長相驚豔的男孩。

    哪怕老管家飽經風霜，閱歷豐厚，見過的美人如過江鯽魚不計其數，也不得不驚歎於男孩驚爲天人的容貌。

    若是放在上流社會，怕是會叫無數有權有勢的大佬財閥爲之着迷瘋狂。

    不計手段的奪取，淪爲不見天日的金絲雀。

    擁有這等罕見的姿容，怪不得從不帶人回老宅的少爺，會降低身段親自迎接。

    另一只手體貼捂住車門頂框，生怕男孩一個不小心撞疼了。

    當真是寵愛。

    無論心中如何驚駭，老管家表情不變，動作沉穩的指揮傭人安排晚餐。

    沈寒牽着軟乎乎的小手走向老宅，偏頭對老管家吩咐到。

    “準備些甜食，不要太膩。”

    “好的少爺，我立刻安排後廚去做。”

    在沈宅伺候的十幾年，自然知道少爺從不吃甜食，那這甜點給誰做的不言而喻。

    沒有多問，老管家對着衣襟處的黑色方塊下達命令。

    宋九跟在沈寒身後，進了豪華的大宅子。

    一路上，黑亮的眼珠子不停的轉悠，好奇打量着宅子奢華優雅的裝飾。

    最吸睛的是，牆壁上掛着許多畫。

    什麼風格的畫都有，或是一些古色古香的古典畫，或是一些狀物言景的風景畫，還有一些他看不懂的畫。

    但絕大多數畫作都有玫瑰花的出現，千姿百態，鮮豔欲滴，可見創作者畫技之高超。

    不知不覺中，宋九來到一間色調冷淡的臥室。

    臥室的正中央擺着一張大牀，書桌靠牆，一扇可見風景的窗戶，裝修簡單至極。

    一切物品整齊的放好，但又因爲太過整潔反而顯得沒有人氣，冰冰冷冷。

    處在這樣的環境裏，宋九感到一絲沉悶壓抑。

    “剛纔牆上的畫作好看嗎？”

    耳邊傳來低沉的詢問，他回過神來，略微回想便應聲給了個答案。

    “當然好看，不過，那些畫裏的玫瑰花雖然漂亮，但內裏卻空蕩蕩的，就像是…沒有靈魂。”

    說到最後，男孩猶豫片刻，決定將真話吐露出來。

    雖然畫法高超，異於常人，色彩的搭配也獨特到無可挑剔。

    可他就覺得那些畫作空蕩蕩的，除了空洞，便是令人窒息的死寂。

    沈寒挑眉。

    那些見過畫作的大師，無不驚羨讚歎於出神入化的畫技，其中不乏一些資深畫家。

    怎麼到男孩這裏，便是沒有靈魂？

    上好的畫作被貶低，沈寒沒有惱怒，反而勾起脣角。

    玫瑰花的妖豔，是需要鮮血來澆灌的。

    他能平靜回憶前世的悲慘，卻不能對死亡無動於衷。

    他喜歡在月光下描繪出玫瑰花的紋理，似乎這樣便能減輕腦中的痛苦。

    可是，前世死亡的痛楚卻深深印在腦海中，時刻提醒着他前生的身不由已，頻頻回憶起被天道擺佈的滋味。

    車輛碰撞摩擦，人羣尖叫唾罵，前世的悲劇彷彿正在重新上演，宛若循環的噩夢，永遠無法擺脫。

    身上是清晰的劇痛，漫天的鮮血侵佔了所有視線，他倒在血泊裏，臨死的前一刻竟是感到放鬆與解脫。

    重來一世，本以爲仍舊擺脫不了被操控的命運，卻驚訝的發現他的身體真正屬於他了…

    現在，所有人都在計劃之中，踏上了早已被規劃好的結局。

    唯有眼前這人。

    沈寒直勾勾的盯着立在窗邊眺望遠方的男孩，眸子逐漸暗沉，倒是越來越捨不得。

    意識到情緒的不捨，他將眉頭一皺，責怪自己竟也會心軟。

    窗外，大片的玫瑰花含苞待放，隨着微風和暖陽，輕輕搖曳舞姿。

    花海盪開層層波浪，恍若仙境，是宋九從未見過的盛象。

    “好漂亮！沈學神，你家怎麼會有這麼大一片花圃啊。”

    男孩轉過身子，雙手反向支撐着窗框，微微偏過腦袋。

    漂亮卻不顯女氣的面容上略顯疑惑，但更多的是發現寶藏的欣喜歡愉。

    眉眼彎彎，燦若繁星。

    柔和的顏容溫潤似玉，彷彿鍍上一層淺淡的金光，純淨而聖潔。

    身處黑暗的人總會對光明有着莫名的執念。

    現在，沈寒想抓住面前的光，據爲己有，永遠都不放開，哪怕這束光可能會灼傷他的手，哪怕這束光會讓他萬劫不復，那是也值得的。

    眼前的一切，重重的、直直的撞入心頭，在沈寒的心裏烙下不可磨滅的印記。

    高大男生瞳孔驟縮，大步向前，不顧人兒的掙扎，將男孩壓在桌面，死死禁錮在身下。

    男生的力氣極大，怎麼都掙脫不了。

    宋九吃痛，無助的趴在書桌上。

    面前是冰冷的桌面，背後卻傳來熾熱的壓迫感。

    滾燙得似乎要將他整個人都融化掉。

    兩人貼得極近，男生的呼吸粗重如野獸，強有力的心跳，即便隔着衣物也十分清晰。

    那種快要被吞噬的錯覺，叫宋九忍不住哭出聲。

    細微的哭聲喚起了男人殘餘的理智。

    沈寒恍然回神，鬆開了禁錮，後退好幾步，手指煩躁的覆在眉心。

    “抱歉，我失態了。”

    原來他並非天生就是冷漠無情，原來他心裏也是渴望着得到屬於自己的那一份光。

    這是他重生以來，第一次如此衝動失控，情況似乎有些不妙。

    宋九護着滿是青痕的手腕，心裏十分害怕

    因爲突然壓倒在堅硬的桌面，胸膛撞疼了，傳來隱隱約約的疼痛感。

    可能已經青了，但他不敢掀開衣服查看。

    宋九不明白，男生爲什麼突然間像是變了個人，要這樣粗暴的對待他。

    想要逃離這裏，卻又擔心惹怒了男生。

    只好圈住自己的腿腳，蜷縮成小小的一團，弱小無助。

    男孩緊靠着牆壁，頭埋在臂彎裏，身子微微顫抖，顯然不願再看他這個施暴者一眼。

    沈寒目光微動，觸及到男孩手腕上一圈刺眼的青紫，略微一頓。

    便翻出抽屜裏的膏藥。

    手腕被牽起，宋九還以爲男生欲再度行兇。

    驚慌之下忽略了那人輕柔的力道，猛然使勁甩開了手。

    ‘啪’

    清脆的巴掌聲迴盪在空曠的臥室。

    宋九怔怔的看着微紅的掌心，呆住了。

    他只是想擺開那人的勁道，沒想到會這樣。

    視線往下移動一點，看見沈寒手裏的膏藥，瞬間明白了。原來是想給他上藥，他卻因爲誤會，反手扇了沈學神一巴掌。

    或許是錯怪了，宋九泛紅的指尖微縮，心裏感到些許愧疚。

    完全忘了是誰在他手上捏出了青痕，誰才是真正的始作俑者。

    側臉頂着淡紅的巴掌印，俊美男生轉過頭什麼也沒說，垂下眼睫，再度捧起纖細的手腕，小心翼翼抹勻藥膏。

    傷痕處傳來絲絲涼涼的撫摸，宋九內心的愧疚更深了。

    “對不起，沈學神，我不是故意的。”聲音軟糯得就像一隻剛出生的小羊羔，叫人生不起氣來。

    沈寒低頭，鳳眸裏波光微閃。

    明明他才是罪魁禍首，人兒卻在向一個施暴者道歉…

    還真是讓人忍不住想幹盡壞事，弄髒這張白紙，塗抹上自己的顏色。

    難以名狀的癢意涌上喉嚨。

    男生心裏愈發煩躁，手底的動作卻越來越輕柔。

    一番折騰後，手腕上的勒痕敷好了藥膏。

    宋九收回手，扶着軟椅坐下，動作小心謹慎，但仍然牽動胸膛的傷處，脣間忍不住溢出痛吟。

    “傷到了前面？”沈寒皺眉，撈起男孩衣物想要檢查傷處，伸出的大手卻被阻擋在了半空中。

    他掀起眼皮，朝前方看去。

    此刻，男孩的臉蛋正羞得紅潤。

    宋九擋住那只修長的大手，緊緊的把衣襬往下拉扯，聲若細蚊。

    “我，我自己來吧。”不等那人回答，一把奪過藥膏，慌慌張張的跑向浴室，彷彿身後有什麼洪荒猛獸在追趕。

    原來不是僞裝，而是真的純情。

    沈寒盯着男孩倉促的背影，暗忖道。

    還沒露出胸膛，臉都紅得發燙，若是再狠些，豈不是要哭出來…

    前世的他未經人事，對於那些事情自然是一概不知，但這並不妨礙有一些奇怪的反應。

    男生的喘息聲陡然變得沉重，眉頭緊鎖。

    大手緊握住扶椅，青筋暴起，眼底帶着些許茫然與無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