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夢中的古裝女子

類別:女生頻道 作者:陸無寂字數:4219更新時間:24/07/02 15:51:58
    錦瑟皇上薨逝。

    他從邊塞寒苦之地被召回金陵城,奔喪。

    萬般期待。

    總算如願得見。

    她穿着一身碧水藍,被細細雨絲輕籠着,穿梭在雨霧迷離的後院。

    後院恰紫嫣紅,不若她分毫。

    儘管身穿五彩輕紗的宮娥經已小心翼翼地給她撐着一把把傘,卻仍是沾溼了她垂地的碧水雲錦裙襬。碧水雲錦在沾水之後越發鮮豔,彷彿是在雨中盛放出碧藍的花。

    看見他……

    她驟然停下腳步,不知所措地看着他。

    “二哥……”

    四目對視。

    相對無言。

    久別重逢,她的一雙眼眸涌動着酸楚,彷彿有無盡的思念欲要傾流而出——他無法得知,她身體內有另外一份情感,爲他憂傷的剪水雙瞳而深深悲涼。

    她擡手,捂住生疼的心臟,卻無法捂住她傾流的眼淚。

    眼淚。

    潸然。

    無論滄海桑田,她的眼淚,始終是他一生的悲傷。

    他主動走向她,每一步都是那般沉重,彷彿一步便是一生……終於……他在距離她三步之遙的地方,停下。

    他沙啞着聲音,溫柔地問:“爲何哭了?”

    “沒有。”她垂下眼,“我沒有哭……”

    “可是大哥待你不好?”他的眼眸,突閃寒光。

    “不是。”她搖了搖頭,“我和他挺好的。”你不管我,我不管你。這種相處方式,確實,挺好。

    “那便好……”他努力一扯嘴角,扯出無限酸楚。

    “二哥,你清瘦了很多。是不是邊塞條件太艱苦?不如……我去求鳶蘿皇后,讓你留在……”

    “不必。”他搖頭,打斷她的話,“邊塞,並沒有你們想象中苦寒。”

    “當真?”

    “當真。”他點頭——與其看着心愛的女子成爲別人的妻,他寧願獨守苦寒。

    “命人給你送去的黛衣和錦書,你都收到了嗎?”

    “收到了。”

    “其實……那錦書是我親筆書寫的,那黛衣不是我親手染的。”

    “我知道。”他淺淺一笑。

    “你知道?”她錯愕地看着他的淺淺一笑。

    “傻瓜。”他的淺淺一笑,卻又染上回憶的悲涼,“手拙如你,豈能染出那般工序繁複的黛衣?”

    “對不起,我不是故意要騙你的……”

    “能收到你的錦書,我已經很高興了。”

    他本欲伸手撫摸她的鬢髮,就如小時候一樣……他終究沒有伸手。

    染黛衣那般辛苦的差事,他是絕對不願讓她去做的。他惟願能將她捧在手掌心,溫柔備至,細心呵護。他情深若許的剪水雙瞳,於黑暗中,透過她的眼眸,注視她的靈魂。

    “我們此生有緣無份。往後生生世世,我惟願永不負你。”

    咫尺天涯。

    相對無言。

    酸楚的眼淚在不經意間早已潸然而落,模糊了她的眼,模糊了他的臉,模糊了他情深若許的剪水雙瞳。

    ……

    ……

    倪寒睜開眼睛。

    房間一片漆黑,寂靜如潮水,將他淹沒。

    倪寒坐起身,掀開墨黑的被子,走到窗前,拉開厚重的黑色窗簾……超高層的窗外,無星無雲亦無月,唯有如室內般的一片漆黑……被漆黑塗成了鏡面的窗戶玻璃,掩映出他孤獨的身影。

    從懂事開始,他就經常做奇怪的夢。

    夢裏常常會有一名身穿古裝的女子在他的身邊,或笑,或鬧,或縈繞。

    有時候,她是可愛調皮的小女孩。

    有時候,她是萬千寵愛於一身的少女。

    有時候,她是眼含悲涼讓人心疼的女子。

    無論哪個時候,她都是她。

    雖說是夢。

    夢裏的一切,卻每每比昨日的回憶還更深刻。

    可是,每次醒來,夢中女子的臉就會變得霧濛濛的,無法辨認。唯獨夢中女子那雙眼眸一直刻在他的腦海……當夢中女子的眼眸泛着淚光的時候,尤其刻骨。

    心,痛。

    逐漸習慣漆黑的雙眼,遙遙看向掛在衣櫃旁邊掛架上的,今日換下的西裝。

    若是平時,這西裝已經讓人拿去洗了。但是今日,倪寒沒有讓人把西裝拿去洗,而是任由它掛在那裏。

    倪寒想起,今日連城珠寶門店的那個女人,她的眼淚滴落他的暗黑西裝外套,仿若盛放一朵朵悲涼的花。

    心,痛。

    從那一朵朵悲涼的花盛放在他的暗黑西裝外套開始,心痛就一直纏繞着他。

    不是普通的心痛,是錐心之痛,他甚至想要預約醫生檢查身體,看看是否他的心臟出現了問題……卻又莫名覺得,這一切跟身體無關。

    實在太奇怪了。

    奇怪在於他還有一種莫名的擔心,擔心連城珠寶門店的那個女人。

    發現那個女人在他的懷中暈倒之後,解莉就馬上叫保鏢把那個女人送去醫院……那個女人離開他視線的時候,眼角還流着淚。

    到底那個女人發生了什麼事情?

    爲什麼她也會叫他“二哥”?

    爲什麼她那麼激動?

    爲什麼她要流眼淚?

    流眼淚……

    心臟,又是一陣莫名的揪痛。

    連城珠寶門店的那個女人,到底是誰?

    ****

    天空,一片清藍。

    萬釋地產位於市中心的總部大樓,26層的會議室,明亮落地玻璃外的風景不帶點半陰霾,彷彿從未有過煙雨——卻無人有閒暇欣賞窗外的景色,只因會議室內,人人都在如臨大敵般專心開會。

    坐在主席位的倪寒說:“你們手上的文件,是萬釋府邸二期地塊文物挖掘的最新進展。考古學家基本確定,那是一千年前一個名爲薩釋國的文物。文物挖掘阻礙了萬釋府邸二期的施工進度,我們需要盡量減少延遲施工帶來的損失。”

    一片寂靜。

    倪寒說:“雖然文物挖掘延遲了施工,但也提高了萬釋府邸的知名度,萬釋府邸一期也因此升價了。這是一把雙刃劍。加之,考古學家口中的薩釋國是奢華盛世,這跟萬釋府邸的定位十分貼合。所以,爲了抓住這次挖掘文物的東風,我打算跟連城珠寶合作。”

    位於萬釋府邸一期的大型商業體,萬釋匯,已經正式招商。

    有鑑於萬釋府邸二期挖掘的文物源於奢華盛世,萬釋府邸的定位是豪華住宅,萬釋匯的定位自然也是高奢。

    連城珠寶本就有意在萬釋匯開一家門店。

    藉着萬釋府邸挖掘出大量盛世首飾的東風,連城珠寶打算跟萬釋地產合作,租用萬釋匯的首層開設旗艦店——強強聯合。

    倪寒說:“如果一切進展順利,三個月後,萬釋匯就能正式試業。試業當日,我們萬釋地產打算跟連城珠寶在萬釋匯開展一場盛大的珠寶秀。珠寶秀的主題,暫定爲薩釋時期的珠寶跟現代設計的融合……珠寶設計方面,就得麻煩解小姐了。”

    倪寒看向坐在主席位左側首位的解莉。

    解莉今日仍是穿着一身少女系的大牌連衣裙,臉上的酒窩像是用刀子戳出的兩個洞。

    解莉衝倪寒點了點頭,隨即扭頭對在座的其他人說:“連城珠寶旗艦店的裝修以及試業當日的會場佈置,就要勞煩萬釋地產多費腦筋了。至於珠寶設計方面,當然是交給我們連城珠寶負責了。當日,這次珠寶秀,除了旗艦店裝修,會場佈置,珠寶設計之外,還有嘉賓邀請,模特篩選,配套的服裝設計等一系列的事情需要決策。”

    一場大秀,自然有許多大大小小的事情需要操辦。

    解莉轉而看着倪寒:“爲了確保這次珠寶秀順利且成功地開展,我們一定要保持高度的溝通和配合。”

    倪寒衝解莉點頭:“那是自然。”

    解莉衝倪寒甜甜笑了——解莉沉醉在倪寒的男色之中,只知道衝着倪寒笑,全然忘了會上還有許多人。

    倪寒不痛不癢,對解莉的笑視而不見,轉目對會上的其他人說:“對於這場珠寶秀,你們有沒有什麼意見?”

    與會者都是萬釋地產與連城珠寶的高層,一個個地穿着最整齊的商務套裝,一個個的眼神都銳利得很。

    萬釋地產設計部經理:“我會督促手下的人加班,儘快趕出連城珠寶旗艦店的平面設計圖……”

    萬釋地產工程部經理:“我們工程部會優先施工連城珠寶旗艦店……”

    萬釋地產活動策劃部經理:“珠寶秀當日的會場以及賓客……”

    連城珠寶活動策劃部經理:“我們會全面配合萬釋地產的活動策劃部……”

    “……”

    “……”

    “……”

    各部門負責人很快便都明確了各自的職責,並且衝勁十足。

    倪寒忽而看向坐在主席位右側首位的畢繁鳴,問:“你的意見如何?”

    畢繁鳴,29歲,倪寒的發小,也是這些年來倪寒唯一的朋友,現在他也不只是倪寒的發小了……

    “呵呵。”一直忙着滑手機的畢繁鳴把手機放在會議桌桌面,一手玩積木似地把玩着手機,玩世不恭地說:“萬釋地產和連城珠寶的合作,可以說是強強聯手。這場珠寶秀一定能夠成爲城中熱話。到時候,又能爲萬釋匯的開業作勢,又能爲連城珠寶的旗艦店開業作宣傳。既能拉高萬釋地產旗下、不只是萬釋府邸的樓價,又能提高連城珠寶的知名度……雙贏啊!”

    倪寒不打算接受畢繁鳴的商業互捧,說:“說點實際的。”

    畢繁鳴又是呵呵兩聲,繼續把玩着手機,“萬釋地產和連城珠寶人才濟濟,實際的都已經被人搶着去做了,我能‘說’點什麼實際的?呃……這樣吧!給珠寶秀挑選模特的這種苦差事嘛……就交給我來做吧!”

    說完。

    畢繁鳴一副“怎樣,我夠‘實際’吧”的樣子看着倪寒。

    倪寒點頭:“可以。”

    畢繁鳴正樂着呢!

    倪寒加了句:“還有珠寶秀的服裝方面,也交給你負責。”

    畢繁鳴馬上抗議:“這服裝方面,當然是由連城珠寶負責了!”畢繁鳴嘻嘻笑地看向解莉,“解大小姐這種搞設計的,對服裝設計方面的研究,肯定比我們這種搞地產的專業啊!”

    確實如此。

    倪寒略微點頭,“你負責跟連城珠寶對接模特和服裝。”

    畢繁鳴再抗議:“服裝有什麼好對接的?解大小姐他們家大大小小做過不少珠寶秀了吧,他們認識的組裝設計師肯定夠多的了……”

    對畢繁鳴的抗議充耳不聞。

    倪寒徑直對會議上的其他人說:“爲了確保珠寶秀順利舉行,從今天開始,各位要每日給我書面彙報進度。除此之外,每三天一次例會,地點都在這裏。當然,除了珠寶秀,萬釋匯的招商以及其他項目工作,各位也要正常運行。”

    衆人紛紛點頭。

    倪寒說:“如果沒有別的問題,今天的會議就先到這裏。”

    畢繁鳴小學生似地舉手,“我有問題……”

    倪寒徑直忽略畢繁鳴,宣佈:“散會。”

    在倪寒的一聲令下,其他人紛紛拿起各自的文件,站起身,幹勁十足地走出會議室。

    倪寒還坐在主席位,繼續審視手頭的文件。

    畢繁鳴雙腳撐着地面,用力一蹬,帶有滑輪的辦公椅像是滑板似地滑到了倪寒的身邊。

    畢繁鳴歪着腦袋,吊兒郎當地對倪寒說:“兄弟,你這樣忽視我的抗議,有點不給面子了吧。再怎麼說,我也算是你小舅舅啊。”

    倪寒的母親早逝。

    倪寒的父親倪從治在幾年前娶了畢繁鳴的姐姐,畢蘭菁——畢蘭菁比倪從治小25歲——就這樣,畢繁鳴從倪寒的發小,搖身變成了倪寒的小舅舅。

    倪寒打開其中一份文件,看着,語氣寡淡地說:“既然是長輩,你就更加應該以身作則,好好工作。”

    畢繁鳴嘖着嘴,衝倪寒搖着食指,說:“no,no,no,長輩今天就要教會你,人生啊,最重要的不是‘好好工作’,而是‘好好享受生活’!”

    倪寒無聲地嘆了一口氣,搖搖頭,繼續埋頭看文件。

    畢繁鳴不願善罷甘休,徑直上手,拉了拉倪寒暗黑西裝的袖口,就是要倪寒擡眼看他。

    倪寒就是繼續看文件,不看畢繁鳴。

    畢繁鳴故意壓着八卦的語氣,曖昧地問:“兄弟,聽說你昨天被女人‘非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