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黛染啊,這個男人愛你至深

類別:女生頻道 作者:陸無寂字數:4495更新時間:24/07/02 15:51:58
    “公主醒了?”

    耳邊傳來箬葉以及一衆宮娥急切的問候。

    她大口大口地喘着氣,冷汗淋漓,直浸溼了單薄的素錦衣。

    箬葉緊張地問:“公主是否感到身體不適?我等這就去喚大夫給公主把脈……”

    她一手撐住發疼的前額,一手虛弱地向箬葉揮了揮,無力地說:“不用喚大夫了。我沒事……我只是……我只是做了一個噩夢。”

    夢裏。

    商櫻強迫黛染喝下了斷腸的湯藥。

    不。

    不是夢。

    不會有如此清晰的夢,清晰得就連商櫻身上所穿的盛裝上的每一道花紋皺褶,都像是被人用力地刻在她的腦海般清晰。

    更像是重新經歷黛染彌留之際的回憶。

    更像是黛染在提醒她,要清晰地記住,要牢牢地記住,要狠狠地記住。

    一陣驚悚的寒意戰慄着從她的耳後躥出,蔓延全身……

    明明已是春日,明明身下是高牀軟枕,明明身旁有諸多宮娥關切陪伴,她還是感到心寒無比。

    箬葉低垂着腦袋,柳眉緊鎖,喃喃自語:“難道……公主有感應?”

    “感應?”

    她猛然轉頭看向喃喃自語的箬葉,來不及拭擦的汗珠順着黛染汗溼的臉頰,滑下,滴落在縱橫半牀的金縷衾。

    她突然想起。

    她的眼淚曾滴落在離寒蔓延半牀的黎明黑錦衣之上,綻放出朵朵水墨。

    移目。

    看向窗外。

    窗外居然仍是一片漆黑。

    不同於黎明前寂靜的黑,如今窗外的黑,是山雨欲來風滿樓的黑。

    “爲什麼還沒有天亮?”

    “回公主,現在是子夜,距離天亮尚有好幾個時辰。”

    子夜?

    怎麼可能?

    她上一次睜開眼睛的時候,明明已經將近黎明……難道……她又昏睡了整整一天?

    “爲什麼不叫醒我?”

    “回公主,我等今早已經盡力叫過公主了。但是……公主吸入了安眠香,所以一直沉睡到現在才醒來。”

    安眠香?

    鼻邊似是傳來了離寒身上那陣淡淡的男兒香……原來那不是男兒香,而是安眠香。

    離寒爲何要對她用安眠香?

    難道……

    一陣心驚!

    迅速低頭,看向身上穿着的素錦衣……

    不不不……

    她不住地搖頭。

    離寒那雙剪水雙瞳裏氾濫的情深,猶在眼前。

    她相信,離寒是絕對不會對黛染做出那種齷齪事的。

    但是……

    不祥之感襲面而來……

    “在我昏睡的這一天一夜裏,是不是發生了……什麼事情?”

    “回公主,確實是的……”

    “發生了什麼事情?”

    “二王子……二王子被封爲威遠大將軍……戍守邊塞去了。”

    “戍守邊塞?!”她倒抽了一口氣,“爲什麼!?”

    威遠大將軍,多麼威風凜凜的名字啊。

    可是。

    將曼羅門貴族委任爲將軍並且派遣到邊塞……這簡直就是要命的流放!

    離寒雖桀驁,卻也極得鳶蘿皇后的喜愛,怎麼可能無緣無故地就被流放了?!

    她看向箬葉。

    箬葉哆嗦着身體,支支吾吾,閃爍其詞,不敢明說。

    “箬葉,告訴我所有你知道的……算是我求你了,好嗎?”

    “箬葉不敢!箬葉不敢!只要公主想要知道,箬葉必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聽到黛染的“求”字,箬葉嚇得臉色都發白了。

    “那你倒是趕緊說啊!”她心急如焚。

    “回公主……”箬葉小聲道:“二王子提着劍,闖進商櫻小姐的寢殿,想要刺殺商櫻小姐……”

    “商櫻死了?!”

    “並沒有……”箬葉儘量掩藏失望,“雖然二王子武功蓋世,但是二王子拔劍在商櫻小姐的後背和前胸各刺一刀之後,就被衝進來的侍衛攔了下來。”

    “商櫻傷勢如何?”

    “商櫻小姐並無性命之憂,但身上將會留下兩道永不磨滅的傷疤。商櫻小姐的父親閆懷大人和母親佩可夫人知道此事後,去到鳶蘿皇后面前討要說法。鳶蘿皇后自然是護着二王子的,但是……”

    “但是什麼?!”

    “鳶蘿皇后的身旁還坐着大王子。大王子聽聞商櫻小姐受了傷,居然當衆流下男兒淚……就在大王子流淚之際,二王子憤而奪過侍衛手中的佩劍,佩劍一揮……大王子束髮的金冠當即掉在大殿之……滿殿的侍衛和宮娥嚇趴了一地,就連鳶蘿皇后都花容失色。然後……然後……二王子對受驚的大王子……說了極爲大逆不道的話……”

    “說了什麼?!”

    “箬葉不敢說……”

    “到底說了什麼?!”

    “二王子說……如果大王子再敢和商櫻小姐苟且,那麼……那麼……掉在大殿之上的就不再是大王子束髮的金冠,而是……而是大王子的……”箬葉嚇得跪在牀邊,連連磕頭,“求公主恕罪,此等大逆不道的話,箬葉實在不敢說!”

    下次掉在大殿之上的,便是離淵的人頭。

    是嗎?

    緊緊地閉上眼……

    她的耳邊似是傳來了離寒堅定的聲音——

    黛染,誰敢讓你落一滴淚,我讓他流百滴血。

    可是……

    她並非真正的黛染啊。

    她輕嘆一口氣,自責地問:“就因爲這樣……離寒被派遣到邊塞戍守去了?”

    “並不是這樣的。”

    “你倒是一次說完整啊!”

    “雖然二王子說了……那樣的話……但是鳶蘿皇后極爲寵愛二王子,不忍心讓二王子去邊塞苦寒之地戍守。鳶蘿皇后的意思,只是將二王子幽禁在二王子的宮殿裏面。二王子卻說,最近大乾國易主,恐怕會對薩釋國不利。與其要他禁足在宮殿裏面鬱郁不可終日,他寧可去邊塞戍守,以守護薩釋國的壯麗山河。”

    “鳶蘿皇后這就同意了?!”

    “鳶蘿皇后自然不同意。但是閆懷大人和佩可夫人哭訴說,二王子重傷了曼羅門貴族又對大王子做出大逆不道的事情,只是將二王子幽禁宮殿的懲罰實在太輕……加之二王子去意已決……重重壓力之下,鳶蘿皇后不得不忍痛點頭。”

    “離寒現在在哪裏?!我要去見他!”

    “公主不必去了,二王子早已啓程。”

    “這就啓程了?不可能的……”

    突然。

    一陣心悸。

    原來。

    那個黎明,離寒就是來見黛染最後一面的。

    原來。

    離寒早就下定決心,要爲黛染,殺了商櫻。

    原來。

    離寒早就下定決心,要去苦寒的邊塞,戍守。

    原來。

    離寒早就下定決心,不讓黛染爲他求情。

    原來。

    離寒早就下定決心,不再見就要成爲離淵的妻的黛染。

    離寒啊離寒……

    你爲什麼那麼傻?

    黛染啊黛染……

    這個男人,實在是愛你至深。

    ……

    ……

    今夜。

    尤爲漆黑。

    窗外的霓虹偃旗息鼓,不再鑽進不甚遮光的窗簾、不再透進散發着老房子黴味的房間。墨汁般的黑夜將喬黛染緊緊包圍,仿若無法逃脫的傷感。

    喬黛染起坐牀上。

    蜷縮起雙腿,隔着自感粗糙的被子用力抱住雙膝,把頭深埋在雙膝之上,厚重的頭髮披散腿邊,渾身發抖,心如刀割。

    爲了她,二哥竟要戍守邊塞苦寒之地!

    薩釋國等級分明,戍守邊塞從不是曼羅門貴族的事情。曼羅門貴族只管在皇城之內吃喝玩樂,縱享盛世之歡。

    讓二哥去戍守邊塞寒苦之地,無異於將二哥推去送死!

    然而……

    是二哥執意要去的……

    是二哥不願親眼看着黛染嫁給離淵……

    二哥……

    你這又是何苦呢。

    時間流淌。

    寂靜。

    透着讓人窒息的傷感。

    不知道過了多久,喬黛染才鬆開雙腿。

    睡意全無的她動作極慢地掀開被子,走下牀,走到門前,打開門,踱步走出房門。

    她並沒有打算要做什麼事情……無論是喝杯水還是走到沙發坐坐,都不在她的計劃之內……她只是想要擺脫房間裏面讓人窒息的傷感。

    縱使她深知,無論走到哪裏,無論做什麼事情,她的心都會因離寒而跳動、因離寒而劇痛。

    客廳裏面,居然透着微光。

    沙發旁邊的檯燈開着,橙黃色的燈光灑在發如雞窩的葉心儀身上。

    葉心儀一點不在乎她的雞窩頭,只管滑着手機,衝手機屏幕瞪着牛大的眼睛,彷彿想要用眼睛嚇死手機屏幕。

    喬黛染冷冷一笑——沒有輕蔑和不屑,而是有一種“這般夜裏,幸而還有人伴在身旁,縱使此人的頭髮十分可笑”的慶幸——喬黛染幽幽開口:“半夜三更,你在幹什麼?”

    葉心儀像是被嚇了一大跳,直把手機都嚇掉在她的腿上,砸疼了卡通睡衣上的海綿寶寶。

    喬黛染蹙了蹙眉,用右手把右側的頭髮撩到耳後,問:“爲何這般一驚一乍。”

    葉心儀手忙腳亂地撿起手機——也不稍微安撫一下被砸疼的海綿寶寶——擡頭,眼帶驚悚地看着喬黛染,屁股貼着沙發地摩擦着移坐到沙發的左靠手,彷彿沙發的左靠手是能夠保護她的靠山。

    葉心儀結結巴巴地說:“沒……沒事啊!”

    喬黛染用左手把左側的頭髮撩到耳後,踱步走到沙發邊上,落座,背靠沙發的右靠手,雙手交疊放在雙膝之上,銳利的眼神越過橙黃的燈光,直視葉心儀。

    喬黛染問:“到底發生何事?”

    葉心儀如此喜怒形於色,哪能騙得過喬黛染。

    葉心儀大大地幹咽了一下,又是心虛,又是害怕地說:“真的……真的沒事!”

    “說。”

    “真的……”

    “葉心儀!”

    葉心儀嚇得整個人在沙發上抖了一抖!

    葉心儀急忙閉上眼睛,一手抱着手機,一手煽風似地不停朝自己煽動着,嘴裏神神叨叨地不知道在喃喃唸叨什麼……活像夜裏遇到鬼,祈求滿天神佛來打救。

    她原本只是輕蹙的眉頭逐漸緊皺,她沒有再出聲催促葉心儀,注視葉心儀的眼神卻更加用力。

    葉心儀又神神嘮嘮地念念叨叨了好一會。

    突然!

    葉心儀用力地吐了一口氣,彷彿鼓起此生最大的勇氣般睜大眼睛,滑開手機,把手機遞給喬黛染——拿着手機的手抖得像是提前得了帕金森。

    喬黛染接過手機屏幕,手機屏幕冒出的光常常讓她感覺眼疼,此時亦然。

    喬黛染緊皺着眉頭,眯着眼睛,看着手機屏幕上的字……簡體字……她看着費勁……才看了第一行,葉心儀就已經迫不可耐地開口了。

    葉心儀害怕地顫抖着聲音說:“真的是薩釋國!”在害怕和顫抖之間,似乎還有一種難以名狀的興奮和激動。

    喬黛染看向葉心儀,示意葉心儀說下去。

    葉心儀的“害怕”突然像是拉肚子般拉得乾乾淨淨的,過度興奮地說:“萬釋府邸挖到文物的最新進展,說是挖到了文獻!裏面有提及到,當時的國家正是薩釋國!”

    果然。

    是薩釋。

    喬黛染心間頓時五味雜陳。

    葉心儀說:“聽說挖到的文獻雖然不多,但是都很有研究價值。可惜目前只公佈了,說當時的國家是薩釋國。其他的,說要繼續研究之後才能確定。也是啦,畢竟那些文獻都是1000年之前的文獻了,估計要慢慢復原,慢慢翻譯啥的。”

    “一千年?”眼睛一睜一閉間,居然已是千年流逝。

    “嗯……”

    興奮過後,葉心儀竟又開始感到害怕。

    葉心儀往後靠着沙發,努力拉遠跟喬黛染之間的距離,喃喃道:“你……你真的是從薩釋國……穿越來的?”那可是一千年!一千年呢!那……眼前的喬黛染……不就是一千年前的女鬼嗎?!

    “本公主早已說過,本公主是薩釋國的公主。”

    “可是……”

    太匪夷所思了啊!

    葉心儀突然想到更重要的事情,也就忘了女鬼不女鬼的問題。

    葉心儀問:“如果你是從薩釋國穿越來的,那……我表姐呢?”

    葉心儀期待又害怕地看着喬黛染。

    傷感再次攻陷喬黛染的身心。

    喬黛染幽幽道:“據本公主夜裏的夢……喬杏華大概是跟本宮互換了身體。”

    “表姐到薩釋國當公主去了!?”葉心儀興奮地雙手握住喬黛染的左臂,“快給我再說說薩釋國的那些事!在薩釋國當公主是不是很威風的事情?!你原本的樣子好不好看的?!是不是跟那些穿越小說一樣,什麼傾國傾城,什麼萬千寵愛在一身?!”雖然喬黛染先前也提起過,但是,現在,葉心儀想再聽,也想聽更多。

    “哼。”喬黛染抽回手臂,不看葉心儀,轉過頭,幽幽注視天花板幽暗的光影,“本公主年芳十六,絕色傾城,既是薩釋國的曼羅門貴族,更是曼羅門唯一的曼羅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