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誰讓你落一滴淚,我讓他流百滴血

類別:女生頻道 作者:陸無寂字數:4400更新時間:24/07/02 15:51:58
    離寒是皇后鳶蘿的二子。

    黛染的父母是曼羅門的顯赫貴族,母親秋蘿與皇后鳶蘿情同姐妹。

    黛染的父親在黛染三歲的時候病逝。秋蘿傷心過度,不久也跟着亡夫仙逝了。雖然父母均逝,但黛染是曼羅門貴族,日子必然尊貴無憂。

    但是。

    鳶蘿皇后和秋蘿情同姐妹,怎能眼睜睜看着黛染成爲無爹無娘的孤兒?

    就在秋蘿入土爲安那日,鳶蘿皇后把黛染接進薩釋皇宮、接到身邊,悉心照顧。黛染四歲那年,鳶蘿皇后請旨將黛染賜封爲曼羅公主。

    薩釋國崇尚一夫一妻制。

    鳶蘿皇后生了五個兒子之後再無所出,所以薩釋國有五位曼羅王子,卻沒有曼羅公主……就這樣,黛染成爲了薩釋國獨一無二的、萬千寵愛在一身的曼羅公主。

    萬千寵愛,總是要付出代價的。

    黛染從小便被認定爲下一任的皇后,而下一任的皇上必然是大王子離淵。

    薩釋國等級分明並且人人都信命,從不宮鬥、內鬥、爭權奪位……離淵必然是皇上,黛染必然是皇后……黛染與離寒必然不能結合。

    一切都是“命”,薩釋國最信的就是“命”。一旦抗“命”,那就是萬劫不復的流放荒蕪……

    ……

    ……

    “表姐!”

    葉心儀的一聲叫喚,把她拉回了“現實”。

    喬黛染擡手撫了撫異常跳動的心臟——是她的,卻又不是她的心臟——喬黛染責備地橫了葉心儀一眼。

    葉心儀差點就要下跪求饒了!

    葉心儀把所有力氣都用在臉上,努力地賠着笑,但求“伸手不打笑臉人”地笑着說:“表姐啊,店裏沒有顧客了,趕緊坐下吧……”

    葉心儀趕忙躬着背,小心翼翼地幫喬黛染拉了拉凳子。

    葉心儀拉凳子的同時,還不忘用手背掃了掃根本不可能有灰塵的凳面——葉心儀這幅模樣,完全不像從前伺候黛染的宮娥,反而像清宮劇中的太監。

    葉心儀捏着嗓子,太監上身地賠笑道:“坐……表姐快坐……千萬不能站疼了表姐矜貴的腳腳。”

    喬黛染又橫了葉心儀一眼。

    葉心儀嚇得臉皮抖了一抖。

    喬黛染這才收回眼神,目視前方,悠然落座。

    葉心儀摸了摸胸口,長吁了一口氣。

    門店內沒有了顧客,大夥又開始議論——

    “你們聽說了嗎?因爲倪少爺既沒有女朋友又沒有緋聞,最近開始有人造謠,說倪少爺喜歡男生!”

    “屁!沒有女朋友沒有緋聞就喜歡男生嗎?那些狗仔隊也沒拍到倪少爺跟男生有些什麼啊!”

    “那些人啊!要不就是對倪少爺求而不得,因愛生恨,所以造謠!要不就是自慚形穢,所以詆譭倪少爺!”

    “話說回來,爲什麼倪少爺會跟大小姐一起回國?”

    “你說話小心點!不是‘一起’回國,是大小姐硬要跟倪少爺坐同一班飛機回國!”

    “大小姐喜歡倪少爺好多年了!只是倪少爺看不上大小姐!”

    “其實啊……大小姐年輕漂亮家裏又有錢,連城珠寶和萬釋地產又是世交……大小姐跟倪少爺還是挺般配的。”

    “‘般配’?大小姐雖然年輕,但年輕的女人多的是!”

    “對對對!大小姐雖然漂亮,但也不是特別特別漂亮的那種,顏值比倪少爺差遠了!”

    “大小姐雖然家裏有錢,但是倪少爺家裏更有錢啊!而且啊,比大小姐家裏更有錢的千金小姐多的是!”

    “反正他們聯不聯姻都是世交……所以‘世交’根本不是什麼有利條件!”

    “綜上所述,縱觀國內外,比解莉年輕漂亮有錢的千金大小姐多了去了,跟倪少爺‘般配’的也大有人在……可人家倪少爺就是喜歡單着!”

    “由此可見……倪少爺要的,不是年輕漂亮又有錢的千金大小姐,而是……”

    所有銷售人員又一次雙手抱緊小拳拳地抵着各自的臉頰,齊聲尖叫:“真愛!!!!!”

    喬黛染眉頭一皺,擡手,輕揉了揉被尖叫刺痛的耳膜。

    銷售人員的齊聲尖叫,又引來了一波吃瓜顧客……

    喬黛染沒有站起身來迎接,更沒有跟其他銷售人員一起喊“歡迎光臨”。

    離寒……

    二哥……

    遠在薩釋的你……

    還好嗎?

    ……

    ……

    薩釋的夜。

    一抹如水墨揉進黎明的黑,站在她的牀前,無邊深邃地凝望着她。

    她張大嘴,似要呼喊。

    那抹融入黎明的黑反應極快、動作卻極輕地捂住了她的脣,不讓她呼喊出聲。

    她驚魂未定,杏目圓瞪。

    捂住她脣的男子極怕傷害到她,迅速鬆開覆在她脣上的手。

    昏暗中。

    她找到了那人如淵深邃的眼眸。

    雙瞳剪水。

    雖然黎明前的黑暗融化了他的容顏,但是總用此等深情眼眸注視她的……

    唯有離寒。

    離寒坐在她的牀邊,他那身如水墨揉進黎明的黛衣在她的半牀蔓延,他那深情縱橫的如水雙瞳攝人心魄地注視着她。

    她撐起虛弱的身子,起坐牀上,幽幽看向他。

    儘管近在咫尺。

    儘管伸手可觸。

    離寒卻始終不敢伸出手,觸碰她一分一毫。

    相逢猶恐在夢中。

    唯怕一切只是夢。

    唯恐他的觸碰,會驚醒有她的夢。

    只是……

    僅屬於黛染的香,僅屬於黛染的顏,就在他的眼前,充斥、糾纏、縈繞着他。

    不是夢……

    是她。

    真的是她。

    情難自已地擡起手,卻又情非得已地將手,冷在半空。

    顫抖的手指,隔着空氣,極輕極輕地在她額上的傷痕前,憐惜地勾勒着……他那雙用情至深的如水雙瞳裏,滿滿的都是心疼和愛。

    “疼嗎?”

    離寒的聲音是那般沙啞,彷彿黛染的傷口正在割着他的心臟。

    她搖頭。

    人人只道她額前的傷痕猶如綻放一朵最最尊貴的紫曼羅,人人只道這朵紫曼羅更爲她增添美豔,唯有離寒會問她疼不疼……

    眼淚無聲滑落,染溼了縱橫半牀的水墨。

    “不要哭了,好嗎?”

    幾近,

    哀求。

    唯獨在黛染面前,高高在上、桀驁不馴、冷酷無情的二王子才會變得如此脆弱。

    “都是我的錯,是我沒有保護好你。”

    離寒自責地紅了眼眶。

    縱使黛染即將成爲大哥的妻,他卻還是深深地愛着黛染。

    黛染受傷了,他傷心。

    黛染受疼了,他痛心。

    黛染流淚了,他的心也跟着碎了。

    “我絕不會再讓任何人傷害你。”

    離寒注視着黛染,堅定地說。

    隔着空氣。

    離寒順着黛染的眼淚,勾勒着黛染的眼、黛染的顏……黛染的眼淚從黛染的眼滑過黛染的顏……離寒心疼黛染的每一滴淚,也心疼地數着黛染的每一滴淚。

    淚始幹。

    眼淚抽走了她所有的力氣。

    心字已成灰。

    她動作極緩地輕靠在離寒廣闊結實的肩膀上……

    閉上眼,沉沉地睡着了。

    離寒低頭,看着半靠在他懷中的黛染,眼眸沒有因爲黛染看不見而少一分情深。

    黛染沉睡的顏。

    黛染均勻的呼吸。

    黛染的一切,都將是他大哥離淵的了……每思及此,離寒的心總像被上萬野獸啃咬般,劇痛欲死。

    若是離淵對黛染好,離寒還能忍。

    但是!

    離淵夥同商櫻傷害了黛染!

    看着黛染額上的傷痕……

    縱使人人都說,這是一朵盛開的紫曼羅。

    離寒卻認爲,這更像是一朵杏花,一朵脆弱又可憐的杏花。

    所幸,黛染是曼羅公主。

    所幸,黛染深得鳶蘿皇后的寵愛。

    所幸,黛染將會成爲下一任的皇后。

    這一個個的“所幸”,都保證了黛染這輩子無憂的尊貴榮華。

    但是……

    離淵和商櫻還是傷了黛染!

    顫抖着手指,極輕地撫摸着黛染額前的紅杏,脆弱的紅杏,可憐的紅杏……驟然,一顆晶瑩的淚珠從黛染緊閉的眼眸滑落。

    離寒伸手,接住黛染的淚,疼惜地握在掌心。

    又一滴。

    離寒再一次接住黛染的淚,疼惜地握在掌心。

    離寒低聲在黛染的耳邊呢喃:“誰讓你落一滴淚,我讓他流百滴血……黛染,不要哭……我雖不能忤逆大哥,卻能爲你殺了商櫻。”

    離寒把黛染輕放於牀上,深情地看黛染最後一眼……

    轉身。

    離寒融進了黎明的黑。

    ……

    ……

    “不要!”

    喬黛染尖叫着,從夢中驚醒。

    汗流浹背。

    喬黛染起坐牀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氣,滾燙的汗珠一滴接一滴地劃過她的臉頰。

    喬黛染堅信——她不是做夢,她是看到了在薩釋國發生着的事情!

    無暇細想夢中那個“黛染”到底是何許人,反正,在離寒的眼中那個黛染就是她本人。

    離寒要爲了她,殺了商櫻!

    縱使商櫻地位不比離寒,但商櫻也是曼羅門貴族……如果離寒當真殺了同爲曼羅門貴族的商櫻……離寒一定會遭受非常非常嚴厲的懲罰!

    “啊!!”

    她無助地尖叫着。

    她現在該怎麼辦?!

    遠在這個時代的她,該如何阻止二哥爲她犯險?!

    喬黛染蜷縮着身體,雙手用力抱着頭,焦躁而又無助地拉扯着平日裏很是珍視的頭髮……

    “表姐!你沒事吧!?”

    一如過去無數個晚上一般。

    穿着寬大卡通睡衣、頂着一頭鳥巢亂髮的葉心儀半夢半醒地衝進喬黛染的房間,衝坐在喬黛染的牀邊,眼睛都還沒完全睜開就忙不迭地安撫喬黛染:“表姐,不用怕,就是做夢而已!不用怕,不用怕……”

    葉心儀一邊說着“不用怕”,一邊輕拍着喬黛染顫慄的後背。

    喬黛染擡眼看向葉心儀,顫慄着聲音道:“不是做夢……爲了我,二哥要殺了商櫻……”喬黛染失魂落魄地用顫慄的聲音重複一遍又一遍:“二哥要殺了商櫻……二哥要殺了商櫻……”

    “啥?”

    “二哥要殺了商櫻。”

    “誰要殺了誰?”

    “二哥要殺了商櫻!”

    “呃……”葉心儀難掩膽怯地小聲問:“二哥……是誰?商櫻……又是誰?”

    許是過分焦灼讓她迷了心竅,喬黛染竟將她跟離寒、離淵、商櫻,乃至黛染註定要成爲皇后的那些事……全都說給了葉心儀聽。

    葉心儀不敢打斷喬黛染的話,只敢屏息靜氣地乖乖聽着……葉心儀越聽,眼睛就瞪得越大……葉心儀心想:表姐這故事編得跟真的一樣……不行!一定要帶表姐去複診!

    喬黛染陰着臉,眼神越過浮游於暗夜的塵埃,直直看向葉心儀,“你認爲我瘋了?”

    “呃……”葉心儀不敢直視喬黛染,身體不自覺地往後靠。

    “你認爲我是瘋子。”喬黛染緊繃的皮膚越發慘白,慘白地籠罩着一股不容忤逆的怒氣,“是嗎?”

    “呃……”葉心儀不敢說“是”,只能唯唯諾諾地說:“表姐當然不是瘋子了……但是……呃……要不……我們明天請個假……去一趟醫院?”

    “出去。”

    “表姐……”

    “出去。”

    “表姐……”

    “出去!”

    “好好好,我出去,我出去……你不要激動。”

    葉心儀趿着拖鞋疾步衝到房門外面,卻沒有關上房門,而是從門外探頭,對房間裏面的喬黛染說:“我就在隔壁房間,無論有什麼事情都可以隨時叫我。”

    喬黛染沒有迴應。

    喬黛染心頭亂糟糟的,只知道將腦袋深深地埋在顫慄的雙膝之間,不斷地在心中默唸:我該如何是好?我該如何才能阻止二哥爲我犯險?我該如何是好……我該如何是好……我該如何是好……

    無人能答。

    葉心儀看着喬黛染,搖了搖頭,輕輕地嘆了一口氣……爲了方便聽見喬黛染“叫”她,葉心儀沒有幫喬黛染關上房門……任由喬黛染的房門大開,葉心儀回房去了。

    許久。

    喬黛染放開顫慄的雙膝,困難地呼了一口氣,而後更爲困難地吸了一口氣。

    平日裏極爲平常的一呼一吸,此刻卻重重地刮疼着她的心臟,心臟瞬間沉甸甸地彷彿插滿了刀劍兵器……擡起顫抖的手,顫抖地捂住傷痛的心臟。

    喬黛染掀開被子,走下牀,走到窗邊。

    拉開輕薄廉價的窗簾,推開開始生鏽的鐵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