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連城你賤不賤

類別:女生頻道 作者:金佳戈字數:2418更新時間:24/07/02 15:15:14
    樑朝肅走近,“在做什麼?”

    連城手裏拎着充電器,坐在王姨牀邊,保姆間的窗戶小,射進來的光暈淡淡,她睫毛撲扇,投下的陰影,也是淡淡的。

    “王姨手機壞了,我修修。”

    “我記得,你大學沒學手機維修。”

    連城眨了眨眼,“這還用學嗎?我看看就會,難道你不會?”

    樑朝肅眸光漆黑,摸不到底的深濃。

    連城眼睫顫動一下,黑濃的小刷子,不像蝴蝶的翅膀,也沒有勾人攝魄的粉末,只有小刺蝟團起來,防備人的硬刺。

    扎的人又疼又癢。

    氣的人無可奈何。

    連城伶俐撥動尾插,屏幕一剎亮起,綠瑩瑩的充電涌泉流入電池框框。

    她驚喜,振奮,“王姨,你快來,我把你手機修好了。”

    王姨急急忙忙進來,腳步間,手在圍裙上擦了擦,拿起手機,大吃一驚,“真的啊,連城小姐真棒,還會修手機呢。”

    連城嚴肅點頭,“也不是很棒,就比王姨誇得,再棒一點點。”

    樑朝肅驀地發笑,小戲精以身傳教,教出一個老演員。

    偏偏還演的像模像樣,努力又真誠。

    “王姨,去做飯吧。”

    “……是。”王姨遲疑應一聲。

    保姆間狹窄,樑朝肅身高體健,在有限空間裏,威壓無限放大,

    她磨磨唧唧,猶猶豫豫,進來一秒鐘,出門一分鐘。

    一分鐘後。

    門還是關上了,連城盯着門板上發呆。

    樑朝肅繃着臉,擋住她視線。

    連城沒擡頭,也不低頭,就盯着面前深藍西裝褲,褲管筆挺,隱約顯現腿部輪廓,修長有力。

    她在心裏飛速計算,手機不巧被抓個正着,修手機的解釋,蒙鬼都不信。早上的招數都拆穿了,現在繼續演,也沒意義。

    而外面黑診所,還不知道有沒有被沈黎川的人暴露出來。

    她現在待在這房子裏太被動,徐徐圖之就是等死,但冒進只會暴露她意圖,激怒樑朝肅。

    想來想去,想不到一個好主意。

    連城整個人都深感疲倦,那種從內向外的累,讓她乾脆不想了。

    反正王姨都過關了。

    連城起身,越過樑朝肅,晃晃悠悠回主臥,癱在沙發上擺爛。

    樑朝肅遲一步進來,“聯繫了誰?白瑛還是沈黎川?”

    連城瞥他一眼。

    一時間只感覺更累,被一個神經病,用一個傻逼問題糾纏四年。

    這日子什麼時候是個頭?她還要熬多久?

    跟王姨搭臺演戲,默契有趣,單獨對上他,連一句敷衍都懶得演。

    樑朝肅脣抿成一條線。

    連城明白這是脾氣到頂了。

    坦白從寬,抗拒從嚴。

    樑朝肅雖然坦白也不寬,但抗拒絕對超從嚴,她吁氣,“白瑛。”

    樑朝肅冷着臉,將她拽起來,逼她正經起來,“聯繫她做什麼?”

    連城耷拉着眼皮,“報平安,省得她擔心我被你打了,幹掉了,世界上再沒我這個人了。”

    “你當警察是政府養來吃白飯的。”樑朝肅氣笑,聲帶薄怒,“我在你們眼裏,就是這麼個形象?”

    連城擡眼瞥他一下,又垂下,“那我在眼裏是個什麼形象?別有用心的騙子,癡心妄想的賤人,貪戀富貴的狗皮膏藥?”

    樑朝肅臉色發青,“你這是又鬧什麼花招?”

    連城這會兒也想笑了,這四年不僅她應付樑朝肅頗有心得,樑朝肅對她的警戒防備,也是日進不衰,有增不減。

    她何德何能啊。

    連城,“我耍花招,你一眼就能看穿。次數多了,我累了,沒意思了,擺爛了,你想怎麼樣我,就怎麼樣我吧。”

    樑朝肅眼睜睜看她閉上眼,一副引頸待戮的模樣,連帶整個人懨懨地。

    他用力扯開襯衫,他火力旺,室內暖氣又躁,只覺得內外全是火,逼得他想發作。

    連城擺爛發蔫,人趨利避害的第六感還在,察覺他定格在臉上的視線,變得火辣刺人,睜開眼盯着他,“樑朝肅——”

    對樑家最後那點願景,徹底化成虛無,她突然很想問問,求個明白。

    這世界上,所有事都不是憑空轉變,所有感情,也不會驟然冷卻。

    明明在那個狂暴雨夜的前一天,她外出晚歸,樑朝肅還在客廳等她到深夜,桌子放着她睡前牛奶,冷了熱,熱了冷,王姨都埋怨她害哥哥擔心。

    甚至更遠,樑文菲剛回來,他會顧及她情緒,帶她去聽演唱會,去梁氏上班捎上她,怕她落單。

    她的生日,樑文菲在宴會廳公開亮相,他沉默陪她躲在後院看星星。

    那時,樑母待她猶有深情,不會逼她強行出席宴會,寬容她和樑文菲的小摩擦,樑父出差回來,還帶給她最喜歡的手辦娃娃。

    連城當時留下,是真的以爲,樑家能是五個人。

    所以那晚驟變後,很長一段時間,連城反覆淪陷在自我檢討裏。

    是不是她沒做好,對樑文菲不夠忍讓,沈黎川本就不是她的,一切全是物歸原主。

    可不論她怎麼改正都不對,怎麼卑微還有錯。

    剛開始的那一年夜晚,她應付完樑朝肅,背對他側躺在牀邊,眼淚滑過鼻樑,流進另一只眼睛,再流到枕頭上,浸得頭髮溼漉漉,冰冷從臉頰蔓延全身。

    白天起來,再把心肝脾肺捧出去,捧給樑母看,樑父看,樑文菲看,樑朝肅看,捧給家裏傭人看。

    晚上收回來,傷口縫補完,第二天再捧出去。

    後來傷口太多,她不知道該用什麼來填補。

    血液裏僅剩的溫度,僅夠她艱難自保活着。

    “血緣關係——是不是真有那麼神奇重要?”

    夜風灌入窗戶,連城聲音很輕,裹挾着飄飄蕩蕩,傳入耳朵,卻陡然激盪,震碎,天崩地裂。

    樑朝肅臉上惱恨,猝不及防冰凍結成厚厚冰殼,凝固他驚怒交加的陰鷙。

    脾氣徹底爆發。

    “你還在白日做夢?”樑朝肅撅起她下巴。“睡你這四年,不夠明白?”

    連城察覺他力氣還在不斷收緊,幾乎捏碎她下頜骨。

    “這兩日的殷勤原來還是爲了樑家。”樑朝肅嗤笑一聲,“連城,你賤不賤?是母親態度還不夠明白,還是樑文菲不夠狠,樑家從上到下有一個人歡迎你嗎?”

    連城扒他手,“我只想問個明白。”

    “身體力行的事實,你親身經歷。”樑朝肅並不信,“還不夠明白,用得着問?”

    連城眼中情緒一瞬塌陷個乾淨。

    臉上神情,像冰封後坍塌的碎末,在這個剛入夜的時刻,徹底沉入黑暗。

    “我以後永遠不會再問了。”

    樑朝肅不放過她,扯住她頭髮,逼她擡頭對視,“我以爲你逃跑不選沈黎川去國外,是腦子清楚了,現在看來不過是演一趟,等着母親或者父親找你?”

    “不是。”

    連城是麻木的姿態,頭皮的揪痛感抵不上骨縫滲出的痛麻感,樑家養大她這一身皮骨,此時所有細胞都在炸裂,粉碎,一塌糊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