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藝術長廊

    第21章

    這種邀請有點怪，周向折最後還是沒有答應。

    他再次囑咐了沈往一遍後就準備離開，也就在他轉身離開的時候，沈往嗅到了一股味道。

    很輕很淡的檀香味，像是寺廟中長年累月焚香沾染上的味道，沈往捂住鼻子，他看向周圍試圖找到這個味道的來源。

    “有奇怪的味道。”沈往喊住周向折，“你聞到了嗎？”

    周向折頓住腳步，自從目盲後他的其他感官就變得敏銳，但奇怪的味道？

    除了冰冷的風外，周向折嗅到的只有顏料味，所以在沈往說這裏是醫院的時候他壓根沒有判斷出來，他的手摸到的是冰冷的牆壁，但他鼻子裏全部都是顏料味。

    “是顏料。”周向折回答：“這裏是【百目】的污染天賦影響的地方，她生前是畫家，估計這裏也和畫作有關，有顏料味也正常。”

    “顏料？”沈往皺眉，“顏料是這個味道？”

    最後還是親自把周向折送回隔壁病房，沈往回來的時候荊棘已經把污染物吃的一乾二淨，只剩下一張乾裂的外殼，隨手把這個殼子扔到走廊裏，沈往收回荊棘坐到病牀上。

    雖然周向折解釋這是顏料味，但在沈往的判斷裏這根本就不像是顏料味。

    沈往聞到過這樣的味道，他在醫院時遇到過患者家屬求神拜佛，他們點燃的香裏就帶着一點這樣的味道。

    但不能比，因爲這股味道要更濃郁更好聞一點。

    它非常的奇妙，讓人莫名想再聞一聞，甚至可以說有點……食慾大增。

    沈往咽了口口水。

    有點餓。

    嗯？餓？

    沈往愣了一下，他猛地站起來，他終於意識到自己不太對勁了，這種飢餓的狀態不就是他發病時最普通的症狀嗎？！

    他發病了？在剛剛發病期過去後的不久？爲什麼？

    沈往想起哥哥之前和他說過：【在遇到一個高級污染物，並且你判斷對方威脅不到你時，身體會自發進入進食狀態。】

    可是沈往依舊很確定自己不可能小看【百目】，這可是一個A級污染物！他是傻了才會小看她！

    可是他發病了，就在A級污染物的藝術殿堂裏。

    糟糕，太糟糕了。

    沈往皺眉，他站起來開始思考這次發病期要怎麼度過，而且還是在不被周向折發現的情況下度過。

    刺啦，一聲雜音打斷了沈往的思考，他伸手摁住耳朵上的通訊器，是這東西傳出的聲音。

    “有……嗎？”

    有人在說話。

    刺啦刺啦，聲音依舊很雜，但隨着時間正在緩慢的變清晰。

    “有人……嗎？這……百合。”

    “喂？”沈往迴應，“能聽到，聲音不清晰。”

    對面似乎也聽到了他的聲音，於是更加努力的調整頻道，很快沈往終於清晰的聽到了對面的聲音，雖然依舊混雜着雜音，但已經可以判斷出對面說了什麼話，即使有聽不清的字詞，也很容易自己補充。

    “這裏是百合。”

    “信號不穩定，不確定什麼時候斷聯，也不確定連通了誰，所以我挑重點說。”

    “此地名爲‘藝術殿堂’，我們失散後散佈在【百目】的各類畫作中，【百目】沉醉於藝術，將她所經歷過的所有全部畫成畫像，她認爲和她相見的人必須擁有藝術細胞，所以會在畫廊外設置各種關卡，只有以藝術的形式通過她安排的畫作才能見到她的本體。”

    “畫作系列不同，所附帶的前提條件也不同，比如我所在的畫作主題應該是夢想，所以我長了一對奇形怪狀的翅膀。”

    “她的污染天賦是【描畫成真】。”

    通訊戛然而止，應該是信號再次斷了，沈往平靜的點開另一個按鈕，悠揚的歌聲傳入他的耳朵。

    很好，先聽聽歌平復一下心情，然後從長計議。

    一定有辦法的。

    一定有辦法……個鬼啊，沈往低着頭捂住自己的胃部。

    好餓，好想吃東西，再不吃就要餓死了，要吃點什麼才行……

    /

    沈往從小到大都經受着這樣的折磨。

    無窮無盡的飢餓，不管吃什麼東西都無法填滿身體的空缺，他餓的彷彿要吃下一頭牛，卻只能硬生生的熬着耗着。

    小的時候他會想爲什麼只有他倒黴的生了病，憑什麼只有他這麼受折磨？

    所以沈往其實沒有想象中的那麼珍惜生命，他早年被判斷爲絕症，活的沒什麼指望，還時不時的受折騰，他活着更多只是因爲他不甘心就這麼死去，所以他性格肆無忌憚，所以他有時候會想做什麼就做什麼。

    幸好，他現在正在A級污染物【百目】的據點裏，這個據點裏擁有很多低級寄生污染物。

    只要吃掉它們……

    沈往走出病房，他扶住病房門框小聲喘息，看上去滿身倦容弱不禁風，有一顆顆小小的種子從他垂下的袖口裏落下，在落地的瞬間便快速生長。

    它們作爲寄生污染物全憑主人的意識行動。

    ‘好餓，快要餓死了！’

    ‘吃吃吃！把這裏全部吃掉！’

    ‘太餓了，要快點吃東西！’

    荊棘攀爬在病房走廊牆壁上，它們覆蓋住了每一幅畫作，纏繞住所有雕塑眼睛，將這個走廊鋪滿荊棘。

    它們開始襲擊每一個低級寄生污染物，開始大吃特吃。

    沈往靠在荊棘上，他現在已經沒有辦法關注這樣會不會出問題，比起這些先擺脫目前的狀況再說。

    低級污染物扮演的醫護們被刺穿，它們甚至沒來得及發出慘叫聲。

    沈往的喘息越來越重，他逐漸的無法好好站立，順着牆壁一點點滑下去坐在地上。

    咯吱，面前的病房門打開，周向折從裏面出來。

    “沈往？”周向折聽到了沈往明顯不對勁的喘息聲，“你怎麼了？”

    沈往擡起頭來，血色的瞳孔裏倒映着周向折的身影。

    噗嗤，荊棘刺穿一個試圖逃跑的低級污染物，污染物摔倒在地發出砰的一聲。

    周向折轉頭‘看向’那邊，“什麼聲音？”

    “醫護人員死了一批。”沈往用很輕的聲音回答他，在強烈的食慾下還在試圖甩鍋，“【百目】很兇殘，她這幅畫裏似乎還安排了劇情，醫護們剛纔在自相殘殺，現在也還沒結束。”

    “真可怕。”

    周向折表情有點微妙。

    他沒有關心醫護們的自相殘殺，他只是試着邁出一步，在他邁出去的時候，他腳下的荊棘瞬間撤退，給他留出空地來。

    沈往：……

    這羣天生就會趨利避害的小東西。

    “你的聲音不對勁。”周向折在意的是沈往，“語氣這麼有氣無力？你怎麼了？是生病了還是……”發病了？

    他還記得小時候發病時的沈往。

    無法滿足的食慾，不夠穩定的情緒，極端的攻擊性和在攻擊性下的虛弱感。

    只有在那一刻，小七才能感覺到小十五真的是一個病人。

    周向折朝着沈往走近，沈往眯起眼睛看着他，他懶散的坐在地上，身上的荊棘還沒有收回去。

    若隱若現的檀香味依舊存在，沈往輕輕動了動鼻翼，感受着這股香味不斷的縈繞在他身邊。

    到底是哪裏來的味道呢？

    這種程度的香味不像是普通的污染物，起碼要到A級才會如此有誘惑力。

    【百目】？不，她不像是有這種味道的污染物。

    在胡思亂想裏，周向折終於走到他面前，他蹲下來手正在試探着想要摸到他，但因爲沈往的喘息聲，他精準的擡手觸碰到沈往的臉頰。

    沈往猛地擡起頭來看着周向折。

    就在周向折摸到他的瞬間，諾大的香味整個包圍住了沈往，只一瞬間沈往就無法移開視線。

    香味是從周向折身上散發出來的！

    是周向折！

    沈往反手抓住周向折的手腕，力道大到會留下紅印子，周向折頭偏了一下，然後又再次轉回來，但他眉頭卻慢慢皺起來，因爲他感覺到在沈往抓住他的瞬間周圍的氛圍都在改變，好像連空氣都在僵硬。

    極大的威脅感和緊張感撲面而來，即使他現在無法視物也能感受到這樣的氣氛。

    還有，似乎有什麼東西攀上了他的手臂，那東西像是植物的根莖，還帶着扎人的刺……荊棘？是荊棘嗎？

    “沈往，放開我。”周向折連忙道：“你身上被血荊棘寄生了種子。”

    他看不到，看不到沈往和之前不同的面容，看不到他手臂鑽出來的荊棘也看不到他血色的眼，周向折只能判斷是血荊棘在千真小區時在沈往身上寄生了種子，而現在，寄生污染爆發了。

    “沈往！”

    沈往沒有放開手，他甚至一點點湊到周向折面前，他將臉和周向折湊的很近，鼻腔就在周向折的側頸旁。

    周向折感覺到沈往溫熱的呼吸打在自己裸露的脖子和耳朵上。

    “沈往？”周向折再次呼喚他。

    “嗯。”沈往眯着眼睛懶懶的回答，接着才問：“周向折，你是人還是污染物？”

    周向折愣了一下，即使他金色的眸子裏沒有焦點也能看出他瞬間的怔愣。

    “爲什麼你的身上有污染物的氣息？”沈往小聲呢喃，“像是寺廟裏的香，好香。”

    “周向折，你不是污染物吧？”

    周向折的臉色變得極其難看，他掙斷手臂上的荊棘，任由荊棘刺穿他的手臂流出鮮紅的血來，將斷掉的荊棘甩在旁邊，周向折伸手攬住沈往，試圖將他身上的荊棘也扯斷。

    沈往皺眉避開他的手。

    “沈往，清醒一點。”周向折摁住他的手，“我不是污染物。”

    “如果你覺得我是污染物，說明你現在的污染度在超標！”

    嗯？

    沈往從這句話裏聽出了不對勁。

    什麼意思？爲什麼污染度超標後就會覺得他是污染物？

    這是什麼奇怪的等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