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雨夜（中）

    在今夜之前，雖然陸晨已經察覺到了秦宛晴的許多“古怪”之處，但從未想過她是個啞巴。

    這其實是很正常的。

    就像你在上廁所的時候突然進來一個異性，普通人的第一反應肯定是對方走錯了洗手間，而不是對方是個女裝大佬，又或者......男裝大姐？

    總之就是這麼個意思。

    而陸晨也是一樣。

    雖然有超能力，但思維還是普通人，所以一直都把秦宛晴的種種異常歸結到了“性格”或者“奇怪的腦迴路”上。

    可當周妍說出那句“我又不知道她不能說話”時，一切的不合理突然就有了統一的解釋。

    爲什麼秦宛晴會在認識的第一天就跟自己表白。

    爲什麼她明明很漂亮，卻從來沒有談過戀愛。

    爲什麼她在自己面前話特別多，但迴應陌生人的卻永遠只有點頭和搖頭。

    爲什麼她會有那麼多並不難完成、卻還要記在備忘錄裏的心願。

    爲什麼她不願意見王天宇，不願意見自己的朋友。

    爲什麼不管她怎麼大聲說話，都不會引起別人的注意。

    爲什麼電話裏聽不到她的聲音。

    爲什麼她經常會變得緊張，然後又會因爲自己的一句話而興奮不已。

    爲什麼她時時刻刻都想跟自己待在一起，哪怕自己提出一些過分的要求也不會拒絕......

    太多了。

    還有太多爲什麼了。

    當陸晨開始按照“秦宛晴其實是啞巴”的角度來回憶過去一週發生的事情時，這才發現自己忽略了太多太多細節。

    而當他把這些細節想通，進而去倒推秦宛晴的想法時，便也明白後者爲什麼要隱瞞這件事了。

    自己作爲她在這個世界上唯一一個可以交流的對象，即便陸晨從沒當過啞巴，卻也能想象得出自己對秦宛晴來說有多麼“珍貴”。

    說是救命稻草都不爲過。

    所以，秦宛晴無比害怕失去自己。

    難怪她會說出那句“不論發生什麼，我都不會離開你”......

    “唉......”

    城市的流光在車窗外掠過，默默看着燕江繁華的街景，陸晨輕輕嘆了口氣。

    對於秦宛晴的這句話，他是相信的。

    甚至他毫不懷疑秦宛晴願意爲此付出的，要比自己想象的還要多得多。

    但是，他不知道秦宛晴說這話的動機是“不捨”還是“感情”。

    說的再直白一點——

    陸晨不知道秦宛晴所做的一切究竟是因爲喜歡自己，還是不想失去自己，又或者兩者都有。

    而如果冷靜思考的話，第一種情況無疑是最不可能的。

    畢竟陸晨很清楚自己根本算不上優秀。

    除了長相還算可以，有時會有一些“不合時宜”的善良外，他就是一個普通人。

    那麼嚴格來說，秦宛晴所“依賴”的，更多的其實只是自己的超能力罷了。

    說實話，陸晨對此倒是不難受，也沒覺得秦宛晴欺騙自己很可惡。

    他完全能夠理解秦宛晴如履薄冰、小心翼翼、生怕做錯一件事便會失去自己的心態。

    也能明白秦宛晴藏在心底的自卑和懦弱。

    可是不管能否理解這些，當知道真相之後，他面對秦宛晴時的心態卻已經不可能再跟之前一樣了。

    所以，自己究竟該怎麼做？

    攤牌嗎？

    還是......

    “小夥子，到了哈。”

    出租車緩緩停下，司機師傅轉回頭來。

    “哦，好。”

    陸晨點點頭，掃碼付款，開門下車。

    不快不慢走進小區，擡頭看了看某扇亮着燈的窗戶。

    當一陣風吹過，身上突然變得涼颼颼的時候，陸晨這才意識到下雨了。

    細雨如絲，小區路燈在毛毛小雨中一片朦朧。

    燕江已經有半個月沒下雨了，憋了這麼久，沒想到就整出這麼點動靜。

    難怪今天大媽們沒跳廣場舞。

    服了，本來就挺鬱悶了，還非得下個雨搞得這麼傷感。

    撇撇嘴，陸晨快步走進公寓樓，

    拽了拽黏在身上的短袖，按下電梯。

    褲兜裏的手機也在此時震動了兩下。

    秦宛晴：【外面下雨啦！你幾點回來呀？我去小區外面接你吧，要不你該淋到了！】

    秦宛晴：【（小鱷魚打傘）】

    “......”

    愣了一下，看着屏幕上明明下半身就泡在水裏、卻還舉着小花傘擋雨的卡通小鱷魚，陸晨伸出拇指，久久才落下。

    ......

    十分鐘後。

    “行了，去吃你的吧。”

    “哦......主人，伱好像不開心。”

    “沒有，我開心得很。”

    “可是我聞到了傷感的味道。”

    “你他媽懂個屁的傷感！”

    “現在是氣急敗壞的味道......”

    “......滾滾滾！”

    坐在沙發上，陸晨憤然趕走一臉擔憂的黃毛。

    後者憂心忡忡的一步三回頭，看起來十分擔心自己主人的精神狀況。

    甚至連澱粉腸都不香了，只是吃了幾口就趴到了陽臺門口，眼巴巴瞅着陸晨，也不知道是不是擔心他會跳樓自盡。

    難道寵物真能察覺到主人的心情？

    瞅了一眼黃毛，陸晨去廁所拿了條幹毛巾，隨便擦了擦頭髮。

    剛剛他已經再次驗證過了，秦宛晴確實是板上釘釘的啞巴。

    黃毛不是聽不懂後者說什麼，而是壓根就沒聽到過後者說話。

    有點奇怪啊......

    那爲啥秦宛晴平時跟自己說話的時候嘴巴會動呢？

    裝的？

    可自己的超能力是跟動物交流啊，又不是能聽到動物的心聲。

    這點自己最開始就確認過了。

    黃毛想什麼自己是不知道的，只有它“汪汪”叫的時候才會“自動翻譯”。

    嗯......

    想了一會兒，陸晨拿起手機，搜索“啞巴的種類”，想要研究一下“以爲自己說話了，但其實沒發出聲音”究竟是啥病。

    不過還沒等他研究出個所以然，房門外便傳來了一陣輕微的開鎖聲。

    緊接着，秦宛晴就鬼鬼祟祟的把腦袋探了進來。

    “咦，你真的回來了啊！”

    看到陸晨真的在，小秦同志立馬變得大膽起來，進屋、關門，一邊換鞋，一邊嘰嘰喳喳的開心說道：

    “你們怎麼結束的這麼早啊？我還以爲你怎麼也要八九點才能回來呢。”

    “你回來的時候沒有淋到吧？今天早上我本來想提醒你帶傘的，可是看天氣預報說只有30%的概率下雨，覺得應該沒問題的，沒想到這麼倒黴。”

    “中午我遛過小黃了，但是它不怎麼聽話......”

    碎碎念着，秦宛晴換好鞋子，然後就跑去陽臺和廚房關窗戶，過了好幾分鍾才意識到一直沒有聽到陸晨的迴應。

    “陸晨......”

    心裏莫名一陣慌亂，她趕緊從陽臺跑回客廳，看着正坐在沙發上默默看着自己的陸晨，無比忐忑的問道：

    “你聽到我說話了嗎......”

    “嗯。”陸晨點了點頭。

    “那你怎麼不吭聲啊......”

    雖然得到了肯定的答覆，但秦宛晴的心情卻並沒有像之前一樣放鬆下來，反而更不安了。

    她下意識的攥了攥衣角，慢慢走到沙發邊坐下，小心翼翼的觀察着陸晨的表情。

    “陸晨，你怎麼了，是今天遇到不開心的事情了嗎......”

    “沒有。”

    陸晨轉過頭來，平靜問道：“你能在這待多久？”

    “啊？我......”

    秦宛晴一愣，本來想說只能待一小會兒，因爲自己是偷偷跑出來的，時間久了會被宋巧發現。

    可話到了嘴邊卻又變成了：“我聽你的......”

    陸晨皺了皺眉：“什麼叫聽我的？你回去晚了宋巧不罵你？”

    “啊，那、那就半個小時吧......”

    “半個小時......夠了。”

    陸晨側過身子，語氣相當嚴肅：“開始吧。”

    “開始......”

    秦宛晴心頭一緊：“陸晨，你是要跟我說些什麼嗎......”

    “說？”

    陸晨一臉狐疑：“說什麼？我的意思是看腳啊！你不是答應我了嗎？”

    秦宛晴驀然瞪大眼睛：“所、所以是開始看腳的意思？”

    “當然了，不然你以爲呢？”

    陸晨眉頭緊鎖，滿臉警惕。

    “不是，你該不會出爾反爾吧。”

    “搞快點，今天累的不行，看完我就要睡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