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9.開炮

    “慧儀，你們華書記在辦公室沒？”

    一個年輕男人走出電梯，在團委的工作地區駐足，他左顧右盼，和相熟的女孩打了個招呼。

    “在呢，門又沒關，你在外面等等唄。”

    嶽慧儀努了努嘴，對着不遠處的華詩圓辦公室說道。

    “我找她取個材料，幾句話就說完。”

    自打顧允和華詩圓玩過一次辦公室後，小書記華詩圓算是怕了。

    雖說這裏是自己的地盤沒錯，但體制內終究不比自家公司，還是要注重一個影響和口碑。

    有些事情確實應該關起門來談，但企業家隔三差五就跑上門，跑到一個年輕漂亮女書記的房門裏，一呆就是一個小時，再怎麼說出去也不像話。

    所以這次，華詩圓沒有提前關上門。

    兩人四目相對，空氣中的溫度根本不受空調控制，無形之中默默擡升。

    顧允剛準備伸出手，把面前的少女抱進懷中，就聽見身後響起一陣有規律的敲門聲。

    冬鼕鼕。

    “詩圓，剛剛領導聽了你的彙報很感興趣，他讓我來問問書面材料，不知道咱們這邊有沒有？”

    顧允還沒回頭，陌生又熟悉的男中音傳來。

    “高大祕開口，那肯定有啊，你找我祕書要去，就在隔壁辦公室。”

    華詩圓眯起眼，伸出一根手指虛空一點，笑着指了指男人走來的方向。

    來人她和顧允都很熟悉了，是現任東湖高新區一把手吳俊元的文字祕書，高志弘。

    “顧總來了？顧總平時那麼忙，偶爾還能親自過來談公事，解決這麼多青年就業問題，真是不容易啊。”

    高志弘這才看到辦公室裏的顧允，也跟着打起了招呼。

    他作爲下午的參會人員，也親耳聽到了華詩圓聲情並茂的工作匯報。

    只不過相比他直屬領導吳俊元的另眼相看，高志弘的想法幾乎完全相反。

    華詩圓這個小碧池，升遷全靠男人，算他媽什麼本事！

    早在兩個人都在縣裏的時候，幾番交手高志弘一直沒吃什麼虧。

    直到顧允使手段把他擠走，直接一杆子調離了英山縣，他至今含恨在心。

    他覺得，英山縣這塊寶地，作爲第一書記產生的成績和資質，本來也有他一份，火線提拔也應該帶上他高志弘。

    直到今天，高志弘當上了領導祕書，在其他人面前，他的待人接物堪稱教科書般熟稔，但華書記三個字，他依然喊不出口。

    官二代的尊嚴，從小順風順水的習慣，不服輸的性格，讓他面對華詩圓的時候，總是帶着幾分得失心。

    他每個細胞都不服。

    高志弘的爺爺高航反覆教育他，先快不算快，人生很長，仕途也很長，搶跑的人是走不遠的。

    家裏運作出了個祕書崗位後，高志弘很快熟悉了工作，也重新找回了些許自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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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華詩圓能靠男人，還能靠一輩子嗎？

    顧允這種身價的大老闆，怎麼可能一直喜歡一個人？

    一旦顧允變了心，有了其他的女人，又怎麼可能會一直把資源和注意力給她華詩圓？

    所以當華詩圓被調動到區團委，幾個月碌碌無爲的時候，高志弘心裏是暗爽的。

    團委這種不求有功但求無過的地方，要想幹出點什麼成績，幾乎比登天還要難，一般人只會把團委當成一個跳板，而不是紮紮實實出成績的搖籃。

    而且華詩圓最大的劣勢就是，她年紀太小，這個副書記至少要磨上幾年，到那個時候，自己的祕書差不多也能動了。

    搶跑不算快，在不少同事和長輩給高志弘分析過這個形式之後，高志弘也說服了自己。

    他的一切想象，在今天的區委常委會議裏，化成了泡影。

    自從華詩圓跑到團委這種距離核心部門十萬八千裏的部門後，每天繁忙又充實的高志弘就沒怎麼關注這個競爭對手了。

    他萬萬沒想到，在團委這種地方，華詩圓也能幹出一片天地！

    短短一個多月的時間裏，她居然解決了幾千個工作崗位？讓那麼多無業青年有了一份足以養活自己甚至家人的工作。

    樂園集團什麼情況？

    他們是打算虧本經營嗎？爲了一個女人不幹了？

    此刻的精英階層高志弘根本不會知道，點外賣這個行爲已經在江城悄然興起，一家叫做餓了麼的企業解決了無數人的工作和飯碗。

    實際上，每天要麼吃機關大院的美味食堂，要麼回到市區和狐朋狗友吃大餐的高志弘，距離真正的普通人民還有很遠，很遠。

    話說，，，..版。】

    當他聽完了華詩圓的工作匯報，總結梳理過她的成績之後，高志弘驚訝地發現，華詩圓不但工作很實，還有亮點舉措，和樂園集團的配合也很值得學習。

    這竟然是可以向上推廣提倡的標杆政績！

    好不容易調整好的高志弘，心態又崩了。

    高志弘的言語之間聽起來誠懇，但仔細一品，卻又不是那麼回事。

    談公事？

    大部分時間都和顏悅色的他，終於忍不住和顧允聊天的時候帶了點陰陽怪氣。

    “對啊，我作爲一名良心企業家，實在是有錢沒地方花，給社會和政府做點貢獻，解決點實際問題，高大祕要是哪天不小心失業了，吃飯這一塊不用操心，我一併給你解決了。”

    顧允拍了拍高志弘的肩膀，一點面子都不給。

    在縣裏的時候，多少還要考慮華詩圓和你高志弘同樣作爲村幹部的顏面，現在你跑我面前指桑罵槐，你他媽誰啊？

    “還有，高大祕這麼不懂禮數的嗎？你一個科員喊領導的時候喊小名，怎麼說你爺爺也是體面人，長輩就這麼教你的啊？”

    “華書記三個字，別人會喊，你不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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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顧允嘴角的笑容漸漸收斂，平日裏一言堂的氣質展露無遺，高志弘在這樣的氣場下竟然沒說出話來。

    他只是暗地裏捏緊了拳頭，一言不發。

    顧允這波立威，踩準了高志弘的命門。

    不但站在道理這一方，而且讓團委幾位年紀相彷甚至比華詩圓大出一線，平日裏也不怎麼心服口服的同事聽了個清清楚楚。

    顧允是誰？

    樂園集團的總裁啊！

    體制內的人嗅覺和敏銳性都是一等一的，在顧允去了京城之後，就有小道消息說，樂園集團這次算是通了天了。

    小小的江城，小小的鄂省，雖然是樂園集團的龍興之地，但最終還是缺了點肆意施展的空間。

    抖樂和京城幾位要害部門的合作，讓很多人品出了一絲別樣的味道。

    團委的人或多或少知道，他們這位年紀輕輕的華書記，能走到今天，大概也和面前的顧老闆分不開干係。

    但追求體面和諧的大家怎麼會想到，顧允能爲了華詩圓，當面訓斥區政府一把手的祕書？

    很明顯，這已經不是普通的，工作上的支持和撐腰了。

    這就是偏愛，實打實的保護，明明大家都是同期進單位的新人，嘴上的虧都不肯吃。

    華詩圓年紀再小，再沒有經驗，那也是領導！

    平日裏大家都敬你大祕幾分，顧允可不給這個面子，管你誰？

    走廊裏不少辦公室的門，悄悄拉出一道縫隙，好事者探出了頭。

    大家都愛聽八卦，尤其是女領導的辦公室裏，傳出兩個男性的聲音，更加吸引人們的注意力。

    高志弘面紅耳赤，他再怎麼被家庭耳濡目染，畢竟他也只是個二十多歲的年輕人，被人當面說上這麼一通，不和顧允現場對噴，就已經是他素質高強了。

    他突然有點懷念上學的時候，那個時候沒有身份，沒有背景，也沒有階級之分，男人之間互相看不慣，吵一架或者實在不行，打一架，一切都能隨風而去。

    現在不行了。

    他能打顧允一頓嗎？

    打不打得過先不說，和樂園集團大老闆產生衝突的消息，第二天絕對會傳遍整個政府大樓，無異於社死。

    跟他對噴？

    關鍵顧允說得還沒什麼毛病，他確實自打華詩圓提拔以來，無論是背地裏還是當面，一句華書記的聲音都沒被人聽到過。

    似乎也沒什麼噴點。

    高志弘現在就是很後悔，他幹嘛要和顧允搭話啊！

    正當高志弘處於非常尷尬的時刻，門口出現一個女孩的身影，華詩圓的祕書嶽慧儀拿着一個文件夾走了進來。

    “華書記，你把材料忘在會場了，我給你取回來了。”

    嶽慧儀一本正經地把文件夾放在了桌子上，臨走時看了高志弘一眼，目光充滿了複雜。

    高志弘心裏一暖，她這是來解圍了。

    “你把這個拿回去吧，高大祕，別聽顧總說那些，咱們同批來的，無論到什麼時候都是平輩，不用喊什麼華書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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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得不說，嶽慧儀這波解圍算得上恰到好處。

    不但讓高志弘和顧允的衝突化於無形，避免了華詩圓作爲主人的尷尬，也給高志弘順利找到一個臺階下，讓他沒在大庭廣衆下那麼丟人。

    高志弘氣勢上明顯輸了，但這個場合，被人逼着喊華書記，說出去怕是再也擡不起頭。

    華詩圓心裏樂開了花，表面上神色不變地把文件夾遞給高志弘，又說着場面話，把高志弘送到了門口。

    後者也沒再發話，默默離開了團委的辦公區域。

    “我先回去了，工作上有什麼問題你就找賀璇對接就好。”

    冷氣依舊充盈的房間裏，嶽慧儀雖然不知道爲什麼，但總覺得自己有些多餘。

    還好顧允先聲奪人開了口，他起身從沙發上站了起來，從華詩圓的桌上順走了一個方形黑色物品。

    “好的，那顧總，我就不送了。”

    在下屬面前，華詩圓又恢復了那份拒人於千里之外的樣子，她抿了一口熱茶，笑着對顧允擺了擺手。

    ......

    沒過多久，剛剛到達下班時間的華詩圓走到停車場，拉開了自己的奧迪車門。

    車裏迎接她的，是顧允熟悉的笑臉，他一隻手啓動車子，伸過手幫華詩圓系好安全帶。

    華詩圓突然有些恍忽，想起數年前自己第一次坐上他的副駕，他的側臉和今天竟然沒有什麼區別。

    只是角色變了。

    “你今天怎麼這麼霸道啊？”

    華詩圓拽過顧允一隻手，嘴角的笑意再次浮起。

    每個女孩子都希望自己的男人能夠像個頂天立地的男子漢，當自己受到委屈時能第一時間站出來保護自己。

    但是現實往往和幻想有着巨大的鴻溝。

    越是自身優秀的女孩，也越難遇見有這種能力的男孩子。

    畢竟到了一個很高的級別，大家都是體體面面，連針鋒相對也帶着和和氣氣，誰也不會當着面撕破臉，打破這份和諧。

    體制內更是如此，雖然華詩圓已經升到了副科級幹部的位置，但是無論平時也好，當面也好，心甘情願喊出華書記三個字的人，不多。

    其他部門的人大多數是三分鐘熱度，喊着幾聲華書記作爲慶祝，就連自己團委的幹事們，也有一些年紀大的人陽奉陰違，不把華詩圓的話當回事。

    論資排輩嘛，華詩圓能理解，也不把這個當回事。

    直到顧允點破了這一切，刻意藉着高志弘上門的機會立了一次威，冰雪聰明的華詩圓才明白過來顧允的良苦用心。

    這波哪是針對高志弘，是針對她的辦公環境呢！

    還有誰不服華書記，那就是衝着樂園集團的顧老闆來。

    此刻的顧允，和英山縣裏拍視頻的顧老闆，已經遠遠不是一個成色了。

    把華詩圓擡到了年輕幹部的位置上，木秀於林的事情已經板上釘釘，很多事情他也樂得接過這份大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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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讓華詩圓自己開這個口，第二天整個政府就得傳出來，華書記以官壓人的流言蜚語。

    這個炮，還是得不相關又有分量的人來開。

    “沒辦法，我的圓圓，只有我能欺負，別人跑上門沒禮貌，那怎麼行”

    顧允捏了捏華詩圓的鼻子，伴着晚霞一路行進。

    “行啊，看來你除了欺負我以外，還是有點用的嘛。”

    華詩圓清脆的聲音從副駕駛傳來，她把座位調成自己最舒適的位置，雙腳併攏，一絲縫隙都沒有留下。

    “有沒有用，等下你就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