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5.加加擔子

    一夜過去，高志弘醒來的時候，世界變了。

    滿屏幕的電話和消息，領導的，朋友的，包括爸爸的，措辭和語氣都十分嚴厲。

    發生了什麼？

    “高志弘，你幹了什麼？知不知道網上在說你什麼？”

    “趕緊回來，領導要聽彙報！”

    “志弘，單位信訪部門投訴你的舉報信像雪花一樣，電話都要被人打爆了，我勸你趕緊想想辦法吧。”

    花了幾分鐘整理留言，高志弘大致明白了事情的原委。

    當他打開小桔書，看到那個帖子之後，他氣得差點沒昏過去。

    這顛倒黑白的東西是誰寫出來的？還他媽要不要臉了？

    從小到大沒受過這麼大委屈的高志弘，第一次體會到了有苦說不出，有勁沒處使的憋屈感覺。

    他洗了把臉，努力讓自己冷靜下來，連忙駕車出門，根據輕重緩急，先去了父親的辦公室。

    不管怎麼說，解決問題才是硬道理。

    “你怎麼搞的？我平時怎麼教你的？”

    高志弘的父親高天有一臉嚴肅，一上班他就看到了網上說高志弘的帖子，被氣得火冒三丈。

    “爸，我除了追了那個女孩子之外，其他的絕對沒這麼幹，我被人誣陷了。”

    高志弘語氣低沉，或許這種力度的解釋，除了自己父親，放到網上沒有人會相信他。

    經過當事人高志弘的一番講述，高天有皺起了眉頭。

    “發帖的這個人，不簡單啊。”

    僅僅是抓住了高志弘的一個失誤，把真實的聊天記錄曝光出去，再編輯四分真六分假的帖子發佈，構建出一系列的輿情陷阱，把高志弘困得動彈不得。

    怎麼解釋？

    路建沒建？

    建了，但是怎麼證明不是高志弘逼迫的？沒法證明。

    的確是公司捐助。

    土地租沒租？

    租了，但是高價還是低價網友怎麼分得清？

    的確土地閒置在原地不動，等待開發。

    別人的女朋友，追沒追？

    追了。

    這一點上，高志弘無話可說。

    舉一反三，這就是黃泥抹在褲襠，無論如何也說不清的死局。

    “我找找相關部門，看看能不能聯繫這幾家公司刪帖吧。”

    高天有長嘆一口氣，部門不對口，他也無能爲力。

    這一年，還沒有網信辦這個部門出現，各大網站和軟件的自由度堪稱天馬行空，內容審覈全靠公司自覺。

    “再這樣發酵下去，我估計大領導到時候要聽你的彙報，自己好好準備準備，想想怎麼解決吧。”

    高志弘失魂落魄地走出了父親辦公室，網絡這一塊，就連在他眼中無所不能的父親，都顯得有些無能爲力。

    他可以調整駐村幹部，讓自家孩子去舒服的地方。

    但他能不讓網友說話嗎？

    顯然不行。

    回到家，氣不忿的高志弘登錄小桔書，在那個排名第一的【男友內幕】帖下，足足編輯了半個小時的長文，打算予以迴應。

    但是令他萬萬沒想到的是，帖子發出去還沒幾秒鐘，不知道爲什麼，自動消失了。

    “操！”

    高志弘隱隱約約明白過來，但還沒有完全明白過來。

    他再發了幾遍，才發現自己的賬號不知道怎麼回事，進入了審覈階段。

    想通過小桔書這個平臺公開迴應，肯定是不可能了。

    就連事件起源的平臺都無法發聲，去其他平臺能有用嗎？

    他只好轉戰微博，以當事人的身份發了一個解釋長文，但自己是新建賬號，帳號權重根本不夠，長文的瀏覽甚至不超兩位數，自然翻不起什麼浪花。

    最後，高志弘通過堂弟高志鵬的指點，只能去知乎，看着熱榜第一評價高志弘的高贊回答，他氣得咬牙切齒。

    同學？

    同事？

    前女友？

    一幫不敢拋頭露面的匿名用戶，裝什麼跟我很熟呢？

    知乎可以發言，高志弘總算找到了發聲渠道，他把事件的始末，詳細在熱榜問題上解釋了個一清二楚。

    【我是高志弘本人，我來迴應一下......】

    知乎也很給面子，高志弘本人的回答瞬間得到了很多流量，贊數也水漲船高。

    只要讀者基數大，支持高志弘的人也慢慢出現了。

    高志弘長舒了一口氣。

    公道自在人心，古人誠不欺我。

    只要我的回覆有人相信，這就不能定義成一面倒的負面輿情，反而成了針對高志弘人身攻擊的爭辯，應該不會造成很大影響。

    到時候拿着我在網上被無數人支持的迴應去向領導彙報，這件事就算是能告一段落了。

    被小人誣陷，誰還沒經歷過呢？

    成年人的世界，有利益衝突和糾紛，都是很正常的事情。

    高志弘一邊思考着自己下一步的應對方式，一邊點擊着鼠標，茫然地刷新着頁面。

    我操！什麼情況？

    不知道爲什麼，一個小時過去，支持他的回答一股腦被官方在最下方摺疊，大量的人身攻擊留言像巨浪一樣打向了高志弘回答的評論區。

    【人不要臉真是天下無敵，高志弘居然還有臉來迴應，聊天記錄是不是你本人？】

    【我見過義正言辭來反駁的，沒見過主動把臉伸到網上來找打的，高志弘你承不承認，去天堂村背後存在暗箱操作？】

    【高志弘你還好意思出來發帖？大學期間你和我戀愛的時候就會威逼利誘這一套了，你跟我說，家裏能安排我保研，前提是要跟你談戀愛，我信了，然後呢？】

    高志弘人微言輕，完全無法對抗顧允手下高薪僱傭的資深水軍團隊。

    面對鋪天蓋地的責問，他只能絕望。

    大家是一個分工明確的團隊，有人負責攻擊的論點，有人負責合理的論據，也有人依靠對各大平臺入口的自然嗅覺，負責專門尋找高志弘的迴應。

    專業水軍言辭犀利，邏輯充足，迴應高志弘的留言也得到了大量的流量分發。

    相反，支持高志弘的人被知乎的獨家機制所限，水軍每個人瀏覽，都會點一個“踩”“沒有幫助”，甚至加以舉報。

    很快，這樣的聲音就消失了。

    在這種先入爲主的留言帶動下，高志弘通過一個賬號入口，成功遭到了全方位的網暴。

    甚至不知道誰通過高志弘註冊的賬號，人肉到了他一系列互聯網用戶名，人肉攻擊和定位隨之而來。

    水軍衆多，可留言的高中同學和前女友，人家雖然匿名，卻是實打實的真用戶，爲人肉也貢獻了自己的一份力量。

    互聯網上，指數級發酵的影響力不容小覷，上級終於坐不住了。

    “領導，高志弘的彙報還沒送上來。”

    “不聽了，影響太惡劣了。把他調整到其他地方，然後讓英山縣出面發公告，給網友一個迴應。”

    “領導，那天堂村的工作......誰來主持接下來的工作？”

    “原來是誰來着？”

    “是調整到田禾村的幹部，華詩圓。”

    “現在大部分鄉鎮工作都到了攻堅期，沒有人手換，給她加加擔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