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富貴不可盡用

    其實霍燕也只是隨口一說，但顧允早有準備，拿出一張通體黑色的銀聯鑽石卡遞給霍燕。

    中午午休時，霍燕躺在臥室熟悉的牀上，鑽石卡和車鑰匙擺在牀頭櫃最明顯的位置，感嘆道：“老顧，你兒子這下可出息了。”

    二十年夫妻, 顧有爲一下就聽懂妻子話中的意思，一向穩重的他笑着說：“孩子孝敬咱倆的，正大光明賺來的錢，不偷不搶，乾乾淨淨，你把心放回肚子裏吧。”

    霍燕盯着手中的銀行卡，雖然還不知道裏面有多少錢，但光是外表就能感受到價值不菲：“我就是覺得自己好像在做夢一樣, 以前我覺得，孩子好好讀書，以後找個不錯的工作，娶個知書達理顧家的媳婦，這輩子簡簡單單挺好。”

    顧有爲搖了搖頭：“不可能了。”

    從顧允重生的那一刻起，隨着財富越來越多，地位越來越高，普通人的生活於他而言，註定漸行漸遠。

    “等下我們去國軍家一趟，讓櫻櫻跟着他哥去一趟江城吧。”

    ......

    “哥，我怎麼覺得鍾學姐又變漂亮了？”

    星期一，鍾樂怡家樓下，顧櫻趴在車窗上看着高挑少女從遠及近慢慢走來，嘴裏不停地讚歎着。

    “是嗎？我感覺沒什麼變化啊。”

    顧允隨口回答的時候，鍾樂怡拉開了車門，發現顧櫻的時候先是愣了一下。

    “我妹妹, 你高中時代的忠實粉絲。”

    顧允努努嘴，介紹道。

    “是櫻櫻吧，聽你哥說過。”鍾樂怡對着顧櫻笑了起來, “高考考得怎麼樣？”

    顧櫻望着遼城五中的傳奇學姐，與印象裏的高高馬尾辮不同，今天的鍾樂怡沒有扎頭髮，一頭柔順的青絲散落在雙頰附近，露肩長裙盡顯成熟優雅的氣質，腳上是白色的珍珠小涼鞋，五根粉嫩的腳趾露在外面，像是和青澀的刻板印象告別。

    “學姐......哦不，嫂子！”

    顧櫻一把挽住鍾樂怡的胳膊，詭計多端的妹妹從小就會說話，本來應該叫學姐的她，看到了鍾樂怡，居然臉不紅心不跳地喊得出嫂子。

    不愧是自己的妹妹，很有前途。

    “這次跟哥哥去江城看看，不出意外的話，我就報江城的學校了。”

    這個稱呼一說出口，鍾樂怡對顧櫻的好感如同坐火箭一般, 蹭蹭地直往上升。

    到了機場，飛機順利起飛, 鐘樂怡和顧櫻都是活潑的性子, 兩個女孩湊在一起，鍾樂怡給妹妹講了不少上大學前需要注意的問題，從室友之間相處到化妝技巧，從社團選擇到參加學生會，聊的不亦樂乎。

    落地天河機場後，兩人已經混成了不錯的姐妹，來機場接機的依然是開着G63的賀璇，中午定了一個當地菜館，給老闆妹妹接風。

    “這是哥哥的助理，你叫賀璇姐姐就行。”

    顧櫻點點頭，她從小也看過不少言情，腦海中只有一個問題，助理是單純的那種嗎？

    當然這個問題她不會開口問，作爲可愛的妹妹，在哥哥姐姐眼裏還是要保持一個清純懵懂形象的，她只是默默觀察。

    一行人吃過飯，把鍾樂怡送回學校，顧允帶着妹妹和賀璇回到了保利時代的房子，叮囑道：“你一個人孤單，這兩天賀璇姐姐陪你住這，想去哪玩提前跟我說就行。”

    幫妹妹安排好大包小包，顧允又從自己的揹包裏拿出一幅字，遞給賀璇：“等下去公司，把這個掛在我辦公室牆上。”

    賀璇接過字，攤開在茶几上看了一眼。

    “富貴不可盡用，貧賤不可自欺”

    這句話出自北宋時期的狀元宰相呂蒙正的《命運賦》，是顧有爲連夜在書房寫好，臨走前找人裝裱，送給顧允的十二字箴言。

    即使顧允已經財富自由，做父親的依然會擔心，怕他一朝暴富，失去了冷靜和理智的心態，人生路還長，以後難免吃大虧。

    大凡富貴者，可能都有這種心理。爲了顯現自己的富有和高貴，於是穿最好的衣服，吃最好的飯菜，住豪華的房子，坐華麗的轎子，同時還要前呼後擁，讓下邊所有的人，都稱自己爲“老爺”。

    這很容易讓人想起楚霸王項羽的一句話：“富貴不歸故鄉，如衣錦夜行，誰知之者！”

    可他們忘了，出人頭地和過度享受，也是一種風險。一家富貴千家怨，只是敢怒不敢言。而且你不可能讓誰都滿意，不可能不得罪人。所以越是“盡用”富貴，前行的路上越會暗藏殺機。

    這裏面藏有顧有爲這一代人特有的危機意識，今天富不代表一輩子都順風順水，相信時運，才能得之不狂，看透人生，自會失之不餒。

    休息好後，顧允又帶着妹妹去樂園科技轉了轉。

    站在高高的寫字樓下，顧櫻才明白過味來，這一整棟寫着樂園科技的大樓，都是哥哥的產業，站在十層的玻璃窗下俯瞰江城風景，樓下送上來的咖啡正義可以隨便喝，真的愜意極了。

    “我還有點事，等會讓賀璇姐姐送你回去。”

    顧允看了一眼手機，華詩圓連續發了幾條消息，看來是急着找他。

    “好，你有事就先走吧，我在這多玩會。”

    顧櫻擺了擺手，公司裏新奇的事情太多，她已經開始樂不思蜀了，尤其是神祕的小桔書部門，一個又一個漂亮的女孩子進進出出，她甚至來不及眨眼睛，生怕錯過了哪個大網紅過來談業務。

    “璇姐，她們這是在幹啥？”

    和賀璇一起走進小桔書的辦公區域，一路上也沒有人攔着她，顧櫻湊到賀璇耳邊，指了指一個女生的屏幕。

    屏幕上是割裂的八塊圖像，同時顯示着不同的內容，女生皺着眉頭，精神上的痛苦隱祕而綿長，旁邊擺着一杯咖啡，臉上充滿了疲憊。

    “這叫內容審覈，你哥專門設立的崗位，看小桔書發佈的圖文內容是否符合規範。”

    賀璇打量了一下對方的員工工牌，回答道。

    “這工作好無聊啊，看那個姐姐都要困死了，還在堅持工作。”

    顧櫻吐了吐舌頭，對工作全無概念的她也能感受到審覈崗位的強度和乏味。

    每天審核員做得最多的事就是看各種小桔書推文、視頻，合適的內容點通過，然後開始審覈下一條，一天重複上千次，如同流水線女工一般，看不到盡頭。

    “看起來無聊，但很多人想進都進不來呢，審覈崗在江城是進入互聯網大廠的最佳捷徑。”

    小桔書的內容審覈組有40多名員工，幾乎每個員工的日常工作就是觀看各種推文。

    “賀助理。”

    從事內容審覈的譚曉曉聽見了賀璇熟悉的點評聲音，從沉浸工作的狀態中抽離出來，轉過頭起身向她打招呼。

    “曉曉，你會覺得工作無聊嗎？”

    身邊的顧櫻一臉迷茫，賀璇覺得有必要給剛剛高中畢業的妹妹科普一下，什麼是居大不易。

    “咱們小桔書已經很不錯了，我同學在其他公司的審覈崗，血腥暴力的違禁圖文很常見，刺激內容接觸久了，很容易精神衰弱，起碼我們不會有太多違規內容。”

    譚曉曉算了一下，自己每次都要同時跟8條內容，視線在幾個屏幕中來回切換，如果有違規就警告，嚴重違規就封禁賬號，但更多時候她只需要盯着屏幕就行，直到回家，腦袋裏迴盪的都是視頻圖文之間嘈雜的聲音。

    顧櫻沒說話，她第一次意識到，平日裏依舊嘻嘻哈哈的哥哥早就變得不一樣了，無數個工作崗位因爲他一個念頭而誕生，而這個看起來平凡又無趣的崗位，卻是不少大學生需要竭盡全力去爭搶，保持體面生活的經濟來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