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8.是非題

    南朝樂府詩中有不少關於男女之間浪漫場景的描述。

    “碧玉破瓜時，郎爲情顛倒，感郎不羞郎，回身就郎抱。”

    這是直白的《碧玉歌》。

    “開窗秋月光，滅燭解羅裙，含笑帷幌裏，舉體蘭蕙香”。

    這是含蓄的《子夜四時歌》。

    伴着夏日裏尋常不過的蟬鳴, 終於到了一生中最值得銘記的瞬間，溫桔嚶嚀一聲，櫻脣裏輕輕抽了口冷氣，雙眉緊緊鎖在一起，痛徹心扉。

    她咬住下脣，急促的氣流從瑤鼻中飛快地噴出, 吸入, 一片晚霞般明亮的緋紅浮現在雙頰，蔓延, 擴散。

    “慢點......好了。”

    溫桔撥開汗溼粘在臉上的棕色髮絲，滿眼愛慕地望着顧允，輕語呢喃。

    直到兩人共同攀上這珠穆朗瑪峯的最高處時，房間裏澎湃的荷爾蒙才如同槍口末端的硝煙般漸漸散去。

    ......

    沒有什麼比顧允胸膛的溫暖和真實更重要，溫桔摟緊一隻手臂，充滿幸福地閉起了眼，等待急促的心跳平息。

    人世間最美的體驗真好。

    她作爲初代網紅，網上衝浪的頻次自然不用多說，各種文章電影段子早就信口拈來，只差三個180的白馬王子付諸實踐了。

    “我要喝水。”

    溫桔的體質非常出衆，一絲疼痛過後很快恢復了過來，只是嘴巴發乾。

    “想喝什麼？我去拿。”

    “可樂，要冰的。”

    顧允親了親她的額頭, 起身下牀，從冰箱裏拿出兩瓶冰可樂。

    “你不準喝這個。”

    溫桔倚在牀頭的靠枕上，玉腿橫陳，攔住顧允的路，咯咯笑了起來，“可樂會殺死某種物質，我喝可以，你不準喝。”

    顧允把自己手中的可樂放回冰箱，接了一大杯溫水，咕嘟咕嘟補充了一番水分後，躺在溫桔身邊說道：“反正某種物質我多得很，殺一點就殺一點唄。”

    溫桔伸出一根手指在他眼前晃了晃：“不行，人家書中說了，你是農家肥，給你一滋養，花就開得更美啦，我得省着點用。”

    打破了某種界線後，兩人言語間再也沒有隔閡，肢體接觸也顯得那麼隨意。

    “這東西怎麼用得完......又不是天天......”

    顧允莞爾一笑，正值青春當年的男生火力無限，一個媚眼都能瞬間起飛，他的目光中充滿了自信。

    “好了, 我想問你一個問題。”

    溫桔扶住顧允的肩膀, 神情認真，喜歡歸喜歡, 同樣瞭解到顧允對她的心意之後，她終於可以鼓起勇氣問他這個問題。

    她心中一直有根刺。

    上次和顧允去樂園科技的辦公室，本來一切正朝着水到渠成的方向前進，偏偏被她看到了其他女孩子的粉色襯衫，這個襯衫的主人是誰？

    一起出席政府招商會的時候，倒水的女公務員穿的正是這件衣服，當時她以爲是巧合。

    直到在南湖大學的畢業生宣講會上，優秀畢業生代表和她再次出現在同一個場合，溫桔這才在心中確定，她分明就和顧允認識。

    世界上本來就沒有那麼多巧合。真正的細節不會藏在巧合之中，而是在日復一日的尋常事裏。

    “嗯，你問吧。”

    顧允捏着少女的小腿，光滑的肌膚觸感絕佳，愛不釋手。

    “那天襯......”

    別墅的門鈴同一時間叮叮振起，響徹全屋，溫桔的話哽在了喉頭，還沒說出口就被打斷了。

    “您好顧總，我是博大集團的員工，來給您辦一下登記手續。”

    博大集團的置業顧問非常專業，明明是下班時間，老闆博暢一個電話，連夜趕到了世紀江尚小區。

    顧允和溫桔穿戴整齊，打開門把對方迎接到客廳。

    整個手續辦理過程很快，時間也不早了，溫桔複印了一下身份證明，便在合同上簽署了自己的名字。

    置業顧問毫不拖泥帶水，工作做完，幹淨利落地收起手續，告別離開。

    空蕩蕩的客廳裏，顧允重新挽住溫桔的腰肢，問道：“你剛剛問什麼來着？”

    到底要不要問呢？

    溫桔咬住了下嘴脣，心裏愁腸滿腹，糾結得不行。

    她從小就在貌合神離的家庭中長大，其實她心裏很清楚，像顧允這樣六芒星圖拉滿，各項指標強到可怕的男孩子，只守着一個女人平凡地度過一生，可能性爲零。

    經過臥室到客廳一番內心天人交戰的旅程，看到置業顧問對顧允無微不至的態度，溫桔一瞬間想通了許多事情。

    似乎也沒什麼好問。

    只要開口，答案就顯而易見，那件襯衫，一定是華詩圓的。

    開口揭穿了這個問題之後，接下來自己要問些什麼呢？

    溫桔低下了頭，突然開始抗拒這種做法，不願意往下想了。

    難道要像媽媽一樣指着鼻子問他，那個女人和他是什麼關係？

    她寧願不開口要這個答案，只要顧允心中有她就好了。

    如果顧允在尖銳的問題中撒謊，踟躕，抉擇，那這樣的愛情，她根本就不想要。

    換句話說，即使顧允承認了華詩圓是他的女朋友，那又能怎麼樣呢？

    溫桔和顧允，包括橫插一足的溫青山，早就通過咖啡正義這一羈絆連接在了一起，分手賭氣不見他，聽起來很簡單，蒸蒸日上的事業呢？父親爲了她的全心投入呢？

    她做不到。

    更何況她心裏很清楚，顧允是喜歡她的，即使自己生氣分手，以顧允的性格，絕對不可能放過她。

    一向驕傲的溫桔，她有這個絕對自信。

    窗外微風輕輕吹過簾子，樹影在空中搖曳，小區外的人工泉水潺潺流入池塘，風景十分漂亮。

    “說呀，你剛剛想問我什麼？那天襯......？”

    “沒什麼。”

    溫桔淺淺一笑，心中已經做好了決定。

    顧允懷疑的眼光還未消失，溫桔撩了一下耳畔的碎髮，重新環住了他的脖頸。

    “我想問的是，那天趁人不注意，偷偷吻我，你心裏在想什麼？”

    ......

    兩番交戰之後，顧允身心俱疲，閉上眼沉沉睡去。

    溫桔一把拉開半掛着的窗簾，繁星閃爍，窗外另外一片風景攤開在眼前。

    她回頭望了一眼沉睡的愛人，忍不住輕輕唱起歌來，聲音如空谷幽蘭，清澈透亮。

    你是窗外另外一片風景

    在你眼裏我是什麼關係

    你的呼吸藏在我的愛情裏

    何時能誠實面對自己

    唱到關鍵處，她乾脆翹起腳坐在窗臺邊緣，一口喝光了杯中剩下的冰可樂，微微哽咽中點綴着一絲甜蜜。

    我們從不開口那個原因

    那一句我愛你

    永遠像少了勇氣

    別人都說

    我和你之間的關係

    沒有人相信只有關心

    最後一段，她沒有唱出聲，只是小聲吸了一下鼻子，踮着腳回到顧允身邊，抽出手臂，躺了上去。

    我們從不正視那個問題

    那一些是非題

    總讓人傷透腦筋

    我會期待

    愛盛開那一個黎明

    一定會有美麗的愛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