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陷入絕望？

    高溫與煙霧繚繞中，阿蒙的身影若隱若現。

    他頭上的黑色軟帽已不翼而飛，露出黑色的短髮，同樣黑色的雙眸中並沒有驚訝、焦躁等情緒，像是在旁觀一場不屬於自己的戰鬥一般，看向一片狼藉的房間。

    一道身影自牆角破碎的鏡面中閃出，安吉爾一手握持由寒冰形成，正在高溫中散發着白霧的冰刺，一手控制無形絲線捆縛住敵人，以肉眼幾乎不可見的速度撲來。

    在利用安妮的印記激發“禁令”，限制範圍內一切“偷盜”行爲，又用聖徽借來阿里安娜女士的力量，讓戰場處於“隱祕”狀態後，她終於能夠安心地使用自己的所有手段，用自己最熟悉的方式作戰，而不需要擔心隨時失去幾樣重要的能力了。

    自“刺客”序列時就能夠應用，在不斷的魔藥強化中已能對半神造成致命威脅的“蓄力一擊”凝聚於冰刺之中，直直捅向阿蒙的背心。

    要是再等兩天，我就能拿到“鐵血騎士”特性製作的武器了……安吉爾腦中剛出現這樣一個念頭，這份遺憾就隨着攻擊的慾望一起消失在她的腦海之中。

    她的想法又被偷走了！

    藉助安吉爾愣神的瞬間，阿蒙的身影自被火焰焚燬的二樓臥室消失，出現在一樓客廳之中，但安吉爾也緊隨其後，利用被刻意佈置、調整，沒有任何死角的鏡面緊追而來，一道道絲線再次出現，限制了阿蒙的行動，一朵朵黑色的詛咒之焰則順着絲線飛快地向他蔓延。

    就在這時，安吉爾腦中多出了“手握冰刺向前攻擊”的念頭。

    她下意識舉起冰刺，原本受到控制的絲線也出現了一絲空隙。

    “你的‘禁令’很不嚴謹，這讓我能利用其中的漏洞，繞開它的限制……比如‘借走’你的念頭，稍後再‘歸還’給你，有來有回，就不算‘偷竊’。”

    阿蒙嘴角再次浮現那熟悉的笑意，側身躲過燃着黑焰的天羅地網，悠然自得地說道。

    “另外，隨着對規則的熟悉和利用，它現在也沒法繼續限制我了……”那只戰鬥開始後就不見蹤影的野貓不知什麼時候又來到了窗邊，眯着豎瞳的右眼，口吐人言，“我要再問一次，你就只有這一招嗎？”

    言語間，它舉起右爪，招財似地晃了晃。

    籠罩在客廳中遍佈的絲線上的黑焰消失了。

    安吉爾失去了這項重要的非凡能力。

    這並沒有讓她驚慌，自戰鬥開始，她就做好了被偷走多項能力的準備，並以此爲基礎制定了不同的戰鬥方案。

    手中的寒冰再次成型，安吉爾以絲線爲引，迅速拉近她與工人打扮的阿蒙分身之間的距離，就要把這根剛纔沒能捅進阿蒙背心的冰刺送進對方身體內。

    她不清楚兩個不同的阿蒙分身是否能獨立地偷取她身上的不同能力，但對付這種對手，速戰速決才是唯一的方法。

    而且在兩次戰鬥中，她也摸索出了阿蒙“偷竊”能力的某種規律。

    比如更容易偷到當前正在使用的能力，比如偷取之間的間隔，又比如成功率非常高，幾乎沒失敗過……

    除此之外，她還注意到一點細節……

    那就是自始至終，出現在自己眼前的只有僞裝，又或是寄生了這條街道上某位工人的阿蒙分身，以及大部分時間隱藏在旁，關鍵時刻才出現的野貓阿蒙。

    那些異口同聲稱呼她爲“黑夜家的魔女”的其他阿蒙，似乎並不關心這場戰鬥的勝負，甚至連出手幫助都欠奉。

    他們……真的存在嗎？

    來不及細想，安吉爾就在野貓阿蒙的偷竊中失去了召喚絲線的能力，被她冰刺直指的另一個阿蒙則同樣揮動着右手，隨後偷到了……魅惑！

    他黑色短髮下算得上英俊的面容不由得浮現了一絲尷尬的笑容，但這在安吉爾眼中看來卻充滿了誘惑力，讓她幾乎放下冰刃，擁抱對方。

    幾乎而已……

    沒有絲毫猶豫，安吉爾就伸出右手，捅向了阿蒙的胸口。

    就在此時，她腦中又多了一段原本屬於自己的念頭：

    通過“鏡中世界”，迅速離開這裏！

    這是她剛見到野貓阿蒙時腦中浮現，卻被對方偷走、保存的想法。

    在“進攻”和“逃離”的想法衝突下，她的身體一歪，冰刺擦着阿蒙身體劃過，劃開了沾着油污的工裝，帶出了幾滴和正常人無異的紅色血珠。

    而後，安吉爾猛地撲向了最近的一面鏡子，在晦暗的光芒中鑽入其中。

    糟糕……進入鏡中世界，眼前出現通往不同區域的灰色通道後，安吉爾才反應過來，自己在阿蒙“歸還”想法後，啓用“鏡中穿梭”能力的行爲，正好符合了對方的期待。

    下一刻，她面前的“鏡中世界”就變得支離破碎，如同被打碎的鏡子一樣化成一塊塊閃着微光的碎片，落入了道頓街25號的一樓客廳。

    “這樣，你逃跑的手段就沒有了，”放下右手，嘴角噙着笑意的工裝阿蒙說道，“現在，該回答我的問題了吧？”

    回答問題……安吉爾腦中瞬間出現幾個對方可能會問到的問題，隨後在工人阿蒙饒有深意的笑容中，失去了自己的想法。

    對女神的信仰，對金錢的渴望，對愛情的期盼？

    利用語言詐出安吉爾想法，隨後進行偷竊的阿蒙皺起了眉頭，爲這些奇奇怪怪的答案感到瞬間的困惑。

    就是現在！

    安吉爾早已提前在腦中排好隊列，逐個出現的念頭紛紛出現，致命的疾病再次以自身爲中心，向周圍蔓延而去。

    “我說過，這沒……”

    甩開腦中各種繁雜想法的阿蒙輕笑着，擡起右手，偷走了安吉爾正在使用的能力。

    他的手中多出了一面小巧的梳妝鏡。

    替身……不，只是替身的媒介……瞬間脫離一樓客廳，身形於地下室中勾勒而出的安吉爾輕笑一聲，手中的冰刺瞬間融化，一滴屬於阿蒙分身的血液自空中灑落，滴在一面平放着，鏡面朝上的半身鏡上。

    鏡中映照的，正是還位於樓上，一身工裝，手臂上仍留着一道細微傷口的阿蒙。

    接觸到血液，這面半身鏡表面瞬間浮現如水波一般的漣漪，內部的阿蒙身影變得虛幻，而現實中的鏡子上方，則出現了一個大小不到半米，如同微縮人偶的阿蒙軀體。

    這是利用阿蒙的血液，利用阿蒙在鏡中的倒影製作的替身！

    它沒有自己的意志和智慧，卻與本體有着密切的聯繫，只要繼續利用鏡子魔法加深聯繫，安吉爾就能利用這個替身，對上方的阿蒙分身製造各種傷害，甚至危及他的生命。

    但現在，安吉爾製作它唯一的用途，就是讓阿蒙“轉嫁”出去的疾病，再次回到他自己身上！

    “咳，咳咳……”

    地下室中的其他鏡面閃爍着，出現了不同視角的阿蒙身影，這位將自身疾病轉嫁出去，試圖讓周圍居民、行人替代自己染上疾病的阿蒙正不斷咳嗽着，咳得驚天動地，咳得有氣無力。

    鏡面的疊加和替身的“反射”，讓他身上的致命疾病發作得比預計快的多，且這份“命運”被他的替身所束縛，無法轉嫁給其他人。

    看到這一切，安吉爾的身影再次出現在客廳中央，出現在已經跪在地上的阿蒙面前。

    “我很，很好奇，你是如何，咳咳……如何知道反制‘轉嫁命運’的方法的？”

    這位身染重病，皮膚青紫，雙眼遍佈血絲，單片眼鏡都歪到一邊的阿蒙喘息着問道，似乎想在死前得到這最後的答案。

    當然是某個不願留下姓名的“命運天使”的指導……安吉爾腹誹着，摸出一片“災禍”符咒，就要以這不可避免的毀滅送走重病的阿蒙分身。

    “原來如此，是另外一條蛇……呵，沒想到祂就躲在這座城市裏，要是那條大蛇知道，一定會很驚訝的。”

    一道帶着戲謔，音調穩定的聲音自安吉爾耳畔響起。

    那只不知何時再次消失，且被安吉爾自然地遺忘的野貓從窗口跳入客廳，緩緩走近，脣邊的鬍鬚抖動着。

    “這個招數很不錯，可惜，我們並不止一個，”它右眼動了動，一枚閃着光芒的水晶單片眼鏡出現在它的貓臉上，隨後被它的爪子扶正，“而且，一旦我們聚合在一起，你的這些小技巧就都沒用了。”

    隨着它的話語，在一旁奄奄一息的工裝阿蒙右眼的鏡片也發出了同樣的光芒，在窗外行走的路人中，有幾位突然拿出了單片眼鏡，戴在右眼上，在街道對面眺望街景的居民之中，有幾人默默伸出手掌，凝聚出一片水晶單片眼鏡，將其塞進了眼眶中。

    天上的飛鳥、地底的蟲豸，一點點光芒亮起，匯聚在安吉爾面前的野貓身上。

    不，他已經不是野貓了……

    在安吉爾的注視下，一位身穿古典黑袍，頭戴尖頂軟帽，腳踩黑靴的青年微笑着將單片眼鏡戴在眼眶中，以誇張的姿勢鞠了一躬，臉上是掩飾不住的笑意。

    “謝謝你給我貢獻了一場還算精彩的戰鬥，如果我們只有一個分身，恐怕伱已經勝利了。”

    他用評價一場事不關己的戰鬥的語氣說道，同時右手輕輕一揮，一隻黑色的皮質手套出現在他的掌間，軟塌塌地晃動着。

    “在周圍所有市民被你的疾病殺死前，你還有大概……20秒的時間跟我聊聊。”

    這位穿着相當“古典”，與安吉爾在塔羅會上見到的影像完全一致的阿蒙語調平淡地說着，同時頭稍稍歪向窗邊，看向路上那些無辜的行人。

    他們又一次被轉嫁了“身染疾病”的命運，成爲這場戰鬥中最後的犧牲品。

    這也是阿蒙給予自己對手心靈上的最後一擊，讓這個看上去不太願意傷害平民的魔女陷入懊惱與絕望之中，再吐出自己想要知道的一切……

    當阿蒙那雙黑色的眼眸轉回房間內，重新鎖定安吉爾時，才發現這位魔女的嘴角也噙着淡淡的笑意，一如自己嘲笑陷入絕境的目標時那樣。

    她似乎並不絕望，甚至還有些……高興？

    阿蒙單片眼鏡下的黑眸變得森冷，空着的那隻手再次擡起。

    剎那間，安吉爾失去了自己的“鏡子替身”，失去了自己的“操縱冰霜”，失去了自己的“詛咒”，甚至連“黑暗視覺”和“輕盈”這種基礎的能力都消失在腦海之中。

    這瞬間，安吉爾剩餘的近半能力都被阿蒙偷走，而且都是較爲重要的戰鬥能力。

    要是再讓他偷上幾次，或許一位“絕望”魔女將變成毫無能力的普通人。

    好在，我的“古赫密斯語”還在……安吉爾嘴角的笑容更顯，腦中的念頭不斷被偷走，又不斷有新的頂上。

    直到她喉嚨中發出一聲簡短的指令：

    “背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