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灰霧上的密謀

    老頭，序列1？

    倫納德有些疑惑，他並非不知道序列1所代表的意思，只是下意識認爲隱藏在自己體內的“寄生者”並沒有達到這個層次，畢竟，畢竟他總是以言語而非力量幫助自己，見到麻煩就躲，甚至被阿蒙的分身嚇得沉默寡言，直到離開貝克蘭德才恢復過來……

    我原本以爲他最多就是天使，是序列2，還是極爲虛弱，只能躲藏在我一個中序列體內的天使……

    但回憶着對方偶爾展現出的力量，尤其是最近以“時之蟲”製作的“竊運者”符咒的神奇效果，以及能認出那個無頭信使的天使身份的眼界，倫納德又覺得克萊恩的話有了幾分可信度。

    “所以，這和阿蒙的分身又有什麼關係？”

    他皺着眉頭反問道，隨即恍然大悟地自己回答：

    “阿蒙的分身會因爲這一點而四處尋找他，尋找被他寄生的我，想吸收這份重要的非凡特性分裂出更多的阿蒙，而由於聚合的影響，我們有可能會以各種理由碰面？”

    那位“偷盜者”天使把聚合定律都告訴他了啊，看樣子和當上了海柔爾的老師，卻隱瞞許多重要信息的老鼠半神有本質的區別……安吉爾思索着，微微頷首說道：

    “對了一半，阿蒙確實會想獲得帕列斯的非凡特性，但並非用作其他分身的原料，而是有着更大的目的……藉助這份序列1的非凡特性，祂或許就能登臨神位，成爲‘偷盜者’途徑的真神。”

    這點其實並不難猜。

    “時天使”阿蒙身爲遠古太陽神身旁的八大“天使之王”之一，有着超越序列1的實力，其本身很可能擁有多於一份的序列1非凡特性，甚至已經掌握了這條魔藥途徑的“唯一性”，而在數千年後的現在，對方依然沒有湊齊所有成爲真神的前提條件，很可能正是因爲某份序列1特性一直流落在外。

    這之前，安吉爾和克萊恩從自身獲得的信息出發，判斷阿蒙的分身來到貝克蘭德首要目的是尋找“愚者”先生的信徒，其次是蒐集同途徑的非凡特性壯大自身。

    但這些猜測在阿里安娜女士親自來到貝克蘭德後就不那麼合理了，畢竟阿蒙的分身實力算不上強，而且顯然有着避免與正神教派起衝突的行事方式，女神哪怕是接收到了安吉爾的祈禱，也沒有必要在半小時內就送來一位地上天使，協助她清掃整個貝克蘭德的阿蒙分身。

    除非……祂也在擔心阿蒙會達成此行的目的，擔心“瀆神者”因此而獲得新的力量！

    能讓一位“天使之王”更進一步的，不就只有成爲序列0，成爲真正的神靈了麼？

    這一切又能與被“偷盜者”天使寄生，且隱藏在女神教會內部，又遭到了特殊照顧的倫納德聯繫上。

    所以倫納德身上的異狀才被教會忽視，所以阿里安娜趕到貝克蘭德，隱藏在幕後隨時提供幫助，所以這位教會的天使才主動提出清除所有阿蒙分身……

    答案呼之欲出，這些阿蒙分身的本體，“時天使”阿蒙很可能已經獲得了這條途徑的“唯一性”，且掌握了額外一份序列1的非凡特性，只等最後一份到手，就能和祂的兄弟，“空想天使”亞當一樣，集齊所有條件，獲得晉升序列0的資格了。

    而女神，似乎不願意這件事發生。

    才加入塔羅會，只參加過一次會議的“星星”倫納德自然不明白這些，他在上次塔羅會旁聽了關於亞當、序列0的信息，又從醒來的老頭那瞭解到了關於“天使之王”和“唯一性”等隱祕知識，對序列1之上還有一個序列，且等同於真神的概念並不陌生，但並不像安吉爾和克萊恩那樣見過“褻瀆之牌”上的魔藥配方，腦中並未把序列1和序列0之間的關係理清，聽到安吉爾的解釋後，下意識地反問道：

    “序列1的非凡特性，不是只能讓人從序列2晉升到序列1嗎？”

    這是他從中低序列魔藥的規律推測出的結論。

    “如果只有一份的話就是這樣，但一位序列1的非凡者如果蒐集到剩餘兩份序列1的非凡特性，並獲得了‘唯一性’，它們就會成爲晉升序列0的魔藥。”

    原來是這樣，序列0是以本途徑的所有序列1特性聚合而成……難怪老頭說“天使之王”是高於序列1，但又未能成神的非凡者的稱呼，因爲每條途徑總共只有三份序列1的非凡特性，而佔據2份或更多，則對同途徑的所有非凡者具有碾壓性的優勢……

    倫納德瞬間想起了帕列斯在腦中給自己授課時說到的種種知識，一個個念頭閃過，只覺得自己的腦袋從沒有一刻轉得如此之快。

    “如果是這樣，那我……我是說，帕列斯·索羅亞斯德，”他斟酌着開口道，似乎還不習慣直接以名字稱呼“老頭”，“能不能去其他城市避一避，就像上次離開貝克蘭德，前往南大陸那樣？我認爲，只要不是當面碰上阿蒙的分身，他們應該很難鎖定我的位置，否則老頭不可能躲過這麼多次。”

    這不就是逃避麼，雖然可恥，但確實有用……安吉爾嘀咕着，正要說些什麼，克萊恩卻以低沉沙啞的語調插言道：

    “以前或許可以，但這次，由於某些狀況，阿蒙和祂的分身們的行爲或許會比過往更加肆無忌憚，哪怕你躲在貝克蘭德，躲在其他城市，也有可能被他們發現……而且，我懷疑阿蒙們已經知道，北區的伯克倫德街周圍有一位‘偷盜者’天使的存在，他們會有耐心等下去，等到你返回這裏的。”

    伯克倫德街，那距離我居住的平斯特街，距離聖賽繆爾教堂並不算遠！

    倫納德心中一驚，擡頭看向“世界”克萊恩，見他隱藏在灰霧後的身影沒有任何動作，又沉思起來。

    片刻後，他開口道：

    “那我們應該怎麼做？”

    “這要看帕列斯·索羅亞斯德的意思，祂是否有聚集貝克蘭德所有阿蒙分身的辦法？能不能一次性消滅所有的分身？”

    安吉爾柔聲問道，讓倫納德又將目光投向了這位今晚已經親手解決了一個阿蒙分身的魔女。

    “老頭說，除非有‘隱祕’的庇護，否則沒辦法阻止阿蒙的本體知道一切，這意味着所有動手或提供幫助的人都會暴露在這位天使之王的眼中。”

    他嘗試理解着帕列斯的告誡，警告着兩位前同事。

    “沒關係，神靈已有神諭，我們會獲得‘隱祕’的幫助。”

    聽到對方的要求如此簡單，且湊巧符合阿里安娜女士所說的幫助，安吉爾鬆了一口氣，立即回答道。

    神諭……倫納德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視線快速掃過長桌上首屬於“愚者”先生的座位，語調變得輕鬆了些：

    “如果是這樣，老頭應該會提供幫助，但我要回去問一問，唔，塔羅會時再告訴你們答案……”

    他是不是理解錯了我的意思，我指的是阿里安娜女士的幫助，而她代表的則是女神……看着顯然把提供幫助的神靈當成“愚者”先生的倫納德，安吉爾張了張嘴，還是沒敢在愚者的國度說自己是女神的眷者。

    而後，倫納德將自己從帕列斯那得知的阿蒙的一切都告訴了安吉爾和克萊恩，包括阿蒙喜歡利用分身送死，藉此窺視命運的變化，找到擾動的源頭，也喜歡圍繞這個張揚的分身，藏匿更多暗處的分身，甚至可以利用高位格的“竊取”偷走目標的命運，代替目標，以任何人都看不出異常的方式隱藏自己，玩弄對手。

    躲在周圍圍觀的阿蒙……我在塔索克河畔和那個無故挑釁我，偷走我鏡子替身的阿蒙戰鬥時，周圍不會已經圍上來了很多吧……安吉爾有些後怕地想着。

    還好，在知道我徑直前往聖賽繆爾教堂舉報後，這些阿蒙短期內應該會收斂一些，畢竟他們並不清楚女神的狀況，也要防範蒸汽和風暴教會對他們出手……最好的狀況，是他們收走了“偷盜者”半神非凡特性後已經悄然離開貝克蘭德，這樣對雙方都好……

    她平復着內心的情緒變化，突然意識到，自己雖然已經戰勝了一個阿蒙的分身，但對他們的懼怕反而加深了，因此才刻意向能迴避戰鬥的方向去想。

    ————

    “一共八瓶，都是加強了效果的，按上次說好的，120鎊。”

    在臉上貼了一撮鬍子，戴着有色鏡片眼鏡和鴨舌帽作爲僞裝，比起血族更像因蒂斯遊客的埃姆林遞出一個造型精緻的木盒，接過了對方給出的幾張鈔票，迅速數了一下，塞進口袋。

    “有需要的話我會再通知你。”

    面前這位有着拜朗血統，膚色較深，眼眶略微凹陷的男子小聲說道，收好木盒，鬼鬼祟祟地離開了。

    輕鬆簡單，又賺到了120鎊，雖然比起塔羅會上的大宗交易不太夠看，但勝在收入穩定，呵，用過我們血族的藥劑，哪個男人還看得上藥店裏賣的那種加費內波特蒼蠅和木乃伊粉末的假貨……

    埃姆林有些得意地想着，撕下嘴邊的鬍子，摘下眼鏡，躲避着七月正午的烈日，鑽進一輛僱傭馬車離開了北區的伯克倫德街。

    在他身後一棟莊園的外牆上，一隻在白天顯得有些惹眼的烏鴉落了下來，站在牆頭，瞄了一眼離去的馬車，晃了晃腦袋，似乎在嘲笑兩個買賣體力藥劑的人，隨後將目光投向這條住着衆多律師、醫生、富商的街道。

    它的右眼有着一圈淡淡的白色，就像一枚單片眼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