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小題大做

    唰唰——

    不遠處，一道矯健的身影迅速穿過樹林，撥開低矮的樹枝，彷彿沒注意到這邊一片狼藉的戰場，迅速向燈火已經黯淡，僕役都已入睡的麋鹿莊園跑去。

    奔跑間，她露出掛着點點汗珠的臉，正是一身便於行動的服裝，墨綠色長髮隨手束在腦後的海柔爾·馬赫特。

    沒兩分鍾，一臉焦急的她就來到自家莊園，熟練地從低矮的磚牆翻入花園，躡手躡腳繞到後門的廚房、酒窖區域，目光在被掀起的草皮、滿地的老鼠屍體和翻倒的桌椅上掃過，臉色變得一片慘白。

    老師呢？已經……有人找到他了？

    他是在戰鬥後逃走了，還是……成爲了其中一具屍體？

    腦中閃過不祥的念頭，海柔爾下意識抓起胸前的項鍊，準備灌入靈性，通過四周的線索分析種種可能，隨後才想起之前爲了查明自己房間中幻境的真相，她已經使用過“解密”的能力了。

    怎麼辦，問問女僕和執事？但我是偷溜出來的，這樣一定會被爸爸和媽媽發現……要不，用項鍊裏那個“欺詐”的能力，這樣可以讓他們在事後忘記一切……可我不想對普通人做這種事，這是不對的……

    猶豫着，海柔爾握緊了由鑽石環繞的七顆翠綠石頭鑲嵌而成的項鍊，幾乎被它尖銳的棱角刺破掌心。

    突然，她身後傳來鞋底摩擦草地的聲音，穿着黑馬甲黑長褲的阿蒙緩步走來，嘴角噙着微笑，右眼隱藏在鏡片之後，閃爍着莫名的光芒。

    “老師！”覺察到動靜的海柔爾轉過頭看向這邊，視線卻朝向阿蒙穿着黑色皮鞋的雙腳，就像看着一個身高不到半米的孩童，“您已經沒事了？”

    她深棕色的眼眸中映出的並非人類的身影，而是一隻比同類略大，毛皮光潔的灰白色老鼠。

    那只老鼠伸出右爪，按了按自己的右眼眶，語氣帶着笑意回答道：

    “是的。”

    ————

    結束魔鏡通訊後，安吉爾並未立即返回自己家中，而是利用鏡中通道前往貝克蘭德東區，來到了一間僻靜的公寓，從其中一間擁有獨立臥室、盥洗室，甚至還準備了廚具的套間中的全身鏡裏鑽出。

    這套在東區算得上豪華的公寓是她利用雪曼的關係租下的，平時空置，只作爲某些行動後隔絕線索，避免被追蹤的安全屋使用。

    警惕地利用簡易的魔鏡占卜判斷周圍沒有危險後，安吉爾才鬆了一口氣，坐在茶几旁的木椅上，檢視起自身攜帶的各種物品，以免在之前的戰鬥中被阿蒙偷走而不自知。

    放置在鏡面空間裏的“鐵血騎士”特性和“死亡之翼”，經歷背叛後有三個兵偶鼻青臉腫的“收割者軍團”都在，佩戴在身上的指環和項鍊也在，“隱祕聖徽”似乎連阿蒙都不敢偷走……符咒，唉，如果他偷走符咒，尤其是已經激活的這枚“石化”，我就能直接解決他了……難道阿蒙也有所感應，知道我身上藏着一些燙手的炸彈？

    嘀咕着，安吉爾又將這些裝備、物品一一收好，頭剛擡起，就見到客廳一角勾勒出三道高低不同，身材有異的身影。

    “克萊恩……”

    她騰地站起，目光迅速在三人身上掃過，發現“贏家”恩尤尼腰部在無面人的效果下鼓脹起來撐住褲子不往下掉，讓身材顯得臃腫不堪，少了一隻皮鞋的“地獄上將”一腳高一腳低地站在他身後，襪子上滿是泥污，兩位祕偶的主人克萊恩燕尾服下的襯衣領口失去領結的束縛，已然散開，露出喉結和些許胸肌，不由得笑了起來。

    這讓她想起自己與阿蒙分身的戰鬥，好在對方在激烈的戰鬥中只顧的上偷走非凡能力，沒對衣物動手。

    “你也遇到祂的分身了？”

    “不，都是那個‘偷盜者’半神臨死反撲時幹的……當然，我確實遇到了阿蒙的分身，以至於連半神的非凡特性都來不及尋找，就匆匆離開了那裏……”

    克萊恩悻悻地解釋着，讓兩個祕偶到臥室的衣櫃中挑選一些早已準備在這，便於隨時更換的衣物，自己則坐到茶几另一端，在窗外射入房間的月光中講述着自己之前的遭遇。

    “……見到阿蒙的瞬間，我就帶着祕偶傳送離開，去了一趟南威爾郡，重新做了反占卜，確認自己沒有被寄生後，才回到這裏。”

    面不改色地將自己上灰霧“殺毒”的過程解釋成利用紙人進行反占卜後，克萊恩看向仍利用“虛僞”指環僞裝成普通人模樣的安吉爾，問道：

    “你呢？之前你說‘其他的阿蒙’，意思是自己也遇到了阿蒙的分身？”

    “沒錯，在追蹤、保護海柔爾的過程中，我遇到了祂的分身之一……”

    詳細介紹着戰鬥的經過，安吉爾將隱藏在鏡面空間的三條“時之蟲”取出，擺放在茶几上。

    看着被緋紅月光照耀，閃爍着妖冶光芒的半透明小蟲，克萊恩的呼吸不由得有些粗重起來。

    這可是三條“時之蟲”，意味着三枚完全能夠改變與半神戰鬥時的局勢的“竊運者”符咒！

    要知道，倫納德身上的“老爺爺”以陷入沉睡爲代價，也不過是交出了兩條“時之蟲”而已。

    明顯感覺到克萊恩身上蔓延而出的喜悅，安吉爾微微一笑，將這些蜷曲着的半透明小蟲推了過去：

    “拿去做那種符咒吧，我帶着它們進了一趟聖賽繆爾教堂，親眼看着其中的非凡特性溜走之後還向女神祈禱過，應該不會被阿蒙追蹤到。”

    “嗯，”克萊恩知道安吉爾的性格，而且製作符咒的方式只有自己能做到，因此並未推辭，拿過了阿蒙的“饋贈”，“製作好之後我給你兩枚……不，我暫時只製作一枚‘竊運者’，剩下的留着問問倫納德身上的‘寄生者’，看它們是否還有其他用途。”

    兩人迅速決定了今晚唯一戰利品的歸屬，而後總結起對付“偷盜者”的經驗。

    安吉爾認爲重點無非是兩個：寄生，以及竊取。

    前者需要阿蒙分出一條“時之蟲”進入目標體內，因此頻繁變化自己的位置可以盡量避免，又或是利用祕偶、替身和幻象，讓寶貴的時之蟲進入錯誤的目標體內。

    後者則能竊取包括非凡能力、神奇物品，甚至是某些概念性的東西，比如所處的位置、兩者間的距離，這點安吉爾已經在使用“寄生者”手套時體會過了。

    “另外，阿蒙提到過我身上命運的不協調，這意味着他和威爾·昂賽汀一樣具有對命運的觀察能力，甚至可以改變命運……他在戰鬥中把自己受疾病感染的‘命運’送給了一條魚，這或許是‘竊取’在更高位格上的表現……”

    安吉爾皺着眉頭說道，預感到這將是一個極難應對的能力。

    這次遇到的只是序列4的分身，如果更多、更強的阿蒙襲來，恐怕憑我，憑克萊恩根本無法處理……想到這裏，安吉爾對自身匱乏的殺傷力感到強烈的憂慮，利用“鐵血騎士”的非凡特性製作一把武器的想法又浮上心頭。

    下次塔羅會，就找“隱者”女士，聯繫她的“煉金術士”！

    對了，塔羅會！

    安吉爾眼睛一亮，說道：

    “我們可以在塔羅會上和‘星星’，和倫納德單獨交流，讓他問問自己體內那個還算安分的‘寄生者’，是否有對付阿蒙的方法，他似乎一直在躲避這位‘瀆神者’的追蹤，應該有一些心得和技巧吧……在那裏，就算是阿蒙也沒法覺察到我們的謀劃，就像對付0-……”

    想到那件封印物現在已經到了阿蒙的兄弟，“空想天使”亞當手中，安吉爾立刻閉上了嘴。

    克萊恩此時也想到了這一點，不由得點了點頭，他倒是有更快捷的方式，就是自己向自己祈禱，以“世界”的身份請求愚者幫忙，開一個臨時的小會，但此時沒法告訴安吉爾，只能等深夜再把她偷偷拉上灰霧。

    就說是“世界”的請求，呵，本來我就是世界，世界就是我，怎麼跟做賊一樣……克萊恩暗暗嘀咕着，正要說些什麼，突然發現身旁不知何時多了一道人影。

    他的對面，安吉爾也有所覺察，猛地轉過頭，看向臥室方向。

    本應站着兩個祕偶的位置，此時多了一名身穿滿是補丁的亞麻長袍，腰間繫着樹皮腰帶的女士。

    她面容普通得讓人過目即忘，黑色長髮隨意披在身後，沾着塵埃、滿布傷痕的赤足踏着冰冷的地板緩緩走來，幽黑的眼眸讓兩人感到發自內心的安寧、平和。

    “阿里安娜女士！”

    安吉爾驚呼出聲，從椅子上站起，在胸口畫出緋紅之月，作爲對黑夜修道院的院長，十三位大主教之首，同時也是賜予了她“隱祕聖徽”，讓她潛入“魔女教派”的幕後之人的問候。

    克萊恩多次從安吉爾口中聽到過這位掌管黑夜修道院的大主教，也站起身行了一禮，內心又是疑惑又是惶恐。

    他可是薅了教會幾千鎊撫恤金，又闖進查尼斯門偷竊重要物品的……神眷者？

    “讚美女神。”

    阿里安娜從長袍下伸出右手，在胸前點了四下，回了一禮，平靜的目光依次看向克萊恩和安吉爾，最終停留在後者身上。

    “女神讓我來聆聽你們的需要。”

    她言語如同從幽深的湖底泛起，自帶一種讓人心情平靜下來的氛圍，但所說之言卻讓安吉爾驚訝地睜大了雙眼。

    我，我不過是在擺脫阿蒙可能的追蹤時順便做了個祈禱，把他們給舉報了，怎麼……女神竟然讓一位地上天使來到貝克蘭德，親自來幫忙解決問題？

    這是不是有點小題大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