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疑竇叢生

    就理性而言，克萊恩倒不認爲自己這位兩百年前離開灰霧之上的光繭，重活一世的“老鄉”還有活着的可能，但他的女兒貝爾納黛·古斯塔夫顯然並不這麼想，這位“神祕女王”不但自己前往各地，搜尋關於父親的一切痕跡，還指派加入塔羅會的“隱者”嘉德麗雅多次進獻父親的日記，尋求一個虛無縹緲的希望：

    羅塞爾·古斯塔夫仍然還活着。

    當然，從“褻瀆之牌”和羅塞爾的日記中可以看出，一位“黑皇帝”復活的手段多種多樣，九座在晉升時準備的陵寢就是重要的組成部分，哪怕其中有八座被摧毀，只要剩下一座，“黑皇帝”也能從中復活，回到人間。

    當然，要是真出現了這種情況，這位凱撒大帝早就再次君臨他的因蒂斯帝國了，又怎麼會一百多年沒有絲毫動靜？

    不過這不妨礙克萊恩以貝爾納黛的視角做出相應的解讀，並判斷“幽靈帝國”這艘幽靈船上很可能藏有羅塞爾的一座陵寢。

    這麼說來，納斯特一直想找“幽靈帝國”的蹤跡，是和貝爾納黛抱着一樣的期望？不，他應該不是這麼忠誠的人，也許只是想尋找晉升的希望而已，又或者，他從某些傳說中得知“幽靈帝國”內藏着“仲裁人”高序列的非凡特性，而根據我的判斷，“律師”們可以在某些序列跳轉到這個相鄰的途徑……

    這種微小的希望，足以讓一個應該達到了序列3的高序列非凡者付出一切。

    在腦中分析着這些可能，克萊恩指揮祕偶說道：

    “我會轉達你的意願，但不保證她會參加。”

    “這就夠了，我相信，足夠的誠意和利益能夠換來她的合作，”納斯特並未期盼太多，用威嚴的聲音說道，讓船長室的四壁嗡嗡作響，“那麼，我回答你的問題：我對大帝的印象是，沒有人比祂更適合成爲‘黑皇帝’。”

    ————

    安吉爾離開大主教的辦公室，回到地面時，已經到了聖賽繆爾教堂停止接待信徒的時間，她的貼身女僕艾莎在連聽數場佈道後變得眼神呆滯，坐在角落的長椅上一動不動，除她之外，只有幾位遲遲不願離去的信徒，打掃衛生的僕役，以及……倫納德·米切爾。

    看到這位在聖壇前與埃萊克特拉主教交談的同事，安吉爾目光迅速從他身上掃過，對望來的主教笑了笑，叫起自己的女僕，離開了教堂。

    她腦中還回想着之前與大主教安東尼以及“女神之劍”塞西瑪的交談內容。

    兩位同僚認可了她對特莉絲的處置，認爲這位魔女既然已經有了對魯恩王室、軍方和“魔女教派”復仇的動機，目前可以在監管之下放任她自由行動，讓她成爲教會調查大霧霾真相的助力。

    與之相對，如果特莉絲會造成某些危害到無辜者的災害，就要由盯着她的安吉爾立即處理，不留隱患，畢竟這位魔女在苜蓿號的案件中，以及於廷根市佈置祭祀儀式時背上了不少命案，屬於那種殺了都不需要上報的罪犯。

    而且在交談中，塞西瑪還透露了一個重要的信息：女神的僕人，黑夜修道院的院長，地上天使阿里安娜女士將於近期來到貝克蘭德。

    這在原則上違反了三大教會不將“0”級封印物和天使隨意調遣進入這座城市的共同約定。

    而女神教會冒着這種風險讓阿里安娜來到這裏，意味着聖堂認爲近期這座城市很可能會發生需要序列2的天使力量才能解決的事件。

    “魔女教派”其實在暗中有其他謀劃，還是“極光會”死灰復燃，又想召喚邪神了？總不會是因爲大霧霾的後續事件吧，難道教會認爲繼續調查下去或許會遭到王室和軍方的強力阻撓，而他們甚至可能出動相當於“0”級封印物或序列2的力量……

    想到這裏，安吉爾對後續的“任務”又多了幾分擔憂。

    ……

    看着那位黑色長髮在微風中飄揚，紫色雙眸如同寶石般璀璨的女性緩步離去，倫納德若有所思地轉過頭，卻發現自己面前的埃萊克特拉主教仍望向祈禱廳正門的方向，臉上帶着淡淡的笑容。

    他不會看上那位年輕貌美，身份神祕的特蕾莎小姐了吧，雖然說對方確實有能讓各個年齡、性格，甚至不同性別的人都喜歡上的容貌和氣質，但你可已經結婚了……不，有傳言說埃萊克特拉的妻子年齡幾乎只有他的一半，難道這位主教就喜歡這種調調……倫納德臉色變了又變，最終還是忍不住詢問道：

    “主教閣下，那位小姐有什麼問題嗎？”

    “問題？不，當然沒有！”埃萊克特拉回過神來，四處望了望，見沒有信徒和僕役關心此處，遂壓低了聲音繼續說道，“這只不過是我對女神的信仰以及踐行教義的體現而已……或許再過一段時間，這位小姐就要與另一位虔誠的信徒組成家庭了，《夜之啓示錄》中關於家庭的篇章告誡我們，不要因爲身份、年齡的差距而放棄對愛情的追求。”

    他似乎在強調自己的婚姻是符合教義的……倫納德眯了眯眼，好奇地追問道：

    “那位幸運的男士是誰？”

    “你應該在這裏見過他不少次，他就是捐出了上萬鎊的股份，建立了魯恩慈善助學基金的道恩·唐泰斯。”

    埃萊克特拉主教一臉笑容地回答道，沒注意面前這位“紅手套”突然呆滯的眼神和表情。

    什麼？那個道恩·唐泰斯，同爲“愚者”先生的信徒，很可能從第四紀活到了現在，認識“老頭”的道恩·唐泰斯？

    倫納德腦中瞬間冒出好幾個問號，大部分是關於那個神祕的中年紳士的，少部分則指向了“克莉絲汀·特蕾莎”。

    後者在他的數次夢境審查中都沒表現出異常，僅僅是透露了自己在特里爾的“灰色生意”，以及對非凡力量、冒險生活的某些憧憬，符合女神教會通過其他渠道調查到的資料。

    一個起碼活了上千年的老怪物，也……也和埃萊克特拉一樣喜歡這種調調？

    他抿了抿嘴，看向認爲自己撮合了一對“女神的信徒”而沾沾自喜的主教，最終還是沒提醒他這中間很可能有問題。

    算了，連老頭都讓我別管那個傢伙的事，而且現在大家都是“愚者”先生的信徒了，擡頭不見低頭見，這種事就讓它去吧……倫納德的散漫最終還是發揮了作用，他整了整隻扣了一顆釦子的風衣，最後對聖壇上方的黑暗聖徽行了一禮，回頭離開了聖賽繆爾教堂，頂着比平時要亮一些的月光，回到自己位於平斯特街7號的住宅。

    剛脫下風衣，他腦中就出現了一道略顯蒼老的聲音：

    “你剛剛在想我的事？”

    老頭醒了？

    倫納德面露喜色，將自己扔進柔軟的沙發，有些興奮，但卻下意識壓低了聲音說道：

    “當然沒有，我在跟一位主教閒聊……老頭，你不是說要休息兩週麼？”

    “那是預計，很顯然，在你身體裏，我恢復得還算不錯。”帕列斯·索羅亞斯德有些調侃地回答道，“說說最近發生的事吧，我能感覺到你的命運有擾動的痕跡，看樣子那枚‘竊運者’發揮了某些作用。”

    給自己泡了一杯咖啡，倫納德巨細無遺地將如何與自己的前同事克萊恩通過信件溝通，拿到“蠕動的飢餓”作爲補充戰力加入了戰場，無法直視展開了不完整神話生物形態的因斯·贊格威爾，只能唸誦“愚者”尊名，利用“竊運者”反轉局勢，並看着克萊恩殺死了叛逃大主教，成功晉升半神，最後……向另一位同事當場求婚的過程告訴了自己體內的“寄生者”。

    當然，他也沒忘記“愚者”先生的囑託，把自己加入了塔羅會的經歷和盤托出。

    “‘0-08’果然把亞當引來了，嘿，看來我遵循命運，析出‘時之蟲’後沉睡，反而恰好躲過了祂。”

    蒼老的嗓音裏夾雜着一絲感慨。

    “等，等一下，伱怎麼能說祂的名字，想也不行！”

    倫納德腦門立即出現了幾滴冷汗，他慌亂地從沙發上站起，險些打翻了咖啡，四處望去，總覺得那個神祕的金髮神父已經出現在自己的房間，正在某個角落欣賞着他一個人的自言自語。

    “看來那個‘愚者’教了你不少，但不用擔心，就算我念出祂的名字，祂也只會認爲是別人……不過，祂或許在現場發現了你體內有某位‘寄生者’的存在，只不過我當時沉睡着，祂不清楚具體是誰而已，這算是我們的運氣，否則祂知道了，就等於是阿蒙知道了。”

    帕列斯又“嘿”了一聲，顯得不太在意。

    看來老頭有某種手段能對抗亞……對抗那位存在的窺探，該說不愧是另一位天使麼……倫納德嘀咕着，將在塔羅會上聽到的各種不太明白的內容，比如“天使之王”、“紅天使”告訴了帕列斯，得到了滿意的答案。

    當然，在某些問題上，老少兩人出現了一點分歧，帕列斯認爲“愚者”與女神教會似乎達成了某種默契，因此才沒人來調查倫納德和戴莉，默認了他們的“異常”，而倫納德則覺得僅僅是克萊恩的復活在教會的監視之下，並利用了這一點，形成暗中的力量對抗着“0-08”，至於和隱祕教派沒有兩樣的塔羅會則不在他們的監視之中。

    再次醒來的帕列斯精力很好，倫納德與他爭執不下，最終只得放棄了這個話題，他眼神突然有所變化，語調也變得詭異，低聲詢問道：

    “老頭，你認爲，是一個序列9的‘刺客’在一年之內晉升到序列3的可能性大，還是一個‘不老’魔女看上了年輕的值夜者，一直陪伴在他身旁，看着他變得強大的可能性大？”

    這次，他腦中的蒼老聲音又陷入了沉默。

    似乎並不在意對方的回答，倫納德那有些低沉的聲音繼續說道：

    “爲什麼就沒有魔女看上我呢？難道……他才是真的主角？”

    “呵。”

    帕列斯以一聲嗤笑結束了今天的話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