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女巫和陰謀家

    不等滾燙的屍體冷卻，非凡特性析出，雪曼就戴好手套，將這具焦黑的屍體稍微改了改造型，讓其像之前被自己殺死的其他黑幫重要人物一樣，有了某種宗教上的意味。

    隨後，她開始利用自己的黑焰清掃起周圍的血跡，將兩人路過的地方逐一焚燒，湮滅一切神祕學上的痕跡，當然，她也沒忘記復原那些被勒瑞斯逃跑時撞倒的箱子，撿拾落在地上的貨物。

    明天，這個現場將作爲東區近一個月來發生的第四起連環殺人事件登上各大報紙的版面，乾淨整潔一點，更能凸顯現場的詭異。

    之前同樣的三起命案，以及現場如同宗教儀式般的場景，讓《塔索克報》、《貝克蘭德早報》上危言聳聽地談論起了去年發生在這座城市的連環殺人案，並有傳言說當時被警方抓獲的只是個倒黴的替死鬼，真正的兇手再次出現，並開始了新一輪的屠戮。

    這符合雪曼對“女巫”扮演的需求，也切合着她總結的扮演守則：詭異的行爲，被誤解的動機，以及給受害者和社會帶來負面的影響。

    當然，她自己還加上了一條，就是不傷及無辜，因此死在她手中的都是東區惡貫滿盈的黑幫成員。

    而且爲了不讓人追查到她的頭上，雪曼甚至刻意挑選了和自己掌握的“黑爪幫”毫無關聯的黑幫下手，加上“女巫”反占卜和反追蹤的技巧，已經讓警方，甚至是東區的“值夜者”焦頭爛額了。

    不過，在這種能收穫極端情緒的行爲中，我的魔藥消化得很快，再擺出兩到三個“現場”，“女巫”的扮演就能結束了，那時，神祕的連環殺手就會消失，讓人無跡可尋……

    想到特莉絲提前告知她的序列6魔藥名稱和對應的能力，雪曼臉上就泛起了一絲紅潤。

    除了扮演“女巫”的殺戮，她大部分時間和精力都放在了與斯特福德子爵的“交往”上，對方雖然表現得相當紳士，但她遲早要面對那種事情，而晉升“歡愉”，無疑會極大地提高計劃的成功率。

    不過，我真的能狠下心拋下過去的一切，接受新的身份和生活麼……

    想到自己服下“刺客”魔藥的決絕，以及對扮演和殺戮的迷茫，最後是弗萊婭和黛西期盼着自己回家的表情，雪曼美麗的藍色雙眸微微閉上，再次睜開時，已經隱去了一切感情。

    她收拾好現場，撿起勒瑞斯析出的“野蠻人”非凡特性，最後看了一眼唯一完好的右手舉高，如同在向天空伸去的屍體一眼，輕嘆一聲，推開倉庫的側門，來到骯髒不堪的東區小巷之中。

    這裏的流浪漢會定期被茲曼格黨清掃，因此並沒有像其他巷子一樣坐着衣衫襤褸、無所事事的東區人，但雪曼還是看到了一個頭髮雜亂，臉頰缺少脂肪，兩眼凸起，手臂如同麻桿般細弱的孩子在巷子中不斷翻找着垃圾，尋找着值錢的東西。

    聽到開門動靜，孩子那雙沒什麼精神的雙眼瞥了過來，僅在女性兜帽下那抹白皙和淡紅上停留了一瞬，就看向尚未關好的倉庫側門，眼中流露出一絲狡黠。

    他知道，裏面一定有值錢的東西。

    見狀，雪曼緩緩走來，在有些畏懼，但還沒來得及溜走的孩子身前蹲下，語調輕柔地說道：

    “趕快離開，不要回到這裏，好嗎？”

    她的話語中彷彿帶着一種魔力，讓孩子下意識點頭，一步步退後，隨即迅速轉身離開了。

    見到如同十多年前的自己一般的孩子背影，雪曼眼神有些黯然，從斗篷下掏出一把粉末灑向自己，身影迅速消失在小巷中。

    ————

    黃昏的沙灘上，一艘外觀呈刺目的紅色的三桅帆船正停靠在簡單搭起的棧橋旁，一名名水手藉助着甲板上的吊車將沉重的木箱從貨倉中取出，四人一組將其搬到沙灘上，堆放在一起。

    貨物已經卸下了一半，還需要四十分鍾，甲板上持槍警戒的水手注意力已經不太集中了，陽光越來越黯淡，最後半小時會很危險……不遠處，一棵加爾加斯羣島常見的黑椰樹頂，端着單發步槍的“幸運”威廉正用自制的瞄準鏡觀察着不遠處的一切。

    作爲“機器”的後續序列，他不但擁有恐怖的計算能力和對肢體的控制力，更能藉此成爲近身格鬥和遠程精準武器的大師，一把單發的精確步槍在他手中，將成爲普通人和低序列非凡者的噩夢。

    因此，“紅髮女郎”來到拿斯之後，伊蓮就安排自己的水手長躲藏在距離交易點不遠處的樹上，作爲除了甲板上警戒的水手之外的另一個火力點。

    一旦交易的另一方打算“黑吃黑”，這把額外的步槍也許會是戰鬥的關鍵。

    而身爲“怪物”途徑，威廉也不缺少反占卜的手段，只要藏好自己的身影，就不需要擔心被人發現。

    而且，我認爲他們並不敢當場翻臉……靈性較常人要高，因此擁有更強的危險預感的威廉嘀咕着，眼睛再次湊近瞄準鏡，看向自己船長的位置。

    感受到不遠處瞄準這裏的視線，長髮被三角巾裹起，顯得英姿颯爽的伊蓮表情不變，接過加爾加斯羣島反抗軍的交易者遞來的皮箱，將它打開。

    縫隙之中，似乎有金色的流光溢出，在夕陽的照耀下讓伊蓮幾乎睜不開眼。

    她面前身材魁梧，幾乎比高挑的伊蓮還高出兩個頭的賈瓦德輕笑一聲，露出被菸葉薰得發黃的牙齒，用不太熟練的因蒂斯語說道：

    “3500魯恩金鎊，以及價值10000鎊的金幣和金條。”

    在五海之上，金幣和金條是絕對的硬通貨，其次就是殖民地遍佈，擁有風暴教會支持的魯恩所流通的金鎊，其他國家的貨幣多少都會有些貶值。

    伊蓮並沒有輕信，而是將皮箱放在一旁的軍火箱上，完全打開，仔細清點起金鎊，利用簡易的工具稱量金條的重量，賈瓦德所帶來的反抗軍則拆開一個個防潮的木箱，驚歎地看着一隻只幾乎嶄新的步槍，一盒盒塗抹着油脂的子彈。

    “很好，跟你說的一樣。”

    清點完貨款，伊蓮用熟練的因蒂斯語說道，將裝着大量金幣、金條和鈔票的皮箱合攏，目光看向自己的“紅髮女郎”，那邊的簡易碼頭上，最後一批貨箱正被水手們搬下船，由身材魁梧的弗薩克人接手，往這邊搬運着。

    “你們得到這些武器之後準備做什麼？”

    見貨物交接還要很長時間，伊蓮目光看向這批人的頭領賈瓦德，突然開口問道。

    “留夠自己的份，剩下的會賣給其他人，那些反對捕鯨的本地人，想在捕鯨業分一杯羹的海盜，還有躲藏在暗處的因蒂斯人、魯恩人……”

    披着鯨皮製作的大衣的賈瓦德又笑了起來，毫不掩飾自己作爲二道販子的計劃。

    經過他的轉手，在偏遠的加爾加斯羣島上，這批嶄新的武器起碼能賣上兩倍的價格，難怪家族的成員都喜歡往海上跑，不管是做禁品貿易，還是軍火生意，都是一本萬利的買賣……伊蓮心知這批軍火流入拿斯，必然會對控制這裏的弗薩克軍隊造成很大的困擾，甚至會導致更多人死亡，但同時，它們也能讓長時間被鎮壓的反抗軍和本地人擁有對抗弗薩克帝國的能力，從另一個角度來說，也能讓殖民統治收斂一些，減少這方面的傷亡。

    是正義還是邪惡，就看站在哪一方的角度，而我只是個煽風點火，製造衝突的角色……想到這裏，伊蓮對早已消化的“縱火家”又有了新的一層理解。

    繼續用因蒂斯語和賈瓦德寒暄了幾句，伊蓮見最後一批貨箱被搬到沙灘上，看着反抗軍們逐箱查看武器，遂提起沉重的皮箱，在幾位持械水手的保護下，向自己的船走去。

    交易結束時往往是最危險的，因此伊蓮的警惕心提到最高，不住向四周看去，但夕陽照耀的沙灘上，除了那些收貨的反抗軍，並沒有其他人靠近。

    直到被軟梯接回甲板，伊蓮都沒發現任何問題，這讓她鬆了一口氣，招手讓威廉從樹上跳下，在衆目睽睽之中回到了碼頭，登上了“紅髮女郎”號。

    ……

    遠處的原始森林中，兩雙黯淡的眼睛緊緊盯着沙灘方向，看着那艘顏色鮮豔的三桅帆船緩緩退出潛水區域，轉向離開。

    “……現在動手嗎？他們只有一個序列6，一個序列7，還有幾個序列9……”

    “不，我的靈性告訴我，那艘船上有很大的危險……我們撤，軍火到手了就行，沒有必要把錢也拿回來，而且，聽說那艘船屬於‘金色女王’……”

    “我去通知賈瓦德。”

    窸窸窣窣的交談聲消失了，森林恢復了寧靜。

    ……

    船長室中的伊蓮猛地擡起頭，她在剛纔感覺到了一絲危險的預感，但幾乎是瞬間這種感覺就消失了，讓她半是疑惑半是擔心地看向窗外，發現剛纔交易的沙灘已經沉入水天線下方，在昏暗的環境中幾乎不可見。

    “……獨屬於安吉莉卡·薩奇的信使。”

    佈設好簡易的祭臺，伊蓮召喚出了那只看起來有些慵懶的黑貓，將裝着這次交易絕大部分收益的皮箱推了過去：

    “麻煩交給您的契約者，告訴她這次交易很順利。”

    她有些好奇這只黑貓要怎麼把比它還大的皮箱給帶走。

    溫薩那如同藍寶石的雙眼瞥了露出尷尬笑容的女獵人一眼，騰地跳起，落在皮箱上，隨後撐起前爪，向下按去。

    桌上的皮箱如同陷入泥濘之中一般，竟在伊蓮面前緩緩下沉，進入了桌面內部。

    嗯？

    伊蓮眨了眨眼，再向桌上看去，箱子連同黑貓一起消失得無影無蹤。

    原來安吉莉卡小姐的貓還會變魔術……

    她臉上的表情更顯尷尬。

    ————

    貝克蘭德，希爾斯頓區，伯寧翰路8號。

    在女僕的幫助下脫下華麗的禮裙，正要進入浴室好好泡個澡的安吉爾突然有所感應，支開了女僕，僅穿着內衣進入了臥室。

    在她的靈視中，一隻黑貓從靈界摔出，在空中打了個滾，輕輕落在地毯上。

    隨後一個沉重的皮箱重重砸在地上，不堪重負的鎖頭崩開，一枚枚金幣，一根根金條，一捆捆鈔票灑落在地，幾乎晃花了安吉爾的眼。

    剛面露不善之色，準備嘲諷溫薩幾句的安吉爾立即擠出了燦爛的笑容，感覺皮毛柔順，雙眼清澈的黑貓如同招財貓一樣可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