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詛咒的妙用

    歡愉魔女……

    赫溫·蘭比斯沉默着，那雙藍色眼睛中並沒有疑惑，而是瞭然一切的智慧。

    從這位美貌在貝克蘭德上層社交圈中成爲話題的神祕小姐出現在他的視野中後，赫溫就一直懷疑對方這種奇怪的魅力並非天然形成，而是某種非凡能力造成的。

    此刻得到確認，他心中反而有了一種“果然如此”的感受。

    當然，如果不是克莉絲汀·特蕾莎干擾了他讓辛德拉斯男爵身敗名裂的計劃，他也不會在意這個積極投身於各種晚宴、舞會，頻繁接觸那些貴族、富商的魔女，畢竟王室其實與“魔女教派”有一定的合作，而他所在的“心理鍊金會”也爲王室掩蓋了許多齷齪事，算得上是同一陣營的。

    難道，我隨便進行一次淺層催眠，就正好撞上了能勾起男性慾望的“歡愉魔女”，讓那顆慾望炸彈提前引爆了？

    他有些自嘲地想着，並沒有全盤信任斯蒂芬·漢普雷斯的說辭，而是開始詢問他與奧黛麗·霍爾對話的種種細節。

    與此同時，在專注於講述，並不時回答問題的漢普雷斯心靈深處，那靈性天空與意識大海組成的世界中，一條從海底通向海面的石階逐漸浮現，在那上面，赫溫·蘭比斯身穿襯衣馬甲與長褲的身影快速邁步，以近乎閃現的方式來到海面，走進了代表漢普雷斯意識的島嶼。

    相比作爲潛意識的幽邃深黯的大海，表意識呈現的島嶼僅僅是一小部分，也是最容易入侵、修改的部分。

    在這座島嶼附近，還浮現着大小、樣貌不同的島嶼，那是門外等候的女僕，是廚房中的廚師，打掃馬廄的車伕，甚至是其他建築中的居民。

    因爲這片大海並不獨屬於漢普雷斯，而是所有生物共同擁有的“集體潛意識大海”，通過這片海洋，高序列的“觀衆”可以快速切入他人的夢境，可以憑藉這一點進行長途旅行，也可以傳播能感染大量人員的“瘟疫”。

    當然，赫溫此時並沒有這麼做，他只是一面詢問對方交流細節，一面在意識島嶼中翻找着那些記憶，確認對方沒有撒謊，也沒有受到其他非凡能力的干擾。

    哪怕是和他相同的“操縱師”，想以這種方式瞞天過海，都會被他細心的查閱所識破。

    沒有隱瞞關鍵信息，也沒有被催眠、暗示、修改記憶的痕跡……片刻後，一臉陰鷙，與“現實”中氣質溫和儒雅的他截然相反的赫溫·蘭比斯確認了這一點。

    這道身影並沒有回到意識之海，離開毫無覺察的漢普雷斯的心靈，而是繼續漂浮於島嶼上空，盯着下方具現爲岩石、樹木和沙灘的種種念頭。

    現實中的赫溫微笑着詢問道：

    “今天克莉絲汀·特蕾莎也參加沙龍了嗎？她有沒有主動與你接觸？”

    “有，”漢普雷斯很肯定地回答道，“觀衆”的素質能讓他記住所有細節，“她在奧黛麗·霍爾的介紹下與我相識，過程中表達了些許好感，但沒有出格的行爲。在我返回沙龍時，與我偶遇的她主動遞上了一杯氣泡酒，並詢問奧黛麗的去處……對了，她與奧黛麗之間有許多親暱的動作，包括貼面禮、按捏手掌……在彙報中，她也直言對克莉絲汀有特殊的親近感。”

    “偶遇？你確定沒有設計成分？”

    赫溫·蘭比斯皺着眉頭反問道。

    “不確定，她拿着兩杯酒，顯然是來找人的，很可能是在找奧黛麗，只是先與我相遇，才禮節性地遞給了我，鑑於魔女們需要血液或毛髮才能詛咒他人的特性，我認爲她並不會在酒中做手腳。”

    漢普雷斯不敢有任何隱瞞，說出了自己的真實想法。

    哪怕這位魔女小姐有着非凡的魅力，他也不認爲第一次和對方接觸，對方就會主動給自己遞上酒杯，表達超出一般關係的好感。

    最多就是順路……

    意識島嶼上方表情冷漠的赫溫也在同一時間檢查着他關於這些記憶的痕跡，確認了一切屬實。

    看來，那位“歡愉魔女”在獵取豪華單身男士的同時，似乎也想與霍爾伯爵的女兒發展些不一般的友誼，這很符合她們的行事手法，唔，符合特里爾那邊的風格……赫溫·蘭比斯思索着，細心地再次確認了漢普雷斯的意識島嶼，這才順着來路進入潛意識大海，結束了這種“雙線操作”。

    現實中的他卻沒有就此結束話題，而是從手上取下一枚鐫刻着一片片由弧形組成的龍鱗的黃金指環，將其舉起，灌入些許靈性，讓它發出柔和、溫暖的金色光芒。

    這道光芒照耀着疑惑的漢普雷斯，讓他感覺全身如同被聖水洗滌，暖意不斷涌起，但除此之外，並沒有任何不適感。

    “委員閣下？”

    他小心翼翼地詢問道。

    “確認一下而已，畢竟魔女們都精通詛咒，也許你身上有着她們的手段。”

    赫溫·蘭比斯回答道，並沒有因爲徒勞的行爲而表現出任何尷尬神情，這種謹慎才是他賴以在這座大城市生存的必備素質。就算在催眠辛德拉斯男爵時，他也是有着王室中那位成員的許可才敢於稍稍露出觸角，除此之外，任何行動他都隱藏在幕後，絕不輕易露出自己的真容。

    重新戴上這枚擁有“太陽神官”各種能力的指環，赫溫臉上露出微笑，繼續問：

    “給她新的指令了嗎？”

    在赫溫的話語下有些忐忑，直到發現自己並沒有中詛咒後才鬆了一口氣的漢普雷斯連忙回答道：

    “根據您之前的吩咐，我讓奧黛麗停止繼續對克莉絲汀·特蕾莎的調查，轉而想辦法隱蔽地弄清辛德拉斯男爵投靠新黨的細節，當然，我也讓她以保守祕密爲第一優先。”

    “很好，那個歡愉魔女既然不是衝着我們來的，就先觀察一陣吧，或許在某些事上，她也能起到一些關鍵作用。”

    赫溫點了點頭，比較滿意自己這位“催眠代理人”，兩人之間的配合能讓奧黛麗受到半神級別的催眠和暗示，又不至於讓赫溫暴露在黑夜女神教會的視線中，哪怕漢普雷斯失手被抓，他提前做出的暗示也能讓對方遺忘一切，就連占卜都難覓蹤跡。

    “等我出門後，忘掉這次對話，直到我再次拜訪你時才回想起這一切，如果有緊急情況要彙報可以去我的住處。”

    他最後下達了指令，並通過對潛意識的操縱將其印在漢普雷斯腦海之中，而後優雅地起身，走出房門，在對他視而不見的女僕面前穿過，離開了這裏。

    “是，委員……”

    漢普雷斯告別的話語尚未說完，就在對方邁出房門後戛然而止，眼神中流露出了一絲迷茫。

    在他棕色的瞳孔深處，一抹亮紫一閃而過。

    ……

    長出一口氣，安吉爾纖細的手指從鏡面上掃過，讓漢普雷斯家裝飾豪華的起居室消失在鏡子深處，而後從這面梳妝鏡後方掏出一個製作粗糙，造型卻與斯蒂芬·漢普雷斯有幾分相似的人偶，將其隨手扔進了鏡面空間。

    把已經是半神的我當成“歡愉魔女”，就是你們最大的失誤……她輕笑一聲，伸了個懶腰，從書桌前的椅子上站起。

    在沙龍中偷聽到斯蒂芬·漢普雷斯與奧黛麗的對話時，這次“竊聽行動”的細節就在安吉爾腦海中成型了。

    她利用“薔薇項鍊”放牧的“混亂導師”靈魂，藉助遞給對方的酒杯實施了“賄賂”，在這個行爲成功後，兩人之間將形成某種短期的神祕學聯繫，在安吉爾身上發生的各種事都會同步反映在漢普雷斯身上，比如……細微的傷害。

    安吉爾下意識地舔了舔下嘴脣，那裏被她用指甲割出的傷痕早在“血肉控制”的修復下消失無蹤，但在漢普雷斯喝下刺激性的氣泡酒的瞬間，這道傷痕同時出現在了他的脣上，並流出了一滴血液。

    這滴血液在落入酒杯的瞬間，就在玻璃形成的鏡面映射中通過“鏡中世界”落入了安吉爾手中，這種精細化的操作她剛服下“絕望”魔藥時連想都不敢想，只有徹底掌握了鏡子魔法的現在才能做到。

    而有了對方的血液，安吉爾能做的事就太多了，她利用詛咒人偶共享了漢普雷斯的視覺、聽覺，旁聽了這場“彙報”，而赫溫·蘭比斯由於自己的魔藥序列，更注重漢普雷斯是否被修改了記憶或遭到暗示，自然地忽略了他身體可能遭受的侵擾。

    當然，他也試圖用那枚指環淨化詛咒，但那顯然只是“太陽神官”的聖光，對半神的詛咒沒有任何效果……安吉爾輕笑一聲，爲自己計謀的成功而感到欣喜。

    加上奧黛麗提前請求了“愚者”先生的天使祝福，目前的行動看來是天衣無縫的……而且確認了“心理鍊金會”下一步的行動，讓我們佔據了主動權……

    她美滋滋地想着，雙手合十，低聲唸誦愚者的尊名，將行動成功的消息告知了“正義”奧黛麗。

    ————

    週一下午三點，隨着一道道深紅色光芒閃過，塔羅會的諸位成員再次聚集在灰霧之上的宮殿中。

    他們驚異地發現，這次多了兩位“新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