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4章 奏起樂章

    銀色和金色的光芒閃動間，因斯·贊格威爾滿是血管鼓起的眼睛抽動着，嘴巴控制不住地張開，一道沙啞、瘋狂的聲音從喉嚨深處傳出：

    “看來你還有一點微不足道的智商，能夠想到招來那條大蛇，阻止亞當，但如果你早點屈服，讓我向主祈禱，做好準備，現在的情況應該是相反，是我們狩獵亞當，而非成爲獵物！”

    話語間，因斯·贊格威爾另一只深藍近黑的眼眸閃過一絲疑惑，似乎現在才明白自己面對的是什麼，但除了這只觀察外界的眼睛，他無法控制身上的任何一部分，甚至連手中的羽毛筆都自行跳起，在他黑色的長袍上唰唰書寫着：

    “惱羞成怒的索倫·艾因霍恩·梅迪奇開始將責任推卸給‘阿勒蘇霍德之筆’，可惜阻止祂向真實造物主祈禱的是祂自己，是三個惡靈中的大多數！

    “但就算如此，亞當的計謀也並非天衣無縫，在與降臨此處的烏洛琉斯的戰鬥中，兩位天使之王的力量不慎命中屍骨教堂一角，將它炸開了一條縫隙，這足以讓倒黴的因斯·贊格威爾離開這裏！”

    隨着最後的感嘆號落筆，佔據教堂內部一半空間的羽翼，以及位於另一半空間的金色巨人不約而同地發出了一道蓄力已久的攻擊，內部彷彿涌動着電光的金芒射向烏洛琉斯，而後被祂身旁的無形河流捕獲，沿着原路返回，卻差之毫釐地從巨大的亞當身旁擦過，撞擊在教堂的一根黑色立柱上。

    天使之王的全力一擊將無數屍骨炸開，旁邊的彩繪玻璃在震動中碎裂，隔絕了靈界、星界的空間被撕開了一條微不足道的缺口。

    就在這一瞬間，剛纔還在出言嘲諷的因斯·贊格威爾閉上了嘴，暴露血管的畸形眼球猛地燃燒起來，深藍近紫的高溫火焰立即包裹住他的全身，連同主動躺回他手中的羽毛筆一起，化爲了逆飛的流星，拔地而起，從那處碎裂的玻璃窗鑽出了教堂。

    轟——

    流星落地、崩解，全身完好無損的前大主教緩步走出，他一隻眼睛仍然鼓着血管，手中的“阿勒蘇霍德之筆”已略顯黯淡，羽毛都卷了起來。

    將兩位天使之王寫進自己的故事，對它來說也是消耗頗大的行爲。

    但是，屍骨教堂之外，並不是他所想的廣場、噴泉和行人，而是一座環繞着石階的巍峨山峯，頂端矗立着巨大的十字架，數不清的天使盤旋簇擁，如同剛纔屍骨教堂中砸落的巨大十字。

    因斯·贊格威爾兩顆不同的眼珠同時上擡，看向山頂，眼中流露出不同的情緒。

    下一秒，一道銀白色的閃電劃破黑色的天空，如同神罰，直直劈向他的頭頂。

    這道來源未知的攻擊打破了教堂外的神祕空間，讓因斯抓住機會，再次化身火焰流星，鑽出那道閃電造成的縫隙，落到了真正的復活廣場中央。

    這裏噴泉依舊嘩嘩流淌，但寬闊的廣場上已空無一人，那座巨大的教堂彷彿位於另一個世界，內部兩位天使之王的戰鬥沒有絲毫氣息溢出。

    顧不得細想，重獲部分身體掌控權的因斯·贊格威爾就要借取體內惡靈的力量，發動“靈界穿梭”離開這塊是非之地，但他頭頂的緋紅之月突然變得黯淡，乃至整個消失，而他則被一股深沉的黑暗完全籠罩，視野內出現了一瞬間的空白。

    這詭異的變化一閃而逝，如同幻覺，但作爲能給予他人厄運的“守夜人”，他本能地嗅到了危險的氣息，覺察到了自己身上細微的變化，毫不猶豫地發動了“靈界穿梭”。

    ……失敗了。

    站在原地怔了一兩秒，因斯·贊格威爾才明白過來怎麼回事：他體內的惡靈已然不受自己控制，索倫、艾因霍恩和梅迪奇居然自顧自地爭吵了起來，這讓惡靈的力量極度分散，互相攻訐，根本無法向他提供支援。

    “……你們早點聽我的會有現在的事？”

    “你的神要是幫忙，你還會被亞利斯塔·圖鐸打包做成魔藥？”

    “別忘了，那魔藥也有你的一份！”

    “吵吧，繼續吵吧，這傢伙已經中了擁有神靈氣息的厄運詛咒，接下來的命運將成爲必然，哈哈，我等着和你們一起死。”

    “厄運”詛咒……聽着三位一體的惡靈在自己腦袋裏開會的因斯·贊格威爾有所明悟，知道接下來指望不上這個明顯受到了厄運影響，已經精神分裂的傢伙，只得動起重新掌握了主導權的身體，朝復活廣場出口奔去，同時嘗試和周圍的自然靈溝通，準備藉助它們的遁地、飛天能力，逃離這裏。

    但原本在南大陸隨處可見的種種靈體此刻卻不見了蹤影，整座廣場，以及周邊的建築內外，沒有任何可供溝通、契約的靈。

    被剛纔那座教堂影響了？

    因斯如雕塑般的面孔變得嚴肅，但他做出種種佈局，計劃狩獵“女神之眼”，必然有着許多後手，沒有猶豫就掏出了一根沾染了些許油污的白色羽毛，以靈性搓出火焰燒掉了它。

    這是“蒼白之手”帕倫克·塔西布，那名靈教團人造死神派的半神留給他的，再過幾分鐘，這個同樣擁有靈界穿梭能力的“不死者”就會降臨於此，將他帶走。

    但在燒掉羽毛發出信號的同時，他另一只手上的“0-08”，“阿勒蘇霍德之筆”突然脫離了掌控，直接在袖口處的布面上書寫着：

    “因斯·贊格威爾試圖向帕倫克·塔西布求助，這在當下無法快速離開的處境中是合理的選擇，但驅逐周圍靈體的幕後之人卻以更快地速度趕到了現場，那居然是已經死去的‘地獄上將’路德維爾！”

    沒瞎的那只眼睛瞥見自己袖口上細密的語句，因斯·贊格威爾腦中不可遏制的出現了一個念頭：

    什麼東西？

    不等他多想，復活廣場出口處的建築後方走出一道腰間挎着刺劍，胸口墜着一張面具的身影。

    那確實是“地獄上將”路德維爾！

    這個“看門人”沒有拔劍，沒有掏出符咒，而是伸出自己的右手，掌心向前，驅動他體內的冥界生物，發動了直接抽取他人靈體的能力。

    這只蒼白的手臂虛化、膨脹、拉直，抓向十米開外的因斯·贊格威爾，後者的頭頂，一道虛幻的身影逐漸脫離身體，向上飄起。

    原本只出現在因斯耳中的各種爭吵聲也響徹了整個廣場。

    “……別鬧了，這兩個傢伙在爭奪我們的所有權！”

    “哈哈，我無所謂的！倒是你們，被兩個男人同時追求的感覺如何？”

    “放屁，伱以爲我不知道你以前是……”

    聽着惡靈仍搞不清狀況的爭吵聲，因斯·贊格威爾腦門上青筋直冒，但也只能驅動體內的冥界，雙眼浮現出青銅大門，拉扯住這個他之前極力擺脫，現在卻視爲重要所有物的惡靈。

    如果沒有“紅天使”惡靈的位格和力量幫助，他光靠手上這支已經沒有多少力量的羽毛筆，沒把握逃脫剛纔給他施加厄運的神祕人物的攻擊。

    但這種以他的層次和實力很容易成功的行爲，卻不知怎的連續出現失誤，讓惡靈從他體內被完整地拽出，漂浮在他與“地獄上將”之間，短暫形成了拉鋸。

    不對勁……因斯·贊格威爾內心突然警覺，看向自己的袖口。

    那只表面黯淡無光，已被消耗大半的羽毛筆不知何時又寫上了兩句話：

    “在和路德維爾爭奪索倫·艾因霍恩·梅迪奇的過程中，因斯·贊格威爾居然不斷失誤，這讓身爲半神的他與序列5的‘看門人’短暫之間難以分出勝負，讓‘紅天使’惡靈短暫地獲得了能夠自由行動的機會。這當然有‘厄運’的作用，但惡靈自己的意志也起到了一些作用……哎呀，惡靈暴露了自己的真實目的，他要放棄倒黴的因斯，帶走‘阿勒蘇霍德之筆’！”

    啊？

    看着被細密文字塗滿的袖口，曾任黑夜教會大主教，執掌過重要聖物，身經百戰的因斯·贊格威爾腦中不可避免地陷入了短暫的空白。

    他與“地獄上將”之間的那道虛幻身影突然顯出真正的形體，那是一個年輕英俊，紅髮如火，身穿染血黑色盔甲的男子，臉上有多處腐爛見骨的傷痕，額間有一道旌旗般的印記。

    迴盪在廣場中的爭吵聲也於同時停止，只餘下一聲帶着嘲諷意味的笑聲。

    “呵。”

    在因斯·贊格威爾和“地獄上將”短暫地因爲失去爭奪目標而出現體內小型冥界的不穩定時，這位“紅天使”惡靈從眉心抽出一張巴掌大小的紙牌，手指一搓，彷彿去除了某種封印，而後直接塞入自己胸口。

    他身上的盔甲外立即套上了一身深紅色的長袍，臉上覆蓋暗金色的面具，頭頂戴着鑲嵌有多種不同顏色寶石的皇冠。

    這讓他身上鐵與血的氣息愈發濃厚，哪怕身爲半神的因斯·贊格威爾也爲之顫慄，握緊的左手不自主鬆開，那只書寫了自己接下來命運的羽毛筆自行飛出，落入“紅祭司”索倫·艾因霍恩·梅迪奇的掌心。

    下一秒，憑藉“褻瀆之牌”和體內“獵人”非凡特性獲得自主行動能力的惡靈就鑽入靈界，消失無蹤。

    ————

    “這可不是個好計劃，你應該知道亞當的目的就是這支阿勒蘇霍德之筆……”

    色塊層疊的靈界，正快速穿梭的“紅天使”左側臉上的傷口宛如不斷張合的口脣，發出低沉的聲音。

    “跳過那個身中詛咒的沒用‘守夜人’，直接與這支筆合作，不是更好麼？”

    他另一側臉上的傷口反駁道。

    “那合作的目的呢？就算亞當和那條大蛇拼得兩敗俱傷，我們也暫時拿他沒辦法，這支筆已經消耗了太多力量，起不到什麼作用了。”

    “和之前一樣，繼續找尋非凡特性，只要獲得神性，我們就能真正穩固狀態，不需要藉助這張‘褻瀆之牌’……”

    ……

    爭吵聲中，惡靈繼續在靈界中穿梭，一直到維持單次穿梭的極限，才離開色彩濃郁的靈界，短暫地返回現實世界。

    但他剛落入夜色之中，就覺察到了一絲不對。

    不遠處一道道銀白色的閃電劃過天空，砸落在地，隱約的轟隆和咆哮聲傳入耳朵，四周仍是熟悉的庫克瓦城的街道。

    他長時間的靈界穿梭，居然又繞回了這座剛剛逃離的城市！

    彷彿感應到了什麼，“紅天使”惡靈緩緩擡起頭，看向自己上方，視線從一對白皙的赤足上劃過，在優雅、神祕的黑色長裙上短暫停留，最後落在淡金色的長髮和皇冠上。

    “‘魔女’牌？”

    惡靈發出一聲嗤笑。

    “有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