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夢境之中

    “那份非凡特性已經由阿茲克先生交給我了，但在確認高級執事皮爾斯·特納爲鏡中人前，我覺得不應該輕易交出這份特性，根據我從蘿拉那裏瞭解到的信息，‘鏡中人’完全替代原體後，可以獲得非凡特性，假設，他現在仍然沒有任何動作，隱藏在教會之中，是在等待這份‘守夜人’的特性呢？

    “只有阿里安娜女士和塞西瑪閣下值得信任，我會間斷向女神祈禱，希望他們能來到貝克蘭德，解決‘鏡中人’的麻煩……

    “另外，我在昨晚舞會結束後，偶遇了特莉絲，她現在似乎恢復了自由身，但對大霧霾的元兇和逼死埃德薩克王子的幕後黑手有極大的怨恨，她計劃展開行動，尋找線索，我覺得可以觀察一段時間。

    “‘魔女教派’內部有多個不同的派系，‘白之聖女’卡特琳娜所屬的這一支或許有合作的可能，但由我接觸就行，如果你的身份暴露，在序列3的魔女手中很難逃生……”

    把這幾天獲得的信息和新的計劃寫入信中，安吉爾小心地將信封封口，拿起桌上的口琴吹了一下，無聲的波動逸散，蠟燭的光芒晃動，無頭信使蕾妮特·緹尼科爾自空中緩緩浮現。

    在遇到“鏡中人”皮爾斯之後，克萊恩就將召喚蕾妮特的口琴暫時交給了安吉爾，便於她在可能遭遇的半神戰鬥中能夠快速召喚對方。

    否則，哪怕付出一萬枚金幣僱傭蕾妮特，突發的情況下也難以及時獲得幫助。

    “請將這封信交給你的契約者，格爾曼·斯帕羅。”

    安吉爾遞上了信封和一枚金幣，說道。

    蕾妮特的兩個腦袋分別叼住金幣和信，但沒有立即離去，而是期盼什麼似的看向她。

    “我最近可能會遭遇到危險，就像拜亞姆時那樣……”安吉爾猶豫片刻，開口道，“我想再次僱傭你作爲保鏢，價格和上次一樣，在伱的欠款中抵扣。”

    上次一萬枚，這次又要花一萬枚……雖然蕾妮特確實非常能打，當時一人頂住了兩個“玫瑰學派”的成員，但……那是一萬枚金幣啊！

    在安吉爾胡思亂想之時，蕾妮特的四個腦袋也在她手中緩緩晃動着，並沒有第一時間答應。

    她不會是想藉機漲價吧……確實，她還欠我兩萬枚金幣，對於這種還沒到手的錢，她就算提價到一萬五千枚，我或許也會答應……安吉爾有些忐忑，正要開口追問，蕾妮特叼着金幣的那個腦袋已經咕嚕一下把金幣吞了進去，和另外兩個沒有工作的腦袋依次開口道：

    “優惠……”“僅限……”“這次。”

    優惠，一萬枚金幣還是優惠？她原來真的準備漲價到一萬五千嗎？

    安吉爾感覺自己嘴巴都要歪了，她深吸一口氣，平復心情，擠出一絲笑容道：

    “謝謝！”

    蕾妮特叼着信的腦袋晃了晃，算作回答，和身體一起消失在安吉爾眼前，回到了靈界。

    不管怎麼說，有信使小姐作爲最後的保障，我對付“鏡中人”皮爾斯·特納應該有很大的勝算，當然，前提是他沒有其他的幫手……安吉爾撤去靈性之牆，用“命比金幣值錢”安慰着自己。

    “既然這樣，對付皮爾斯就要更加謹慎，有絕對把握再出手，這樣才不至於讓對方逃走，浪費了這一萬枚金幣……

    “下週特莉絲會對那個威廉·賽克斯出手，我要提前做一些準備；今天接觸了身爲女神信徒的霍爾伯爵長子，以我的容貌和目的，有可能會被當做魔女教派的新成員，很可能會有‘值夜者’進行夢中審查……相比這些事，暫時沒有頭緒的‘鏡中人’反而不是亟待解決的問題。

    “好在我已經是序列4，對付一般的‘夢魘’甚至是序列6的‘安魂師’都不在話下，更何況還有隱祕聖徽的作用，足以應付半神以下的審查……而特莉絲，希望她不要惹上連我都對付不了的敵人，我拋棄她可不會有心理負擔。”

    無聲嘀咕着，安吉爾招來女僕，在她們的服侍下洗去了白天的疲憊和酒氣，很快鑽入溫暖舒適的被窩，進入了夢鄉。

    ————

    雷鳴般的汽笛聲中，冒着蒸汽的鋼鐵巨獸緩緩駛入了貝克蘭德蒸汽列車站，一名名旅客從車廂中走出，安靜的站臺瞬間變得熱鬧。

    以往出於安全考慮，入夜後蒸汽列車會停止運行，但最近前往貝克蘭德尋找工作機會的人越來越多，因此從間海郡、阿霍瓦郡加開了幾列下午出發，晚上到達的臨時列車，以便爲這座等待工人填滿工廠的城市增添新鮮血液。

    待大部分乘客下車後，車輛中段的車廂走出一名三十來歲的男子，他身披黑色風衣，領口高高豎起遮住下巴，沒有戴帽子，金棕色的短髮在昏暗的煤氣燈下如同刺蝟。

    他身上最引人注目的除了雙手戴着的鮮豔紅手套，就是手中提着的銀白色箱子，那大小彷彿能裝入一把提琴，配合他古板的穿着，讓周圍的乘客都以爲他是來貝克蘭德尋找工作的樂手。

    不甚在意他人的眼光，“紅手套”男子出了車站，跟着人羣進入地鐵站，在北區出站，坐僱傭馬車來到了黑夜女神教會在貝克蘭德的總部聖賽繆爾教堂，像一個普通信徒那樣在狹長的過道駐足，欣賞兩側的彩繪玻璃，在祈禱廳聆聽例行的彌撒，最後才輕車熟路來到教堂下方的值夜者駐地，見到了當值的成員。

    戴莉·西蒙妮，她最近的進展很快，已經可以考慮晉升序列5“看門人”了，但功勳尚不足以換取魔藥……她這份衝勁，這根緊繃的弦隨時可能斷裂，可惜我還不能……

    他視線撇過坐在門邊，穿着兜帽黑袍，臉上塗有眼影腮紅的戴莉，後者感應到目光，放下手中的文件看向這邊，微微點頭致意：

    “塞西瑪閣下。”

    “晚上好，戴莉，大主教閣下呢？”

    “在教堂裏的談話室，和希伯特·霍爾勳爵討論社交季到來後舉辦慈善晚宴的事項，需要我去通知他嗎？”

    另一位執勤的值夜者插言道。

    “不必了，我在這等。”

    塞西瑪走過狹窄的過道，來到旁邊一個小房間中，坐在包了坐墊的靠背椅上，將在外面從不離手的銀白色箱子放在腳邊。

    他注意到房間中已有兩名值夜者，其中一人他認識，是同爲“紅手套”，但歸屬貝克蘭德索斯特小隊的倫納德·米切爾，這個自廷根慘案後才申請加入紅手套的值夜者晉升僅次於戴莉，最近已經攢夠功勳，服下了“安魂師”的魔藥，成了他這個年紀少見的序列6。

    倫納德此時雙眼微閉，半躺半靠在躺椅上，周身散發出一股同途徑才能感受到的靜謐、安寧的氣息。

    他在“入夢”？

    塞西瑪下意識看向倫納德身前的桌子，上面放着一份攤開的文件，他單手輕揮，文件夾就如同被託舉一般飛到了他的手中。

    “克莉絲汀·特蕾莎，兩週前來到貝克蘭德，不吝金錢，迅速結識多名底層貴族與各行業精英，昨天夜間與希伯特·霍爾接觸，進行首次審查……”

    粗略將文件閱覽了一遍，塞西瑪重新看回那張黑髮紫瞳的年輕女性照片。

    ————

    安吉爾剛陷入深沉的睡眠，就先後感覺貼身的魔鏡和手腕的聖徽發出警示，而後才是靈性的警覺。

    她立即睜開雙眼，發現自己從臥室來到了二樓的小客廳，周圍站着一位表情呆板，動作遲緩的女僕，正在爲自己面前的瓷杯添咖啡。

    隨後，客廳的門被從外敲響了。

    果然，“夢中”審查這就來了……安吉爾心下瞭然，沒有自己起身去開門，而是等待身旁如同沒睡醒一般的女僕將門打開，把一位身穿黑色風衣，襯衫下襬隨動作飄蕩的年輕男子放進了客廳中。

    “你，是？”

    安吉爾裝出在夢中遲疑的語調，心裏卻犯起了嘀咕。

    她面前態度散漫地落座，順手拿出警察證件的，正是自己在廷根市的隊友，扮演依靠背詩的倫納德·米切爾。

    “貝克蘭德警察廳，你的住處附近發生了一樁命案，我要確認你最近的行蹤，以及身份證明上的資料是否屬實。”

    倫納德語調輕浮地說道，攤開手上的筆記本，抽出胸前的鋼筆。

    你這藉口也太拙劣了，不過也符合“夢魘”們使用能力後的一貫自信……他體內不是“寄生”着一個偷盜者途徑的天使嗎？是沒有告訴他我可能是高序列非凡者，還是祂也沒有看出來問題？

    安吉爾腹誹着，回想着“淺層寄生”和“深層寄生”的區別，點了點頭。

    “克莉絲汀·特蕾莎，女，22歲，四年前離開西維拉斯郡，前往因蒂斯特里爾……”

    倫納德很快將她僞造的身份證明唸誦了一遍，而後問道：

    “你在因蒂斯經商的經過是否屬實？”

    “有些是虛假的。”

    安吉爾老實回答道。

    嘴角露出一絲“果然如此”的笑意，倫納德追問道：“真實情況是什麼？”

    “我利用欺騙、舉報、惡意收購在多個行業賺取了大量錢財，而非通過合法的經商……”

    根據自己和克萊恩商議後的“設定”，安吉爾拋出了她的第二重身份：一個斂財手段不那麼光明正大，因爲擔心被當局抓捕而逃回魯恩王國，準備在貝克蘭德洗白身份和財產的年輕女性。

    這些手段處於法律的灰色地帶，更何況是在鄰國而非本國進行的，倫納德只是臉色古怪地記下，並未追問。

    而後，他開始針對安吉爾的回答重複、打亂順序詢問，彼此進行對照，安吉爾因爲一直保持清醒，很輕易地化解了這些“攻擊”，最後，倫納德放下筆記本，狀若無意地開口道：

    “你聽說過‘非凡者’嗎？”

    “……聽過，我甚至收集了幾份不知真假的魔藥配方，但始終沒有鼓起勇氣嘗試。”

    安吉爾知道回答“沒聽過”反而更容易讓人起疑，遂編了個半真半假的經歷，模仿着第一次在塔羅會見到“正義”奧黛麗時對方的心態，語調猶豫地回答道。

    “最好不要嘗試……”倫納德鄭重叮囑道，隨後站起身來，理了理風衣下襬，“感謝你的配合，特蕾莎小姐，祝你有個好夢。”

    他揮了揮手，發動夢魘的能力，讓這位看似容貌絕美，實際是個精通詐騙的商人的小姐會在醒來後遺忘大部分夢中的事，而後自己迅速脫離了夢境，回到教堂地底的房間之中。

    醒來後，他第一時間看向身旁的另一位隊友，確認對方在探查“道恩·唐泰斯”的夢境時沒有受到這個很可能活了上千年的非凡者的傷害，這才鬆了一口氣。

    隨即，他就發現自己對面坐着一位風衣領口遮住下巴和嘴巴的男子，對方手上拿着自己今天的審查目標的文件，眼神帶着探尋望向他。

    “女神之劍”克雷斯泰·塞西瑪閣下！

    望着這位高級執事，身體中有着一個“寄生者”的倫納德頓時忘了剛纔夢境中的審查，強裝鎮定，朝塞西瑪微笑了一下。

    ————

    伯寧翰路8號，三樓的主臥室內。

    安吉爾緩緩睜開雙眼，立即確認自己已經脫離了夢境，回到了現實之中。

    沒想到是倫納德來對我進行審查，他給我的感覺和在廷根時隊長侵入我的夢境差不多，要麼已經是資深的“夢魘”，要麼乾脆晉升到了“安魂師”……

    讓很可能是“紅手套”的他，而非普通值夜者對我進行審查，說明我的身份已經引起了教會的重視……不，應該是希伯特·霍爾太受教會重視了，霍爾伯爵一家都是女神的信徒，每年捐出大量財產，我這種不明人員靠近希伯特，自然會受到嚴格的審查，說不定還會有第二次，第三次……

    哼，我在幫他們解決混入內部的“鏡中人”，他們卻把我當賊來防……安吉爾無聲嘀咕，撫摸着手腕上的“隱祕聖徽”，內心無比期盼阿里安娜女士或“女神之劍”能儘快給予回覆。

    不過，沒想到倫納德也成爲了教會的中堅力量……

    安吉爾嘴角露出一絲微笑，看向窗外，緋紅的月光正照耀着寂靜的街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