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7章 良藥

類別:歷史軍事 作者:隔壁小王本尊字數:2638更新時間:24/07/06 12:31:11
    隨着張居正娓娓道來。

    可老張家的幾位翰林依舊一臉茫然。

    張居正心中不由得惱火起來,便是一頓劈頭蓋臉,將幾個酸腐的翰林兒子訓斥了一頓。

    看着幾個兒子臉上的茫然不解。

    張居正心中開始後悔。

    他這幾個兒子……

    簡直就是榆木腦袋。

    “朽木不可雕也!”

    張居正快要氣炸了。

    可是當自己的生命即將走到盡頭,這一代名相開始反思自己的教育方式,是不是有點問題。

    他身爲大明首輔,哪裏有精力輔導兒子們的功課?

    爲了讓兒子們搏取功名,進翰林院,從小時候起,張居正便讓兒子們進了族學,由家鄉的大儒傳授功課。

    而那幾位大儒自然十分賣力,對幾位張府公子的功課要求十分嚴苛,不讓他們接觸人間險惡,不知民間疾苦。

    而是關在家中一心只讀聖賢書。

    最終十年寒窗。

    狀元,探花是考上了。

    可是。

    人也廢了!

    這老大,老三兩位翰林院的高才,真真的向着腐儒的方向發展,還一去不回頭了。

    反倒是沒讀過那麼多聖賢書,出任武職的老四,再加上一個廚子出身的女婿,如今撐起了張府的天空。

    “難不成……”

    是老夫錯了?

    濃濃的麝香氣味,讓張居正頭腦清醒了一些,斜斜的依靠在被褥上,他開始反思,開始後悔自己的教育方式。

    早些年。

    他在江陵張氏族學裏網羅的那幾位大儒,科舉名師,除了給他老張家培養出幾個酸臭讀書人。

    似乎對這朝局,對這新政並沒有什麼卵用。

    真正靠譜的還得是老四和女婿。

    而此時。

    這一代名相沉吟着,思索着,漸漸的從老四和女婿的所作所爲,似乎洞徹了天機,悟出了什麼了不起的道理。

    那無神的眼睛亮了起來。

    張居正口中不自覺喃喃自語着:“自下而上麼?”

    便好似沉珂之中亮起了一道光。

    張居正在記憶中,沉思着女婿的所作所爲,他這個深藏不露的女婿呀,開便宜坊,開創一種新的記賬法。

    後來又在他的沈家莊種土豆,種番薯,搞合作社,搞倉儲物流,整肅廠衛,如今又對這京中宵小之輩磨刀霍霍。

    這種種作爲。

    讓張居正聯想到了自己的新政。

    沈烈的種種作爲,似乎是一種自下而上的改良,而他卻是自上而下的變法維新。

    二者所選擇的道路卻截然不同,

    “嗯……”

    張居正若有所思。

    自古以來。

    變法自上而下者,鮮有人成功,可他女婿的種種作爲,卻爲這大明,爲這京城帶來了一股新氣象。

    二法孰優孰劣?

    張居正竟迷茫了。

    十年來他施展了渾身解數,卻舉步維艱,其實在他拖着這具病體徹底倒下之前……

    他的新政早已推行不下去了,其中症結所在,十分簡單而又明了,變法便讓權貴們自己反對自己。

    這可能麼?

    “沈烈,沈烈。”

    此刻張居正喃喃自語着,而沈烈之法,卻着實幹了不少實事,少了那滿口華而不實的空談。

    這讓張居正心中好似迸發出一絲火花。

    “妙,妙呀。”

    張居正點着頭,沉吟着,便好似看到了英武的青年,爲這沉珂已久的大明開出了一味良藥。

    “若沈烈早生十年。”

    張居正幽幽的嘆了口氣。

    必可名垂青史。

    可如今。

    想及此。

    張居正又睜開眼睛,看了看這幾個不成器的兒子,卻又皺眉道:“你們家中……也有人入了青蓮教麼?”

    幾位翰林對看了一眼。

    竟有些驚慌。

    顯然是被老父親說中了。

    幾人還要辯解,支支吾吾道:“咱們家中倒是有幾個小妾,帶着丫鬟常去找那些道爺們求籤……”

    聞此言。

    張居正又氣又急,便狠狠瞪了一眼,訓斥道:“叫她們趕緊撇清,遲了……莫怪老夫心狠手黑!”

    求籤?

    你們心還真大!

    那是求籤去了麼,只怕是去求子了吧!

    想及此。

    張居正臉一黑,竟也恨不得將那些妖道,神棍抓起來千刀萬剮,而他這幾個學富五車的兒子。

    實在是!

    “哎。”

    一聲輕嘆,疲憊襲來。

    病入膏肓的張居正,在無盡的遺憾中再次沉沉睡去。

    同時間。

    夜幕下的京城。

    街上。

    沈烈卻不懂那麼多大道理,帶着廠衛與三大營上萬人馬,手持無常薄,從一座座府邸,道館之中。

    將鹽幫,漕幫,什麼彌勒教,白蓮教,青蓮教的高層來了個一掃而空,成串的潑皮無賴,妖道,神棍被軍兵從家中揪了出來。

    關進了大牢。

    這些人的家產自然被充公,那一幢幢豪宅被貼上了廠衛的封條,而原本的詔獄很快便塞滿了人。

    以至於。

    天子下旨將西苑的一片荒廢冷宮打開了,作爲臨時詔獄,將這些十惡不赦之徒關押了進去。

    一番兵荒馬亂過後。

    時不時響起的火槍爆鳴聲中,這漫長的一夜終於快要結束,而天空中微微亮起了微光。

    天將要亮的時候。

    沈烈,張簡修,馮保幾人便騎着馬,出現在了山西會館門前,不緊不慢的勒住了高頭大馬。

    擡頭看。

    便只見那山西會館高大的門楣之下,數十個身材彪悍的護衛正在守護,而會館裏頭燈火通明。

    那富麗堂皇的大廳中。

    一些商人,士子,還有被堵在裏面的官員,正在伸長脖子向着外面張望,還茫然不知發生了何事。

    隨着大批廠衛緹騎的到來。

    氣氛變得劍拔弩張。

    看着那數十個山西會館的護衛,沈烈臉色一沉,揮手道:“進去搜,若遇阻攔……格殺勿論!”

    “好好搜!”

    查一查裏面有沒有,違禁品,與韃靼人,女真人的往來書信,賬本什麼的,這可都是罪證。

    這殺氣騰騰的話一說出來。

    他身後。

    緹騎,番子便再次蜂擁而出,將弓弩火槍對準了山西會館的大門,還有那幾十個彪悍的護衛。

    護衛不服。

    幾十個彪悍之徒,在密密麻麻的火槍弓弩威脅下,卻也不肯讓路,一看就是那種家生子,不怕死的死士之類。

    “哎?”

    沈烈微微錯愕。

    也不張揚。

    便樸實無華的從腰間,拔出了從不離身的燧發短槍,將龍頭搬開,對準了一個身材高大的兇悍之徒。

    瞄了瞄。

    那兇悍的護衛面如死灰。

    眼看着沈烈的手指扣上了扳機……

    “住手!”

    隨着會館中響起了一聲低喝。

    一位穿着華貴織錦,身材瘦長的威嚴老者,在一羣士子,官員的簇擁下從大堂中快步走了出來。

    老者揮了揮手,揮退了護衛,便昂然走到了沈烈的馬前,用精光四射的眼睛定定的看着沈烈。

    還有沈烈手中的火槍。

    是張四維。

    下了野,罷了官。

    這位張閣老氣色差了許多,不過精神倒還十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