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五章 砍價

    殺黑，郡沙土話，意指坑人宰客等行爲，常常有人說“你怕是要殺黑”來形容對方試圖坑蒙拐騙自己。

    賣家價格太高是殺黑，買家給價太低也是殺黑，所以秦雨濃說各憑本事殺黑，就是說她會不顧師生情誼，也請孫香香和廖懷玉兩位老師不要客氣。

    孫香香和廖懷玉頓時歡欣鼓舞，準備大展身手。

    孫檸檸和陸檬檬則試圖鑽進衣箱裏，被孫香香抓住交給了劉北。

    女人買衣服並且準備講價的神聖時刻，男人就是用來帶孩子看東西的。

    “等等——”劉北阻止了她們，“秦雨濃的衣服很多，在院子裏有點擺不開，我建議你們在她出攤以後，再多看看。免得現在買了，看到更漂亮的以後後悔。”

    兩個女人都有些猶豫，劉北說得很對，然後兩個人對望了一眼，心中都在想，自己要是馬上就聽他的，會不會讓孫香香/廖懷玉覺得自己在他面前太過乖巧，言聽計從似的，從而懷疑自己和他之間是否發生了點什麼。

    於是她們都不說話了，只是站在那裏似乎在仔細思考劉北說的有沒有道理。

    劉北又對秦雨濃說道：“人都有個從衆心理，越是生意好的攤子越是能夠吸引人過去看看：咦，這麼多人，是有什麼好吃的、好看的嗎？你去擺攤，孫姨和廖老師挑選，對吸引人流量是有好處的。”

    秦雨濃馬上就說道，“好，孫姨，廖老師，反正吃完飯你們也沒事，跟我去出攤吧，到時候你們砍價，我就忍痛割愛吧。”

    “忍痛割愛這個成語用得好。”廖懷玉笑了起來，這個詞用得有一種商人的精明和虛僞感，不愧是竹格韻的女兒。

    既然是秦雨濃說的，兩個女人都點了點頭

    秦雨濃打了電話，把在白果園巷外面待命的保鏢喊了進來幫忙搬東西……經歷了昨天晚上的事情，趙崗很不放心，和竹清徽商量了一下，還是決定在近期更加縝密地保證秦雨濃的安全。

    秦雨濃也不是那種認爲有保鏢跟着就不自由、被束縛，像籠子裏的小鳥的矯情大小姐，只要保鏢不妨礙她，跟着就跟着唄，還隨時有人可以用。

    畢竟有時候她想乾點什麼，劉北都和她嘰嘰歪歪，而保鏢往往比劉北都聽話一些。

    一行人浩浩蕩蕩地去擺攤了，找到張觀魚和宋桃桃，就擺在他們旁邊。

    張觀魚和宋桃桃看到這陣仗，都有些目瞪口呆，這是來擺攤嗎？是準備開店吧。

    “放心吧，我和他們說了，不能影響到你的生意，秦雨濃只賣衣服，不賣首飾什麼的，大家擺一塊兒，還能起到促進作用，你看肯德基和麥當勞不總是開在一塊兒嗎？”張觀魚小聲安慰着宋桃桃。

    “沒關係，她也可以賣首飾，哪裏有我賣她就不能賣的道理。”宋桃桃沒有想到張觀魚這麼關心她的生意，心頭一暖。

    他肯定是想和自己做朋友，宋桃桃有些欣喜地發現了。

    相比較自己學校的男孩子，張觀魚給人的感覺截然不同，他充滿保護弱者的男孩子氣概，明明很高大強壯卻又很溫柔細心。

    就像剛剛擺好攤，他刻意換到更靠近車道的那邊，並且馬上就擋住了一輛亂闖的摩托車。

    那輛摩托車撞過來的時候，他直接就抓住車頭，差點把那騎車的人給翻了下去，怒氣衝衝的樣子，嚇得人家嘟囔兩句就趕緊跑了。

    可是他蹲下來以後，面對瘦弱的宋桃桃，卻是緊張的解釋，說什麼他平常其實並不暴力，只是危急情況下腎上腺素爆發什麼的，不要害怕他什麼的……

    說得宋桃桃想笑，心裏想着這樣的男孩子只會給人安全感，怎麼會害怕呢？

    女孩子成熟得早，所以宋桃桃很肯定，他是想和自己做朋友，好朋友的那種。

    真好，宋桃桃十分期待自己下學期的學校生活了，有這樣一個朋友，在陌生環境下就會安心許多，她不再像之前剛接到轉學通知時那麼忐忑了。

    看着宋桃桃臉上的笑容一如既往，張觀魚放下心來，伸手撥弄了一下攤子上的飾品，擺放整齊後偏頭看着那邊忙活着。

    保鏢把四個行李箱，還有本來就放在保姆車上的長條型抽屜式行李箱擺在最下面，一起組成了個大衣櫃。

    “哇，你這也太正式了。”孫香香發現每一件衣服上都有一個簡單的銅版紙吊牌，儘管沒有像原生的吊牌那樣精緻，印刷着許多信息，只有價格在上面，卻依然給人一種雅緻簡潔的感覺，很有格調。

    “秦雨濃，這就是你在學校裏胡鬧的底氣嗎？就算學習不好，也可以擺攤創業？”廖懷玉有些調侃地說道，“你簡直就是地攤之王。”

    聽到地攤之王這個稱呼，秦雨濃便得意起來，便不再計較廖懷玉說她學習不好之類的污衊了，她的學習成績比起班長何湘，還有學習委員張觀魚，確實不太拿得出手，可也是偏上了，反正比劉北強一點就行。

    “果然，我做什麼都是王者，都是大家公認的。”秦雨濃對劉北炫耀地說道。

    “行吧，你翻個圍牆，要到牆上當大王，出來擺攤，也要當地攤之王。”劉北搖了搖頭，果然是小孩子一樣，像劉北這種心理年齡，重活一世真的很難再和秦雨濃談戀愛。

    太幼稚了……孫香香和廖懷玉這種整體上成熟，又略微保持了些嬌憨和天真的性子，則剛剛好。

    如果是竹格韻，那就是完美，圓滿。

    “那當然，我還是砍價之王。”砍價之王露出慎重的表情來，去和宋桃桃談雙方合作推銷的具體事宜。

    可是宋桃桃根本就沒有給砍價之王發揮的機會，直接就答應了，一來對宋桃桃沒有壞處，就算要她吃點虧，她也是願意的，畢竟秦雨濃是她擺攤以來最大的客戶，二來她知道秦雨濃是張觀魚的朋友，她要是拒絕，萬一秦雨濃因此對她觀感不佳，也影響到張觀魚對她的看法怎麼辦？

    秦雨濃抓着自己的頭髮回去了。

    “她怎麼了？”宋桃桃有點看不懂，明明自己滿口答應，秦雨濃好像不是很滿意。

    “呃，你別管她，她腦子和一般人不一樣……”張觀魚終究是熟人，想了想說道，“她來擺攤，是覺得好玩，來找你談合作，當然也是爲了好玩，大概是你一口答應，讓她覺得沒有發揮她的口才什麼的。”

    宋桃桃笑了笑，真羨慕這種什麼都覺得“好玩”的心態，不過她也只是羨慕，而不是嫉妒，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生活，在自有的條件下努力到極致才是她應該做的。

    孫香香和廖懷玉已經在思考怎麼和秦雨濃砍價了，要是按照秦雨濃的標價來購買，今天她們在女裝高端品牌“國雅”買的那兩條裙子才是地攤貨了。

    即便是像她們這樣開支不大的女人，也要精打細算才行，就現在郡沙普遍的經濟水平來說，也沒有太多人面對秦雨濃的二手價可以任性購。

    “你這個價格怎麼定的？”廖懷玉看了看那些衣服重新標註的吊牌價格，確定秦雨濃是有定價標準的。

    “你們猜！”秦雨濃帶着考校的意思，終於輪到在自己的優勢領域考這些可惡的老師了。

    “嗯……我懷疑是，沒穿過的衣服她標三折，穿過一次的標一折。”劉北熟悉秦雨濃，也熟悉她的衣服價格，看了看幾件……尤其是那幾件明顯屬於竹格韻的衣服，就估計出來了。

    “你泄露商業機密！”秦雨濃不滿地說道，好在是泄露給自己的兩位老師，倒也沒有什麼。

    要是等會兒，有別的年輕或者不是太老的女人來買衣服，向他拋幾個媚眼，他就泄露如此重要的商業機密，秦雨濃就要把他打飛到河西去了。

    本來是讓他來對別的女人施展美男計的！

    “那穿過兩次，三次的呢？”孫香香有些天真的不解。

    “她只有校服會穿很多次。平常她來白果園巷，什麼時候見她穿過相同的衣服？即便有會多穿幾次的，那就是她特別喜歡的了，肯定不會在這裏賣。”劉北知道即便是白果園巷的熟人，有時候也難以脫離自己的思維慣性，從來沒有看她穿過同樣的衣服，卻也意識不到這是秦雨濃的生活水平導致的。

    “啊，我以爲只是因爲她每次來，都精心打扮了而已。”孫香香吃了一驚，仔細想想，好像秦雨濃留在她印象裏的畫面，就沒有哪一套衣服是相同的！

    “你又泄露我的商業機密！”秦雨濃打了劉北一下。

    “這算哪門子商業機密！”

    “就算。”

    確實算，那說明這裏的衣服都不是秦雨濃喜歡的，砍價可以狠一點啊，廖懷玉和孫香香對望一眼，已經準備打土豪了。

    劉北笑了笑，兩個聰明的女人，隨後他就不再關注她們的事兒了，專心看着孫檸檸和陸檬檬，畢竟她們的親奶奶都會拐賣她們，更遑論隱藏在普通人中的人販子。

    在劉北的印象中，流竄作案的人販子團伙中，負責直接出手抱走孩子的，一般都是那些看上去普普通通的中年婦女，這也是人販子的一個思維慣性，他們認爲中年婦女喜歡逗孩子很正常，她們接近孩子不容易引人注目。

    實際上，現實生活中最喜歡逗孩子的是都是年輕女性，中年女性反而不會直接上手去摸去抱，只有一些年輕女性和女孩心裏沒有逼數喜歡上手。

    大部分拐賣案中犯罪的年輕女性，比較多的是衝動作案，或者有針對性的，她們拐賣的往往都是有瓜葛或者仇怨的熟人的孩子，和團伙作案有些不同。

    劉北的注意力便更加集中在中年男女性身上，對一些大呼小叫“好可愛”“好漂亮”“叫姐姐”的女孩子，就稍微放鬆一點警惕。

    孫檸檸和陸檬檬雖然興奮，但是從小也接觸過警惕陌生人的教育，倒也不用劉北拿根身子拴住她們。

    劉北想起了後來頗爲流行的遛娃神器，就是那些跟遛狗差不多似的東西，不禁莞爾。

    廖懷玉和孫香香已經各自選中了一件大概是來自竹格韻衣櫃的衣服。

    其實秦雨濃也有很多漂亮衣服，價格也更合適，可是秦雨濃的衣服，她們兩個穿不下啊，即便勉強穿上了，也會因爲某些位置過於緊繃而變得澀澀感十足，就只好放棄了。

    “秦雨濃媽媽身材真好。”廖懷玉有些感慨，對孫香香說道，“你沒發現嗎?她有我的胸，你的腚，秦雨濃的身高腿長，簡直了……”

    孫香香也用力點頭，那當然了，否則的話一個巴掌拍不響，竹格韻會給劉北買牛鞭什麼的進補，她和劉北那層關係，絕對不止是她主動就能夠達成的，還是因爲她的身材太好，劉北根本拒絕不了！

    可惜早上發現這一點以後，孫香香還沒有來得及真正試探!

    “你們商量好怎麼砍價了嗎？”秦雨濃以爲兩個老師嘀嘀咕咕是在琢磨着怎麼對付她這個地攤大王，滿臉興奮。

    “這條裙子，其實有點老氣。”廖懷玉先上陣，祭出了砍價經典技巧：挑毛病。

    “年輕女孩子穿着才叫老氣，廖老師你穿正好，而且這個其實也不叫老氣，它叫波西米亞風，最適合你們這些充滿浪漫幻想，又沒有男朋友的女性。”秦雨濃充分運用自己的博學見聞，同時展現出了高明的眼光和分析能力。

    孫香香在旁邊吃吃發笑，這個秦雨濃太無敵了，難怪鬥湖堤實驗中學的女老師說起她就頭痛，沒幾個女老師會喜歡她。

    不過也沒有辦法，有學校領導小心翼翼地關照，誰也不會蠢到真的去教訓她，報復她。

    也就廖懷玉了，平常對待她和普通學生沒有區別，沒有少管教她，所以孫香香懷疑秦雨濃或者是本色表現，又或者是借機報復，都有可能。

    “我——”廖懷玉差點脫口而出自己有男朋友，甚至要指着劉北大聲炫耀，才能對秦雨濃造成致命打擊：你青梅竹馬的小夥伴拋棄白芸萱以後，並沒有轉向你，他選擇了誰你知道嗎？

    “我沒有男朋友只是我不喜歡男人，我也沒有幻想。”廖懷玉壓住強烈的進攻慾望，“你沒發現我們都只挑你媽媽的衣服嗎？”

    “嗯？爲什麼？”秦雨濃倒是沒有注意這一點，她看了看孫香香手裏，果然也只是拿着一件媽媽的衣服，然後秦雨濃才想起來，剛剛她們挑選的時候，就不怎麼看秦雨濃的衣服。

    “因爲我們雖然比你媽媽年輕，但我們都是成熟女性，閱歷和社會經驗的積累，時光流逝不止帶走了一些青春，還沉澱下來了一份豐厚的優雅，我們的特質也比較接近。”廖懷玉含蓄地點出了秦雨濃太單薄了！

    成熟？

    積累？

    沉澱？

    豐厚？

    特質？

    這些詞都是那麼的下流！秦雨濃終於醒悟過來了，這個廖老師，居然直接炫耀她的身材比秦雨濃好，而且炫耀的是她身上積累了許多肥肉，沉澱着豐厚的脂肪，特質就是前凸後翹！

    “好呀好呀！我媽媽的衣服一口價，只有我的衣服才可以砍價！”秦雨濃雙手抱在胸前，冷靜地打量着眼前驚訝的兩個女人，“你們聽說過哈耶克嗎？這就是市場經濟的自由調節，受歡迎的商品價格水漲船高。”

    “原來你也知道你媽媽更受歡迎……”

    “我說的是衣服，廖老師！”

    “我說的也是衣服，原來秦雨濃同學擔心自己的衣服賣不出去，怎麼會這樣呢？我記得秦雨濃同學非常驕傲的，我還以爲她會寧可一件都賣不出去，也要驕傲地死守價位……”

    “廖老師，激將法對我是沒用的，不過我看在你和我媽媽一樣，都喜歡懷念青春的文藝風格，我可以給你一個訂製價格……”

    兩個人脣槍舌劍，讓旁邊的劉北都目瞪口呆，平常也沒見她們有這麼好的口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