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4 感受我的痛苦吧~

    林安坐在樹上發呆。

    他知道自己接下來要做什麼，有着清晰的目標。比如挖掘自己的內心，尋找真實的自我。比如聯繫上鹿角獵巫騎士團，利用兩座倉庫架設私服來對抗這個遊戲世界。

    可……

    知道是知道。

    他卻不知道接下來該從哪裏開始。

    他……

    也就是對超凡道路的研究有那麼一丟丟天賦而已，本身並不是個特別聰明的人。

    他有自知之明的，自己要是真的聰明，早就考上最好的大學，畢業後不是當官就是當大集團的經理人，然後一步步走上人生巔峯了。

    而不會是成爲一個隨時都有可能倒閉的鹿角遊戲軟件開發公司的普通程序員社畜。

    他要真的聰明，也不會每天花費大量的時間學習，只是爲了不被淘汰優化。

    而是早早學起了據說可以逆天改命的金融之類的手段，然後輕鬆靠着兼職賺取財務自由的鑰匙……

    於是平凡人的林安有些迷茫地坐在樹梢上。

    以往他不會這樣的，強大的身體熔爐運轉，他所有的決定都會化作自身的意志，而後演化出強大的心靈力量和驅動力。

    那時候他也不可能會有猶豫、畏懼艱難、遲疑等等任何的情緒，一切心理問題都會被熔爐解決，然後像是一頭高速運轉、無欲無求的精密儀器那樣，直接朝着問題衝鋒而去。

    “呼吸法熔爐可真是個好用的東西啊……”

    林安感嘆了一聲，拍了拍手，從樹梢上站起來。

    無論如何畏難怕事不是他的風格，一時間找不到頭緒，就且先做着，做着做着也許就有思路了。

    就在這時，他陡然感受到一股危機襲來。

    林安猛地對着大樹一拍。

    大樹瞬間冒出一根根堅硬鋒利的尖刺，同時身形切換成黑貓化爲一道黑影朝着前方撲去。

    轟！

    伴隨着巨大的爆響，林安再度扭身化爲山海經怪物鄒虞，腳步向前邁動的瞬間，人已經來到半空中。

    朝着下方一看，一個身影從爆裂的大樹碎屑中飛了出來。

    赫然正是女巫安琪。

    “安東尼奧牧師！”女巫安琪目光冰冷地看着一步來到遠處地面重新變成人形的林安。

    林安沒有回答。

    他沒有Cosplay的興趣愛好，遊戲世界強加給自己的身份並不是那麼有趣，況且隨着上一次的死亡，他的身體已經徹底洗去了關於‘安東尼奧牧師’的一切。

    “你……”

    林安剛要說話，陡然吸了口涼氣。

    眼前的女巫安琪一隻眼變成了狼眼，這本是極爲突兀的粗糙嫁接，但此刻這只眼睛竟然呈現出一種極其完美契合的效果。

    那感覺就好像這只眼睛本來就長在這個眼眶裏的一樣。

    甚至眼珠子本身獨有的靈狼的韻律，竟然就這樣徹底被女巫安琪的韻律所同化。

    但這種同化，竟然能讓靈狼眼珠子依然保留着原有的韻律。

    那種感覺極爲奇妙和吊詭。

    林安從來沒有在其他地方見過如此獨特的嵌套韻律——除了他自己！

    是的，醜陋腦袋的眼珠子有着它自己獨有的韻律，與自己的結合，同樣出現這樣的效果。

    這股強烈的既視感，讓林安有種照鏡子的錯覺。

    只不過醜陋腦袋的眼珠子提供的能力是‘遊天之目’和‘靈性直覺’，女巫安琪眼眶裏的靈狼眼珠子，卻並不是這個。

    也得虧不是‘遊天之目’，否則女巫安琪早就被那頭靈界巫妖負燈犀牛給電死了。

    女巫安琪並沒有戰鬥前瞎逼逼的習慣，那顆靈狼眼珠子鎖定林安後，直接擡起手施展巫術。

    “往事如煙！”

    這道巫術是西曼列國大陸一道極爲經典的巫術，被國際巫師聯合會首席天蛇星老巫師主持整理在《巫師百科全書·詛咒篇》上。

    它有一個更爲通俗易懂的名字——‘回想起過去那一幕，我恨不得扇自己一巴掌/穿越回去弄死自己’。

    這個巫術是研究巫妖化的產物，原理是利用靈性反噬心靈，激盪起心靈深處的記憶，以此來爆發出針對自我厭棄的濃烈情緒。

    據說針對心有愧疚的人施法效果最好，最猛的時候甚至可以讓一個人掏出刀子當場自我了結。

    現實世界從來就不是回合制。

    女巫安琪在施法的時候，林安同樣也出手了。

    油畫視覺旋渦巫術！

    內部重力術！

    五基礎巫術延伸——沼澤吞噬！地底絞肉機！冰封凍結！

    於此同時他再度變形成鄒虞，邁着五光十色的光芒，再度拉開距離。

    只是等林安從空間通道裏出來，還沒有來得及站穩，一個踉蹌直接倒在地上。

    一種可怕的揪心感覺在心裏頭蔓延，伴隨着陣陣觸之不及的刺痛，過往的記憶翻涌而來。

    ——“打死這個撿垃圾的！”

    ——“求你，不要~~~”

    那是很久遠很久遠的記憶了，林安甚至不記得當時到底是不是自己做了錯事。

    他只記得那天晚上他去撿瓶子和紙皮大豐收，收穫滿滿地將年幼的他整個人的肩膀都壓彎了下來。

    也許是有些紙皮沾染了隨意扔入垃圾桶的快餐盒的油污，然後髒兮兮地撞到了路人。

    也許沒撞到，只是那些從KTV裏出來的人喝了酒，想在漂亮的妹子面前表現。

    也許他真的撞到了那個穿得很單薄的女人的哪裏，所以才被那個女人罵了一聲。

    然後他就被揍了。

    生活的苦難並沒有賦予他傲氣的權利，他做的任何事都不可能會有人給他託底。

    也許是因爲明天要考試怕耽擱了，也許是害怕因此受傷或者生病，也許是那段時間的壓力真的快壓垮了他，也許是太多太多的原因在心裏頭混雜。

    他表現得並不像個漢子，在一羣人的圍毆中，一把鼻涕一把淚地哭着，哀求着這些人放過自己。

    而最爲悲哀的是，他還看到了那個自己有那麼一些好感的女同學一臉驚訝地站在KTV的門口。

    有時候午夜夢迴，林安也會自不住地想，那個女同學當時會是什麼樣的表情。

    嫌惡？

    笑話？

    鄙夷？

    或者甚至只是冷漠？

    不知道，林安多麼希望那一次自己能男子漢氣概一下，表現得硬氣一些。

    而不是表現得像個最卑劣最無助孱弱的鼻涕蟲。

    其實這段記憶林安早已忘懷，那個女同學更是已經不記得面容和名字，只是在心裏頭留下了一抹淡淡的疤痕，隨着時光的流逝，甚至已經變得模糊了起來。

    但隨着記憶的沖刷，林安心裏頭依然涌出了極爲濃烈的憤怒。

    憤怒那段時光，憤怒當時那個軟弱的自己，憤怒所有的一切。

    而後便是難以言喻的悲哀。

    “……”

    林安喘着粗氣，掙扎地爬了起來，用力地甩了甩腦袋，這才發現自己竟然已經渾身大汗。

    他目光變得冰冷，看向了那個被困在原地的女巫安琪。

    得幸虧這個安琪並沒有帶幫手來，自己的反應也足夠快，否則剛剛自己陷入那段回憶的時候，早就足夠別人輕而易舉地弄死自己了。

    林安舔了舔變得乾澀的嘴脣，腦海中那段記憶還是止不住的翻滾着。

    那過往的怯弱瘋狂地沖刷着他的腦海，企圖將他人生中一點點構築起來的心防磨滅。

    “嘿~”

    林安笑了。

    他笑得很是淡然。

    畢竟回憶再如何清晰，情緒再如何濃烈，那也都是過去了。

    是的，他熬過去了。

    多大的事兒嘛。

    “我也讓你感受感受……”

    林安很不爽，非常的不爽，決定讓這貨也感受一下自己當時的哀傷。

    他會的巫術不多，但總是能構建起一個完整的理論體系，將巫術解構，並塞入更多屬於自己的東西。

    他，確實對巫術有那麼一些天賦的。

    “感受一下我的痛苦吧~”

    林安擡起手，遙指女巫安琪。

    “內部重力術！”

    這招是這段時間剛會的，甚至因爲吞噬了別人的靈性而學會，還沒有來得及徹底消化成屬於自己的巫術。

    不過也夠用了不是嗎？

    生活的苦難，人生加諸於自身的那些可怕得要將人心志踩入泥坑的壓力，不正是內部重力嗎？

    隨着他的施法，女巫安琪身上陡然涌動起一團漆黑的煙霧，猙獰得彷彿一頭惡魔一樣，一手死死地攥住她的臉部，一手扎入她的胸膛揪住心臟。

    “啊~~~~”

    女巫安琪發出了淒厲的哀嚎，但很快，哀嚎變得不是那麼的尖銳，變得軟弱，變得無力，變得充滿了悲傷。

    她的身上開始冒出一道道紫色的光芒裂痕。

    林安知道這是什麼感覺。

    就是憤恨得彷彿整個人要裂開了一樣。

    “嘿~”

    林安瘋狂地讓自己的心靈陷入那段可怕的記憶中，好讓自己激盪起更多更濃烈的情緒，藉此撬動更多的靈氣，加強這道巫術的效果。

    感受我的痛苦吧~

    是的，我痛苦，但你，超級加倍！

    嘭~

    一聲爆響，女巫安琪身上的紫色光芒裂痕陡然變得刺眼，瞬間爆開！

    她在頃刻間炸得粉身碎骨。

    化爲一道絢麗的煙花，隨着森林裏的微風，搖曳了一下，消散不見。

    只在地面上還漂浮着一個發光的東西。

    “喲嚯~”

    “爆裝備了？”

    林安皺着眉消化自己內心的這股壓抑記憶，深深地吐了口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