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8 繼承與道路

    大壯哥是個豁達的人，既然已經認定了陳舒雲爲繼承人，又如此難得地能在活着的時候給繼承人鋪路，他自然開啓了一個鹿角們從未有過的課題。

    ——繼承鹿角熔爐核心後，如何快速上手。

    過往鹿角們的研究，都在如何更成功的繼承，至於繼承之後的事情，大多都是要繼承者們自行研究。

    更不用說如今鹿角開始走入新的階段，希望實現繼承人由巫師來擔任。

    這就是更複雜的問題了。

    一開始大壯哥的想法，是巫師覺醒初期‘情緒激動’這個步驟來刺激鹿角熔爐核心的規訓力量，只不過陳舒雲早就已經度過了這個時期。

    但這種往魚池裏丟一條鮎魚的思路似乎可行。

    隨着陳舒雲的靈性開始融合‘魔鏡巫術種子’的靈性，鹿角熔爐核心果然開始自行運轉起來。

    “你可能……”

    大壯哥摩挲着下巴，“要釋放巫術出來看看，也許你可以多跟召喚出來的魔鏡邪靈接觸，更多的激發出鹿角的力量來。”

    他並沒有直接指揮陳舒雲該如何做，而是一點點地引導着她去感受鹿角研究深入的辦法。

    就像導師一樣，帶着自己的研究生一步步上手。

    說實在的，大壯哥和陳舒雲很熟的。

    當然，是陳舒雲成爲鬼面的那個階段。

    那時候的鬼面女巫，可是胖揍過大壯哥在內的所有鹿角獵巫騎士，當時老曹和老張還沒有回到申猴城，陸大哥已經死了，一切百廢待興。

    鬼面女巫橫空出世，逼迫鹿角簽下城下之盟，不得不捏着鼻子任由鬼面女巫建立起申猴城巫師協會，以及‘木棉花’巫師建立起男巫組織‘瘋男巫的樹洞’。

    當然，這本身也符合鹿角的‘韭菜園子’的方針，否則鹿角們寧死不屈的。

    也就是有過接觸，大壯哥自然知道鬼面女巫雖然強大，卻只是憑藉天賦掌握了一個個強大的巫術而已，並沒有把那個巫術推演到更強大的程度。

    就那樣，最終的局面不過是變成巫妖罷了。

    能接納陳舒雲，並虛心教導，一點點的引導，鹿角擁有極大的包容心。

    也就是這樣的大壯哥，得到了陳舒雲的認同，越來越誠懇地稱呼了一聲‘師傅’。

    “過去就是過去，用安仔的話來說，人的生命行爲在環境中留下了痕跡，此爲靈性。”大壯哥分析着陳舒雲的情況，“鬼面女巫既然是你的過去，那麼它就一定存在於伱的生命之中，不可能會沒掉的。”

    “你可能是無法駕馭那種暴戾誇張的力量，自身的心靈在巫術外力的幫助下，選擇封存了這段過去。”

    “而如今，鹿角熔爐核心賦予你了規訓你生命力量的能力，你要掌控這種規訓的力量。”

    “記住了！”

    “不是被鹿角規訓，而是拿起鹿角這個工具，去規訓你的生命力量。”

    “天變不足畏，祖宗不足法，人言不足恤，你不能拘泥於任由鹿角過去的規訓力量去規訓你，你要懂得向前看。”

    “事物是不斷變化的，環境是不斷變化的，人心也是不斷變化的。”

    “而你！”

    “才是那個最終的主宰。”

    “掌控自我，規訓自我，方能得最完整的自我。”

    “我們鹿角的精神，是繼往開來，是敢爲人先，而不是循規蹈矩。”

    鹿角各個支脈有各自的學派，大壯哥所屬的‘丙’字脈恰恰可能是最適合陳舒雲的，因爲他們的學派注重‘以技藝之巧變，身體力行納鹿角’。

    在他們的學派理念裏，鹿角不是生命行爲的掌控者，而是一個工具。

    研究大量的武藝技巧，研究國內外的巫師巫術，大壯哥是鹿角組織裏最懂國內外各大巫師和獵巫騎士研究方向和思路的人。

    尋找一個最契合自身的技巧，或者說最契合當前環境下當前個體情況的節點，尋找一個最合適當前的手法，去掌控規訓的力量。

    和陳舒雲如今的狀態，是如此的契合。

    只能說，命運有時候是真的有趣。

    這對師徒正在上着課，林安卻是早已經開始操作了起來，他在小老闆滿懷期待的目光裏，仔細地感悟着施法的特性。

    魔鏡巫術。

    他們可不知道，聖·卡洛兒修道院差點爲之暴動。

    “簡直可惡，竟然膽敢在修道院裏面施展巫術！”獵巫騎士首領卡爾騎士憤怒地凝視着修道院遠處艾琳娜貝爾修女住所的方向，用力捏緊了掛在腰帶上的騎士長劍的劍柄。

    “你要保持淡定從容的氣度，卡爾騎士。”主教老頭笑眯眯地坐在一旁，只是搖了搖頭。

    卡爾騎士冷冷地撇了眼主教，眼前這個出身於拜德家族的主教，就是歷史第四次推動修道院和地精城堡巫師組織合作的人，自然會選擇包容巫師了。

    “我已經眼睜睜地看着地精城堡在另外一條街上肆意地展露着巫術力量！”卡爾騎士憤怒地指着地精城堡建築羣的方向，狠狠地吐了口氣，“而現在，竟然還要容忍巫術力量在修道院裏面肆無忌憚地綻放？”

    主教老頭聳了聳肩，小心翼翼地掂起一顆茴香豆塞入鬍鬚濃密的嘴巴裏，用僅有的幾顆牙齒慢慢的咀嚼着。

    等着卡爾騎士終於稍稍平息了點怒火，這才慢悠悠地說道，“這個世間，再難以找到鹿角這樣包容性極大的組織，會如此極爲認同我們狩獵巫妖轉化爲神靈的做法。”

    他擡起有些昏沉的眼皮，看向卡爾騎士，“對外我當然會以無比榮光的姿態宣揚我教神靈的威嚴，但這裏只有我們兩人，我想你應該知道。”

    “我雖然推動了這件事，在我成爲主教的任期裏，‘神靈’從一尊變成了四尊……”

    “但我一直對這種做法保持更多的警惕性，我們不一定是對的。”

    “倘若一切都是錯誤……”

    主教老頭端起茶杯喝了口水，這才認真地看向卡爾騎士，“你知道的，四頭靈界巫妖的分身，足以輕鬆摧毀整個大荔國，我們將成爲人類的罪人。”

    “到那個時候，我們需要鹿角的力量，需要他們祕密爲我們清理‘神靈’，這樣我們修道院還是那個修道院，我們還能保持自身。”

    卡爾騎士不敢置信地瞪大雙眼，“你這是瀆神！”

    主教微笑地看着他，雙手交叉放在自己的大肚腩上，“不，我對神靈充滿了虔誠，我認爲，神愛世人。倘若有一天神不愛世人了，那一定是惡魔僞裝了神靈。而我們要做的事情，就是殺了惡魔，維護神靈的正義性。”

    卡爾騎士默然。

    主教老頭低頭繼續在盤子裏挑選着茴香豆，語氣幽幽，“羅石人先生（大壯哥）對一切都表現出樂觀的看法，哪怕他挑剔了一點。卡爾騎士，我對你抱有極大的希望，我雖然出身拜德家族，但我畢竟是修道院的主教，我的心，早已獻給了我們的信仰。”

    “也許未來修道院想要脫離拜德家族的影響，需要一個非拜德家族出身的獵巫騎士來擔任下一任的主教。”

    他扭過頭來，陽光從拱形花窗打落進來，將他蒼老的臉照得斑駁，神色不明，“我打聽過了，林安先生，他是被鹿角寄予厚望的新生代，我希望你跟他多交流交流。”

    卡爾騎士沉默了，久久，“他身上有很濃郁的巫師氣息，我討厭他！”

    “不！你喜歡他！”

    主教老頭的聲音很是堅定，深深地凝視着他，“告訴我，你喜歡他！”

    卡爾騎士用力地握緊手中的劍柄，他知道，這並不是他喜不喜歡林安這個人的責問，而是是否繼承主教這個一腳踏入墳墓的老頭的路線的責問。

    是否交好鹿角這個組織，並隨時警惕並保留殺死他一輩子信仰的‘神靈’的責問。

    最終，他有些無力地放開了手，搓了搓鬍鬚渣渣的臉頰，“我會幫林安找到他想要找的那個人，作爲善意。”

    主教老頭咧嘴一笑，露出了沒有幾根牙齒的嘴巴，開心地將茴香豆扔入嘴巴裏。

    “很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