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欲買桂花同載酒

    難得來鎮上一次，報完名的三人自然不會那麼早就回家去。

    “阿爲，接下來我們去哪兒？”方元勝騎上單車問道。

    “去買點學習用品啥的呀，你們也看看有什麼要買的，待會兒一起去理個發不？”方爲也坐上了徐採苓的單車後座。

    “可以！”

    三人便一起離開了學校。

    剛出校門，便見到有個推着自行車在賣冰棍兒的老伯。

    “賣冰棍兒咯！綠豆紅豆涼粉豆花——！賣冰棍兒咯！綠豆紅豆涼粉豆花——！”

    沒有錄音機，這魔性且循環的叫賣聲，都是靠老伯自己的嗓門喊出來的。

    炎熱的天氣裏，老伯就這樣推着自行車走街串巷地賣冰棍，偶爾村裏也會有人來賣冰棍兒，不過很少，但在鎮上這裏比較熱鬧的地方，就很常見了。

    哪有小孩子不喜歡吃這種甜甜的零食呢，尤其是這樣炎熱的夏天，一根涼颼颼的冰棍，簡直是一整天的幸福來源了。

    方爲坐在自行車後座，看着身邊阿勝和采苓望着老伯渴望又退縮的樣子、憂鬱又糾結的眼神，像極了以前小時候的自己。

    兩小夥伴自然也是想吃的。

    但他們都是大人口中相當懂事的孩子，大人給的零花錢從不敢亂花，也從不會主動開口跟大人要些什麼東西。

    一塊五一根的甜筒、三塊錢一瓶的可樂、對如今的他們來說，都是很貴很貴的東西。

    即便只是五毛錢一根的冰棍，他們也只會偷偷攥緊兜裏的零錢，一副渴望又猶豫的糾結眼神。

    畢竟對他們來說，五毛錢也許能在書店租一本漫畫，反反覆覆地看一整個星期了。

    兩小夥伴的神態被方爲捕捉到眼裏，他笑了笑，招呼一聲道：

    “走啊，過去老伯那兒，我請你倆吃冰棍！”

    “啊？不、不用了吧……”

    “走走走，一會兒老伯要到別處去了。”

    在方爲的催促下，倆小夥伴爆發出前所未有的騎車速度，咻地一下子，就出現在了賣冰棍的老伯面前。

    兩臺自行車猛地剎停帶來的那陣風，還吹動了老伯身上鬆垮的汗衫。

    “阿伯，你的冰棍咋賣？”方爲朗聲問道。

    “綠豆、紅豆、涼粉、豆腐花都是五毛錢，你們要幾份？”

    老伯戴着一頂大草帽，草帽下是張風吹雨淋的老臉，隨着他熱情地笑起來，臉上的皺紋更深了，像極了田地裏乾裂的泥土。

    “你倆想吃什麼？”

    “我要綠豆冰棍！”

    “我也是！”

    “那來三根綠豆吧。”

    “好嘞。”

    老伯支起他這輛二八大槓的自行車，打開固定在後座上的大泡沫箱子，一抹涼氣便在這樣暑氣盎然的空氣裏飄散開來了。

    涼粉和豆花估計是他自己做的，綠豆紅豆冰棍大概是從零食廠裏提貨的，也沒有啥精美的包裝，就一個透明的塑料薄袋套着冰棍，下面戳着一根木片子。

    方爲掏出零錢，給了老伯一塊五，老伯也拿着三根綠豆冰棍遞到三人手上。

    蓋好泡沫箱，老伯繼續吆喝着他那洗腦魔性的叫賣聲，推着單車走街串巷繼續售賣去了。

    盛夏正是樹木枝葉滋滋瘋長的時候，在小鎮的路邊撒下了一地清涼的樹蔭，供人歇息、擺攤。

    方爲、采苓、阿勝一起坐在樹蔭下的石墩上，美滋滋地吃冰棍兒，身邊停放着他們的單車。

    “味道咋樣？”

    方爲咬了一口手裏的綠豆冰棍，感受着它在口腔中慢慢融化的感覺，舌尖品嚐着記憶裏的那份清甜冰涼，悶熱的暑氣也似乎在此刻從身上的各處毛孔發散出去。

    “嗯嗯，不錯不錯！”

    向來性格爽朗的徐採苓，吃冰棍時卻顯得非常斯文，方爲和阿勝都是用來咬的，她卻是在慢慢的舔，一副好吃的東西要慢慢吃的模樣。

    “方爲，這次你請我們吃，等下次我們請你吃。”

    “好啊。”

    方爲不在意，雖然這會兒大家兜裏都沒什麼錢，但很多時候，快樂不是用錢衡量的，就算以後有錢了，也未必買得到年少時，這份冰棍的滋味兒。

    欲買桂花同載酒，終不似，少年遊。

    宴請了年少時的自己和小夥伴們，方爲的心情很是不錯。

    方爲和方元勝先吃完了冰棍，便就近在樹蔭下這裏，找個老師傅幫忙理髮。

    “采苓你剪不剪頭髮？”

    “不剪，我媽會幫我剪，你們剪吧。”

    方爲先剪，坐在木凳子上，理髮的老師傅給他繫上一塊布，拿着手動的磨剪子就開始給他剪頭髮了。

    附近有理髮店，不過理髮店一次快剪需要五塊錢，路邊找老師傅剪，只需要三塊錢。

    橫豎反正是剪個平頭了事，方爲就懶得多花那兩塊錢了，基本出來的效果都大差不差的，這年頭大家也沒那麼多亂七八糟的髮型。

    就是這磨剪子吧……偶爾扯到頭髮的時候，是真的痛！！

    很快，方爲就先剪好了，沒有鏡子，他也不知道自己剪得啥樣，不過看一旁少女望他時，那一臉嫌棄的表情，估計是不咋樣的。

    當然了，徐採苓的審美不作數，每次剪完頭，她總要吐槽剪得好醜好醜的。

    在她看來，男生還是留謝霆鋒那樣的長頭髮最帥，這可是現在最火的男明星了！

    至於周杰倫什麼的，那是誰？

    方爲沒記錯的話，杰倫的首張個人專輯就是今年發佈的，可惜小海島偏遠，等他火到這裏的時候，都不知是猴年馬月了……

    “阿伯，有水嗎？”方爲問道。

    天氣炎熱，脖子和臉上難免有汗，剛剪完頭髮，稀碎的髮絲就黏在肌膚上，癢得很。

    “有！那有一桶清水，小夥子你自己洗一下吧，邊上還有塊毛巾可以擦。”

    毛巾的話就算了，看着那塊都要發黑的毛巾，直接就把方爲勸退了。

    他只是蹲在水桶旁邊，彎着腰，另一只手有些不方便地拿着水瓢舀水，還沒等他把水澆到腦袋上時，一旁便伸過來一隻小手，接過了他手裏的水瓢。

    “蹲好，一會兒我把你衣服淋溼了。”

    “你慢點倒啊喂……”

    方爲彎着腰，徐採苓就拿着裝滿水的水瓢，像澆花似的，把清涼的水往他腦後澆。

    你別說，這個過程還蠻有成就感的，徐採苓一邊澆水、一邊給他搓頭、一邊還自言自語：

    “給你多澆點水，快快開花結果吧！”

    “……徐採苓，你擱這兒澆花呢？！哎哎……慢點！”

    總算是把腦袋上稀碎的髮絲沖洗乾淨了，方爲胡亂地用手篩篩寸短的頭髮，悶熱的天氣裏，不用毛巾擦，一會兒也就幹了。

    後剪的阿勝就沒有美少女洗頭的待遇了，老伯見暫時沒別的客人，就主動上手給小夥子洗頭。

    那一雙粗糙有力的老手猛猛搓，把阿勝搓得齜牙咧嘴的。

    “小夥子，平時洗澡認真點啊，你看你這脖子後面，搓下來多少泥！”

    “……”

    於是，少年阿勝的身心一起受到了打擊，還爲此花了三塊錢。

    ……

    “買兩件衣服吧。”

    “上哪兒買？”

    “這片到處都是啊。”

    沿着白潭河這一路有樹蔭的地方，到處都是擺攤的商販。

    有理髮的、有賣自家種的蔬菜瓜果的、有賣各種農耕用具的、有賣衣服鞋襪的等等。

    新學期的到來，總得給自己置辦一身新衣服啥的。

    雖然有專門賣衣服的小店，但方爲三人還是更熱衷於在路邊攤上購買。

    用老爸老媽的話來說，就是衣服質量都一樣，店裏的更貴。

    當然了，對三人來說，選擇在路邊攤買衣服，主要是爲了多省點錢而已，畢竟平時生活細節裏省下的這些錢，就是他們爲數不多的零花錢了。

    方爲和阿勝買了一件T恤和兩雙襪子，徐採苓則買了一條運動褲，都是聽都沒聽過的雜牌。

    臭美的年紀還沒到，衣服好穿合身就行。

    剪完頭髮，買完衣服，三人騎上自行車，重新回到了校門口這邊。

    這裏有一家書店，叫光明書店。

    不知道是不是每個學校的門口都有一家光明書店，反正方爲的記憶裏有。

    鎮上的書店文具店有兩三家這樣，但這家是最大的，說大，其實也就三四十平方的經營面積而已，不過文具種類或者圖書種類還算挺多。

    要開學了，總是得補充一些文具啥的。

    方爲從後座下車，在車籃子裏拿出來一本書，這是他兩週前租借的《圍城》，直接買書的成本太高了。

    徐採苓和方元勝也拿出來他們之前租借的漫畫，是相當火熱的《龍珠》，她倆最近好像看到武道大會上，比克大魔王暴打孫悟空了。

    這部熱血王道的漫畫，是方爲心目中的封神之作，如今回想起孫悟空變身超賽暴打弗利薩的場景來，都依舊熱血沸騰，那也是方爲心中最完美的賽亞人形態了，至於後面出來的那些頭髮五顏六色的賽亞人……那特麼都是些什麼東西？！

    如今再看《龍珠》的漫畫，對方爲來說都已經是N刷了，帶來的感覺自然比不上初次翻閱時的震撼。

    但對初讀《龍珠》驚爲神作的徐採苓和方元勝來說，衝進書店裏的第一件事，就是找《龍珠》。

    爲了省錢，她倆的閱讀進度是一樣的，一冊漫畫書要賣三塊錢，租書只需要五毛一星期，倆小夥伴便商量好，一人租一冊，這樣就可以用最省零花錢的方式，共享進度了。

    拿着上次租借的漫畫走進店裏時，徐採苓和方元勝忽地感受到了方爲的良苦用心。

    他請我們吃了冰棍兒，讓我們省了租漫畫書的五毛錢……

    嗚……

    他真的……！

    得友若此，夫復何求？！

    “幹嘛，你倆看我的眼神怎麼黏糊糊的？”

    “爲哥！以後我們就管你叫爲哥了！”

    “……這倒不必。”

    大夏天的，方爲忍不住打了個寒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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