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零九章 變化

    望京，天星臺。

    這是根據千羽界語言音譯而來。

    呈銀色指環般的龐大高臺，修築於望京西城之外，通體種植有奇異的樹植。

    無數藤蔓，猶如花紋般，覆蓋通體檯面。

    仔細觀察，可以發現圓臺呈三十度傾斜，東高西低，切面正對方向正好爲太陽初升之地。

    而天星臺四周環闢有數十丈的河道，源頭引望京城護城河之水，呈碧藍色的河流，圍繞高臺流淌，最終在中心處，形成漩渦。

    在湍急的漩渦之中，則是一道龐大的綠色光柱，直插雲霄。

    其中無數細小的光點不斷懸浮，遊動。

    圓臺東側頂端，黑山真君杵着柺杖，立在那，魁梧的身子沐浴在陽光之下。

    此時的他，並不是老年狀態，而是壯年之時。

    這是他最爲強盛的狀態。

    正常而言，他其實更習慣以老年時刻，因爲那樣的話，無時無刻都能積蓄力量。

    只是那樣的放鬆時刻，只適合不受威脅之時。

    至於現在……

    “黑山，差不多了，現在只差最後以絕仙劍，開闢通道，引動建木之心而啓陣了。”另一個聲音在一旁出現。

    聲音中，隱約可見欣喜與如釋重負之意。

    “是啊，差不多了。”黑山真君點點頭，看向星臺中心的碧綠光柱。

    他身旁，一道青影出現。

    那是一個年輕的俊美男子，身着無袖道袍，眉心處有着一青色梅花印記。

    是長生道人。

    兩人同屬森之道脈，掌控木之法則，因此全權負責天星臺。

    “只差最後一點就成了，那人沒有來，不管是何原因，終歸是成了。”長生道人感慨道。

    提到那人時，其眼中有一抹凝重懼色一閃而逝。

    “等到最後完成，絕仙劍立於陣中，以建木之心驅動絕仙劍，封印自除，即使那人，也絕絕無法抵擋，只能敗逃。”黑山真君平靜回答。

    隨後，兩人沒有再說話。

    只剩下風不斷吹拂，周遭引至的流水奔騰不休，無數青色光點，升騰於下方漩渦之中。

    “黑山，你有沒有想過我們回去之後怎麼辦？”忽然，長生道人低聲問道。

    “回去之後……，大不了進入仙舟服役便是，我不信他們敢動手，而服役時間過去，屆時一樣自由。”黑山真君道。

    “別扯了，還一樣自由……我有預感，即使回到玄界，我等依舊逃不脫戰亂，

    因爲無數沙界的枯萎，絕不僅侷限於我等所見一角。”長生道人，聲音越來越低。

    他所說的枯萎，便是元氣衰竭。

    如同赤縣一般。

    其在當年便是大千世界，是足以支撐天解境，甚至供養出一位金靈層次霸主的恐怖世界。

    可依舊衰敗了。

    是的，雖然在赤縣的歷史上，只能追溯到所謂上古時期。

    但據他們的推測，上古之前，還有一個時期。

    那才是這方大千世界，真正的輝煌時代。

    只不過後者早有預料般，離去了。

    而像這樣的情況，並不少見。

    在降臨千羽界後，漫長的歲月中，他們已經遇到很多了。

    “入仙舟，即使能受到庇護，但我等加入，必然會被分配到前九批仙台，真若出事，第一個上場，如今我傷勢並未復原，加上法寶受損，

    還不如入魔海，去爭一線生機。”長生道人說道。

    “長生，你不必那麼悲觀，仙舟巡遊，其實很少出事，而入魔海……”黑山真君目光微凝，

    “你應該知道入魔海意味着什麼……

    有我們幾個在，何至於此……”

    “再看吧，這只是我一個想法，還是要等到回去之後再說。”長生道人面色恢復平靜，冷聲道。

    “泰州那邊如何了？該回來的回來了多少？”

    “沒有預期那麼多，但也能夠勉強滿足條件。至少萬仙大陣能成了，那人在泰州現過蹤，殺了不少人，到處搞事。”黑山真君道。

    “他想殺就讓他殺，對付這種魔頭，如果能犧牲一些人，填補其慾望，也是值得的。”長生道人平靜道：

    “好了，我該去孕育建木了，雖然不能恢復至原本狀態，但多少能補救一些。”

    話音剛落，其人影便一陣模糊。

    很快消失不見。

    下一刻。

    那碧綠的通天光柱中，多出一道微不可查的影子。

    黑山真君輕輕吐出一口氣。

    仙舟……如果有選擇，誰願意上仙舟？

    這其實也是他們若非迫不得已，不願回去的原因。

    但就如他所說，登上仙舟，如若運氣好，其實還是有不低的生機存在，甚至於，有着得窺大道的機緣。

    無論如何，也比如今的境遇強。

    “希望一切能如我等設想，希望一切能一直平靜結尾……”

    黑山真君緩緩上眼。

    身形同樣緩緩消散。

    而消散的瞬間。

    銀色戒指般的天星臺周遭，還是升起一抹淡淡的黑霧。

    臺身周遭，那無數藤蔓，落入黑霧之中。

    於其中快速伸展枝葉。

    *

    *

    陰河谷，小萬佛寺。

    龐大的無憂樹猶如罩子般，遮蔽小半塊山體，垂下的無數氣根，於雲海中穿梭。

    更多如虯龍般的樹根，則深深扎於山壁之上。

    遠遠看去，猶如螺旋階梯一般。

    隱約可見有不少寺廟坐落其上。

    一定程度上，算是增加了不少利用面積。

    此時無憂樹上。

    林末孤身立於樹冠最頂端，雙手負於身後，望着不斷遊動的雲海，俯瞰着下方的芸芸衆生。

    在這個視野中，那奔騰澎湃的陰河，就如一條絲帶。

    而視線盡頭的太阿山脈，則就像是一處土丘。

    至於更爲渺小的人兒，那便更微不可見了。

    林末靜靜欣賞着這樣常人難見的景色。

    任由凜冽如刀的寒風落在他的皮膚之上。

    他不知從何時起，很喜歡站在這樣的高處。

    這樣的視角，再是恢宏壯觀的景象，也會給他一種盡在掌控的感覺。

    好似面對海灘上，小孩辛苦堆砌的沙子。

    隨意便能毀壞。

    而這樣的感覺，更能讓他對生命心存敬畏。

    在將許成元等人安置完畢後，他收到了來自望京，周文帝的另一批龍門種洞天鑰資助。

    以及其的緊急傳訊。

    內容很簡單，告知他由千羽界主持修築的祭壇陣法，已經快要完畢，催促他是時候入京，進行最後了結。

    而事後林末結合自身留在望京的探子，所打聽的情報。

    兩相驗證，對方並沒有隱瞞，保留，或者扭曲。

    那所謂天星臺的確由黑霧瀰漫，

    而隱約可見綠色光柱通天徹地，讓人不可直視。

    終於到了最後了嗎？

    他心中有種期待，有種如釋重負，又有種彷徨與不安。

    要想擊敗敵人，首先便要瞭解敵人。

    在上次的烈戰中，他便做到了這一點。

    單一的十仙，已經遠遠不是他的對手。

    那所謂絕仙劍之威，他也經受住了。

    即使對方還有保留，但這段時日，他隻身前往泰州，尋訪好友，也並不非除其之外，什麼也沒做。

    過程中，他只要一有時間，便消化上次烈戰中所得的積累，同時體悟地解層次的玄妙。

    也確實讓他收穫許多。

    在此之前，他突破道祖，全靠莽幹，全靠天賦珠突破。

    這樣一來，他雖然倚仗自身天賦與底蘊，表現得仍然強勢，但到底在一些細節上有所欠缺。

    如今他需要做的，便是將其補全。

    事實上，也確實讓他做到了。

    由重瞳的洞悉萬物，加上自身各類頂級天賦疊加下的恐怖資質。

    林末很快便悟通參透了千羽界，所謂地解境的玄妙。

    與之前相比，雖然境界沒有提升，但戰力上，卻有了極大的增強。

    再加上他積攢的大量運點以及圓滿的境界。

    這便是他如今的底氣與信心所在。

    只不過，從周文帝處傳來的，有關玄界的種種神祕信息，以及那方步步緊逼，恐怖怪異的千機界的可怕，

    又讓他有些不安。

    不過這種來自於未知的負面情緒，並沒有太過影響林末。

    畢竟自練武以來，這麼多年，他都是這樣過來的。

    未知的恐懼，其實都是來自於實力的不足。

    只要真正的氣量足夠，只要實力到達一定限度。

    真正該恐懼的，便不是他。

    就如同此時的他一般。

    昔日的十仙，高高在上，神祕莫測，讓人心生畏懼。

    而如今……他不也一樣該打還是打？

    換句話說，他其實變成了，比十仙更爲恐怖的強人了。

    所以，他沒有必要過多憂心，有這個時間，倒不如多演練拳法，多體悟自身。

    “那就看看吧，看看我如今的氣量，在那所謂玄界，所謂千機界中，能達到什麼程度。”

    林末腳尖微點。

    整個人猛地向下栽倒，如流星般朝龐大的樹蔭墜落。

    在墜落的過程中，繁雜交錯的枝幹猶如有生命般，開始收縮蠕動，避讓出一條綠色通道。

    毫無阻礙的自由落體運動，速度越來越快。

    十數息後。

    最終。

    撲通！

    整個人一下栽入無憂樹樹幹前的一方綠色潭水中，濺起大片水花。

    這方池水，算是液態的元氣凝結，爲無憂樹本身，加上林末刻畫的長生道脈密文，所形成的一處修行密地。

    此時，一長串的氣泡從湖底升起。

    原本平靜的湖泊泛起陣陣漣漪。

    隨後水位線居然開始降低。

    撲通。

    撲通。

    撲通。

    在水位降低之時，一連串的心跳聲響起。

    猶如有人在湖底大力擂鼓。

    湖水中，筆直往下墜落的林末猛然間睜開眼，雙目重瞳中，勾玉狀的瞳孔已經化爲遊動的風車狀。

    與此同時，周身皮膚上的萬千毛孔，開始舒張，不斷吸收着周遭元氣凝結的綠色湖水。

    其中每一個毛孔，猶如一座巨型水泵般，強力抽吸下，甚至形成了無數細小的漩渦。

    林末視野中，天賦珠淡藍色光幕凝現。

    其上運點數字開始飛速下降。

    呲呲呲！！

    細碎的聲音響起。

    猶如灌滿高壓空氣的玻璃瓶，被人用針扎裂出一枚小點。

    受到極致壓縮的空氣，順勢從中飛速鑽出，逸散於外界。

    林末強壯的體魄上，開始浮現無數黑色的密文，其猶如墨汁一下潑灑於純白的宣紙上般。

    不斷蠕動，猶如小蟲一般。

    其文字複雜，深邃，仿若蘊含某種天地至理。

    蘊含的內容，更是包羅萬象。

    這已經不單是他靠着吞噬，掠奪的積累，而是加入了自身的想法。

    是屬於他自身的道理！

    任一枚蝌蚪狀的密文，若是有其他人在場看見，甚至於，即使是道祖層次，也有道化之危。

    與此同時，林末所凝聚的重根，也密密麻麻懸浮在他周身。

    其中最爲粗壯的，自然是他用以作爲千羽界修行載體的二重根。

    其猶如柱石一般巍峨，但偏偏又好似輕若無物，似煙氣般流動。

    這一刻，時間好似靜止了。

    他身上的無數密文，開始快速融合，凝聚形成全新的形態。

    周身的所有重根，包括二重根，則開始分裂，分裂出細小的無形絲線。

    不斷聚合，又不斷分離。

    地解五次……

    地解六次……

    地解七次……

    ……

    地解九次……

    隨着將地解境知識得悟透，加上運點的充足，元氣的足夠，突破猶如水到渠成一般。

    宛如吃飯喝水。

    而隨着命土的不斷地解，林末全身的肌肉，骨骼，經脈，乃至元神，都在發生着神祕的變化。

    這種變化，並不單侷限於骨骼，肌肉變得更爲強勁，堅韌，或者體型的膨大。

    而是好像多出了一隻只無形的手。

    這些手，貪婪地在朝外界攫取着，掠奪着一切的營養。

    最爲直觀的體現，便是這一方磅礴的元氣綠湖，深度開始飛速下將。

    藉由這些手，林末能夠清晰感覺到，自身對於外界天地的掌控，開始飛速提升。

    這種感覺，很奇妙。

    就像是躺在牀上玩手機，突然想要喝水

    但水杯卻在桌子上。

    正常而言，他只有放下手機，掀開被子，走上幾步，才能喝到。

    而現在，似乎念頭一動，水杯便會到達他手中。

    這種感覺……很不錯。

    但還差了一點。

    地解九次，在地解境界，行至盡頭後。

    便是最後的，天解，也即千羽界中流傳的羽化飛昇。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