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零七章 決定（半小時）

    就在林末與屠方交談，震撼於所知內容真相時。

    遠在數萬裏之外的赤縣中心－望京，卻是氣氛有些異樣凝重。

    猶如巨獸般的厚重城池坐落於平原之上，城中鱗次櫛比的房屋建築，車如流，人如豆，繁華無比，

    此時白日當空，城門大開，連綿不盡的城牆外，湍急的望京河大橋上，

    一陣悠揚古老的號角聲中，一隊身着黑甲，騎乘甲牛的軍士，列陣而行，不斷朝望京城進。

    他們一個個體型高達三米多，身上黑甲厚重，皆佩戴漆黑面甲，胸口處有一抹金色太陽色彩，呈四列前行。

    軍隊中心處，則留出一片空。

    其爲一架龐大的金屬轎子，有四頭龐大天青莽牛拖拽。

    周遭巡守的甲士明顯是其中精銳，一個個不僅體型更爲龐大，一身氣血更是磅礴得以至空氣中，都多出了一股燥熱感。

    軍隊護持着牛車，不斷行進大城，周遭行人皆退。

    不過與其說是護持，以牛車外軍士排列順序來看，更像是押運。

    讓人匪夷所思。

    城牆之外，官道周遭，有上百道目光隱於暗中，目送着這支奇異的軍隊進入望京大城。

    而就在這時，望京城外，高聳的城牆箭垛中，一渾身黑衣蒙面之人，在看見軍隊進入大門的一瞬，將手中的淡藍色水晶珠輕輕捏碎。

    咔嚓！

    一隻嬌嫩白皙的手中，淡藍色水晶珠破碎，咔嚓聲中，形成一精緻的水晶蓮花。

    望京內城，一片精緻院落。

    一名身着淡藍色蓮花底鵲鳥宮裙的美貌女子，見到手中淡藍色水晶珠的變化，呼吸急促了一分。

    “真的進城了，我去稟告陛下。”女子低聲對着空氣道。

    話音落下，當即轉身，穿過紅瓦白牆上的圓拱門，朝內城更深方向趕去。

    進入寬闊的宮道後，施展腿功身法，身形一閃，化作一道虛影，速度更快。

    不多時，進入一方巨大的名爲獻花園的花園中，來到中心處，一方假山流水衆花環繞的一亭榭中，一身着五爪金龍袍男子身旁。

    數息後，龍袍男子面色不變，只是擡起手。

    身旁提茶搖扇的宮女，一同賞花飲酒的嬌小妃嬪，微微正色，一言不發，盈盈一拜後，排成長隊，轉身離開。

    龍袍男子目送後者離開，負手於背，轉頭看向遠處。

    那個方向，是黑甲軍隊入城的方向，也是益州方向。

    “竟然當真入城了……”他輕聲嘆息。

    “這不是陛下一直希冀，九州希冀，天下百姓希冀的嗎？”

    一道身披赤色披風，身着銀色流質薄甲的高大男子，忽地出現在亭榭中，輕聲道。

    金袍男子正是大周皇朝之主，當今九五至尊，大周齊光皇帝，周文帝。

    “的確是我希冀的，只是，正是如此，才奇怪，一切來的太容易了。”周文帝輕嘆一聲。

    銀甲男子聞言沉默。

    是的，一切來的太容易了。

    自天傾之戰後，大周皇朝勢力大減，加上各州界域出現，不得不分權兵治。

    而爲避免各州諸侯割據，形成地方勢力，又實行推恩令，使得王侯異州。

    但即使如此，也就避免不了出現意外。

    其中最大的意外便在益州。

    益州武道勢力強盛，朝廷勢力也是最強，按理這樣的局面，各方制衡，應當最不易一家獨大。

    偏偏出了一個陳天夕，此人不僅內政極強，更武道天賦驚人，在原州周勝軍軍主黃埔象閉關後，

    直接以州牧之身，兼任周勝軍主，實現軍政一體，手握大州獨立。

    雖明面依舊聽從望京調令，但政令下至道郡後，百姓軍士便只知州府，不知朝廷。

    這種情形，自然爲朝廷所忌。

    而齊光皇帝也頒佈過不少政令，包括重新安排新任周勝軍軍主上益州赴任，平調陳天夕至其他大州等，但因各類意外，終不能實現。

    後因泰，淮，玉三州陸沉異變，不得不接受這脆弱的平衡。

    誰料因捕風捉影的幾事，只用了十二道金牌，居然便使得這位益州當之無愧的無冕之王，離州入京……

    “不管如何，其一進望京，再多謀劃，便已成空，一切都結束了。”銀甲男子沉聲道，語氣堅定。

    “是的，一切都結束了。”周文帝一直平靜的面容，終於出現複雜的波動。

    “這樣也好，少了一些波折，少了一些人流血，終究是好的。”

    望京處於赤縣九州龍脈中心，爲九龍風水大陣核心之處

    即使如今風水大陣出現破損，但此地風水壓制依舊最大。

    而他作爲大周之主，借天地大勢，陳天夕再強，自然也無法翻身。

    “那不知陛下要如何處理這位？”銀甲男子問。

    周文帝略作沉默，目光看着亭榭外，盛開的美麗繽紛花簇。

    “如今泰州事急，千羽界重重重壓，如果可以，可派其前往界域殺敵。”銀甲男子繼續道。

    周文帝依舊不說話。

    銀甲男子仿若明白什麼，面色微變，微微躬身，隨後退至陰影中。

    花園中，頓時只剩周文帝一人。

    他輕聲嘆息，轉過身，朝處理政事的明心殿走去。

    他對陳天夕的看法，其實非常復雜。

    一方面欣賞其才能，在其治下，益州一應欣欣向榮，不僅將界域鎮壓穩固，更使得朝廷，武林中，高手頻出，

    這便是能力。

    一方面則是不喜其擁兵自重。

    不受朝令私自兼任周勝軍軍主，數番抗命不尊，極大損害朝廷威嚴。

    但這一次，其不知爲何，終究自願入京了。

    所以最後便饒其一命吧，當然，也只是雷霆雨露，皆是君恩般的一命。

    只是不知道這一次，其還會不會抗命不尊。

    *

    *

    “所以你還有什麼要問的？”屠方懶洋洋地問道。

    林末回過神，看着對方。

    沉默少許。

    “按你所言，那冥鴉一死，至少益州這邊，一應變故，應當會延後，所以，他在哪，你知道嗎？”

    “伱在做無用功，你知道嗎？”屠方一愣，完全沒料到林末會這樣問。

    他頓時笑了，面甲下，無數金色觸鬚游出。

    “你是不是以爲將老子打倒，將我以借兵之法，形成的死魂界道化，就能打過冥鴉？”

    他指了指自己：

    “道祖，你知道什麼是道祖嗎？那是地解仙！

    你看老子，在千羽界，號稱天甲十傑，算是最有可能證就地那一境界之人，真正通幽洞冥，萬千氣運集於身，

    可想要證就地解仙，邁出最後半步，依舊千難萬難！

    道祖之中，分九九大劫，每度過一劫，便代表境界突破一個限度，實力發生天翻地覆變化，

    而你說的心魔太子，是死魂一脈的唯二道祖，自突破地解仙后，以無數死魂一脈天才資糧，就連其化身都要成仙了，你說他度了多少劫！”

    “實話告訴你，老子借兵之法，最多不過映照其六成威力，且無神通變動，

    而冥鴉真正作法，就是將心魔太子喚至此界也不是不可能，不然不可能敢來對俞事立東出手，

    你覺得，就連俞事立東那樣的高手，都在其狩獵目標範圍內，你再強，能強過俞事立東？”

    屠方輕聲嘆息。

    “如果老子是你，有這一實力，不妨躲起來，等到天變徹底降臨，兩界融合，在出世，

    如此以你的實力，天賦，也能得到重用，這豈不美哉？”

    林末沉默，望着遠處藏於林樹間的小靈臺寺。

    “冥鴉的位置在哪？”他眼珠轉動，目光落在屠方身上。

    一股子寒意自體內深處傳出。

    “他最後，一定在萬骨林，因爲俞事立東在那，千羽樹也在那！”屠方沉聲回答。

    萬骨林？

    轟！

    剎那間，無數漆黑樹根從身後無憂樹中躥出，轟然插在屠方背後。

    與其後背上那些樹包隆起中的黑木連接。

    兩者相接，頓時發出如同劇烈化學反應般的噗嗤聲。

    屠方下意識想反抗，但不過一瞬，便直接被拉扯入無憂樹之中，朝地底樹窟而去。

    那裏，其身上的聖魔元胎將得到最快程度的孕育。

    林末雙目微眯，仰頭望向頭頂。

    視線穿過繁密的樹葉，看向爛陀山，看向萬骨林方向。

    “北冥道友，不知你有何見解？”他輕聲道。

    是的，在與屠方交流時，他放開了對北冥道人的壓制，使得其能旁聽。

    “我……不知道，不過道友你……你好像又強了……”北冥道人難以置信的聲音傳出。

    這才多久……之前打他都要整幾十個回合，慢慢的，打與他境界相同的象王，只需用幾招了，

    而現在，就連遠強於他，傳聞中的久戰金鬼，在其手下，居然也沒撐過幾下…

    這簡直……

    “這不是重點。”林末輕聲道：“只要是人，只要努力，自然便會有所收穫，而我只不過比其他人多努力了一點，收穫大了一點。”

    “……”北冥無言以對，真當他和幽水童子一樣好糊弄?

    不過不知何時起，他也習慣了其不講道理地突破進度。

    或許其就是這方化外之地的真仙種子也說不定。

    畢竟這化外之地，本質等級與千羽界相似，在兩界融合前，出幾個大天才，也是正常。

    他自己安慰着自己。

    “道友，說實話，我的想法與屠方類似，如果可以，你現在隱世，其實是最好的，

    真正天變，兩界融合後，你這樣的高手，不會被清算，因爲那邊確實來勢洶洶，我等也需要聯合一切，可以聯合的力量……”他斟酌些許後小聲道。

    “當然，這也只是我的想法……”

    他趕緊補充一句，這是回想起屠方話說完後的慘狀，顯然他是不願經歷的。

    “我知道了道友。”林末面色平靜。

    看着後者身形緩緩消失，最終由石蟬封印，徹底不見。

    “繼續隱世嗎？”

    是的，以他如今的進境，繼續苟着，一直潛修，實力必然將一直精進，

    別說突破道祖，就是成就千羽界中，傳聞的天仙仙尊，也不成問題。

    只是……

    林末看向山下。

    武道天眼與重瞳產生的奇妙反應，使得他正常視力，也遠超常人。

    即使在高達千仞的陰河石柱上，依舊能清晰瞧見山下之景。

    在他的視界中，山下大靈臺寺周遭，不知何時，又擴建了一圈棚屋。

    而即使這樣，更遠處，依舊有不斷有流離失所的普通人，拖家帶口前來。

    他們大部分面黃肌肉，骨骼嶙峋，神色只剩麻木。

    即使小孩，眼神也失去了靈動，在這趕往靈臺宗的途中，提前剃成了光頭，皮膚則黃中帶黑，很是粗糙。

    那顯然是流亡途中，受風吹日曬，經雨淋陽炙所造成。

    生活的苦難，將一切天真，慾望，盡數磨滅，只剩下髒，只剩下亂，只剩下麻木，

    以及最後一點對生的渴望……

    林末看着這一幕，面色不變，並無奇怪。

    因爲這一幕，他早在寧陽城時，便見過了。

    只是依舊有所觸動。

    “或許……我是該做什麼了。”

    林末輕聲自語。

    他對於赤縣，自然是有感情的。

    這絕不僅是因繼承原主林末的記憶而產生的影響，更多是來到這方世界後，與這裏，產生得無數聯繫。

    從弱小成長至如今地步，從只有父母姐弟，到如今妻子徒弟，師門好友。

    他不知不覺，與這方世界，已經有了諸多聯繫了。

    其實早在寧陽時，他便有了類似的羈絆。

    只是那時，他太弱了，因此能做的，只有逃離，結果……只有錯過……

    林末忽然回想了諸多，腦海中順勢閃過來諸多張臉，一時有些悵然若失。

    “我成長至此，有諸多人爲我而犧牲，諸多人爲我而死，諸多人對我不理解……”

    林末輕聲嘆息，他還沒到自己理想的程度，但也有底氣，說出這樣的話了。

    “或許，我該試試，自己能做到什麼程度了。”

    他目光從山下如豆的人點中移開，望向更高處的天空。

    “也順勢讓所有人知道真相了。”

    是的！

    大多數人都不理解，但他在守護自身平靜時，也確實在爲了這個世界好！

    “現在……”

    林末眼瞳中，瞳孔轉動，重瞳浮現。

    “讓世界認清真正的我！”

    他周身，空氣開始扭曲，頓時出現一道漩渦，漩渦越發擴大，最後直接將整個人吸納其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