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九十四章 自由

    百離學宮，最東邊，黑水宮。

    作爲水龍一族最大的監獄。這座通體漆黑的宮殿沒有坐落於湖面，而是修築在水下，

    三十六根雕刻有各式海獸的金屬銅柱撐起蘑菇狀的宮殿，其中是蜂窩狀的牢房。

    周遭幽黑的水域下有無數黑影來回高速穿過。

    仔細看，每一條黑影竟然都是通體漆黑的刀狀鯊魚，雙目赤紅，遊速極快。

    這是黑鯊龍魚，在深海中，憑藉恐怖的速度與咬合力，普通蛟級武夫根本不是對手。

    若是成羣而上，普通海使甚至都會殞命。

    在這數以千計的黑鯊龍魚巡視下，宮殿周遭千米，無論是何種生物，一旦靠近，便會被撕成粉碎。

    此時黑水宮內。

    最外側一根金屬銅柱之內，青銅鯨形的計時器發出長鳴，正盤膝而坐的看守人員睜開眼，緩緩起身。

    門外，同樣走進一人。

    兩人眼神交匯，點點頭。

    “真羨慕你，終於不用坐牢了，好好玩耍哈。”剛走進之人拍了拍另一人，感慨道。

    “呵呵，時間一晃就過，按着計劃，很簡單的。”

    方纔坐關之人樂呵呵地說道，搖晃着腦袋，走出銅柱。

    很快，來到黑水宮中心，等待着專門人員開啓出口。

    幾乎兩息時間不到，出口便開啓。

    只是剛要出去之時，男子突然打了個噴嚏，隨後才一邊走，一邊罵，拍了拍自己的肩膀，離開黑水宮。

    半盞茶時間後。

    黑水宮中心處，一間較爲寬敞，純黑如宮殿外圍的密室。

    原本四肢皆被黑色鎖鏈鎖住，渾身是血，傷痕累累的白髮漢子忽地身體一震，隨後緩緩睜開眼。

    “噢喲？沉水……我的好搭檔啊，你終於來了！你知道沒有你的這段時間，我是怎麼過的嗎？……”

    漢子擡起頭，他面色慘白，兩眼中不見瞳孔，只有一片墨色，說話間，口中隱有黑煙彌散。

    似是在哭，似是在笑。

    四肢上鎖鏈嘩啦作響。

    他死死地看着密室一個角落，視線仿若穿過了那厚重的牆壁，看到了令人驚喜意外的人或事。

    “尼託比。”密室細小的縫隙處，一點一滴的水霧滲透而出。

    很快，水霧越來越多，液化成一灘水，最終凝聚出人形。

    通體由水組成的人形，身穿黑底紅魚的怪異衣衫，身上瀰漫一股詭祕的氣息。

    “你這個蠢貨，若不是恰好這百離島出了個我們的同伴，我們是絕不會來救你的。”沉水低聲道。

    白麪漢子擡起頭，呵呵地狂笑，嘴裏黑煙瀰漫。

    “我爲老大流過血，我爲赤鯀立過功，憑什麼不來救我，呵呵，憑什麼，呵呵！

    不過我們又有新人加入嗎？在百離島，水龍一族？蓮海那娘們可真是讓人噁心啊！水龍一族可真讓人噁心啊！”尼託比臉上露出猙獰的笑容，墨色眼眸中涌現出黑煙，以及狂暴的殺意。

    “哦？那位……實力到底有多強？”沉水踏着腳步，上前兩步，面色變得凝重。

    “不知道啊，對方實力太強了，尼託比根本打不過，呵呵，我懷疑她根本沒有受傷！”白麪漢子苦惱地說道。臉上出現痛苦糾結的神色。

    “你的意思是，對方實力恢復那個層次了？”沉水眯了眯眼。

    “可能吧，我中計了，我輕敵了，我甚至沒有進入狀態，就被抓住了。”尼託比低沉道，似乎想到了什麼，黑色的煙霧不斷從眼角逸散。

    好像在痛哭。

    沉水沉默下來。

    “先離去吧，這些個人，就交由老大和組織裏那幾個變態對付，我們把自己的任務做好，也算是完成了，現在我到這，就差探幽龍目那了。”他輕聲安慰道，身上水流聲越來越急促，水花飛濺。

    “探幽龍目，那可是個好東西，水龍一族一向看的很緊，要是被奪，肯定引起動靜不小，呵呵，這次來的是哪位前輩？”尼託比問道。

    他一邊說，四肢慢慢化作黑煙，囚於周身的鎖鏈發出嗡嗡的聲響，竟然開始崩裂，出現裂痕。

    聽到對方問話，沉水剛要回答。

    忽地，他懷中發出淡淡的瑩光，並開始輕輕震動。

    沉水伸出手一抹，一條赤色怪魚玉雕，此時正發出淡淡的微光，並且尾巴開始搖晃。

    他將玉雕置於耳邊數息，隨後神色微變，看向尼託比。

    “這次來的是歐海拉前輩，只是情況好像出了些變化，探幽龍目還未實際到手，新來的那位好像便已經提前動手，如今鬧出了不小的動靜！……”

    “你的意思是……？”尼託比愣了愣。

    “不是我的意思，是海拉老大的意思，既然新來的夥伴都動手了，那我們也得不甘示弱啊。”沉水微微笑道，體內的水流越發湍急。

    “尼託比，你現在應該還能追逐光明吧？”

    “尼託比雖然身是黑煙，卻心向光明，至死都不會停止，何況只是受了些傷？先把這黑水宮掀了吧，呵呵……”尼託比眼中閃過一絲兇光，破爛的黑底紅魚袍下，身子緩緩化爲黑煙。

    啪！

    四條鎖鏈，瞬間腐朽斷裂。

    “很好，那大幹一場吧！”沉水點點頭。

    兩人對視一眼，瞬間消失在密室中。

    轟！

    下一刻，三十六根金屬銅柱撐起的黑水宮猛地在搖晃。

    黑煙與黑水逸散其間。

    隨後則是一個個乖張霸道的氣息，升起，一道道激射出水面。

    *

    *

    轟！

    小島陸沉，碎塊飛濺。

    數千平的貝殼島被巨大的力量擠壓，一下子沒入宿舍湖中，狂暴的力量繼而作用於湖水，整個大湖仿若頃刻間被丟入了一枚炮彈，掀起了十數米高的巨浪。

    一塊破碎的貝殼塊上，阿基肯大口地在呼吸，血色的眼眸中驚訝，忌憚，興奮，數種神色交織變化。

    他沒有看一旁同樣神色驚恐，未搞清楚狀況的雷克頓與席艾，而是雙眼死死地看着前方立於另一片碎塊的人影。

    人影身着黑底紅魚的怪異衣袍，身體相同強壯，兩米四五的身高，猶如一座小山。

    擡起頭，蒼白的皮膚，黑色長髮下是棱角分明的五官。

    那五官算不上十分精緻，但組合起來，卻給人一種獨特的韻味，尤其是那雙眼瞳，深邃，漆黑，猶如幽潭，好似能海淵中的淒冷海眼。

    “咳咳。”阿基肯咳嗽了兩聲，順手吐出兩口血水，仔細打量起林末，眼睛越發之亮。

    “有趣，你應該就是那什麼敖採臣吧？雖然是偷襲，但這個實力，嘖……難怪摩米羅會讓我出手！嚯嚯嚯！”

    他六隻重耳開始搖動，赤色的臉上露出猙獰的笑容。

    “而且，你這身衣服……百離學宮弟子，居然是赤鯀中人？？”

    阿基肯眯了眯眼，一字一句道，聲音中滿是調侃之意。

    赤鯀他自然知道，作爲海淵中名頭最響的叛逃海人組織，那黑底紅魚袍沒幾個人不知道。

    只是據摩米羅所言，這個敖採臣算是百離學宮中這一代真正的天才，甚至天才到，年紀輕輕便有接近海使的實力。而且所拜老師還非同凡響。

    這樣一看便有遠大前途的人，竟然也會叛逃？還真是可笑。

    “赤鯀中人？敖大……大哥，竟然叛逃了？這到底是爲什麼？？”一旁的雷克頓這才從被林末突然救下，宿舍貝殼島驟然陷落的驚恐中回過神，聽到這，有些難以置信地問道。

    作爲水街血鯊奶飲店當事人的他，他同樣知曉林末的天賦與實力，正因爲如此，同樣不解！

    “爲了得到真正的自由吧。”

    林末擡起頭，將額間的黑髮拂至耳後，看着滿身是血的雷克頓，輕聲說道。

    “可是自由……難道在學宮中，就不是自由？”雷克頓想不明白。

    “席艾說的沒錯，雷克頓啊，你太天真了。”林末忽地笑了笑。

    “在這世間，客觀的規則，他人的意志，總是會製造各種各樣的喧鬧與壓抑，

    你現在的生活，並非自由，我的生活也並非自由，或許，就連那些高高在上的老師也不是真正的自由。”

    他打量着這已成廢墟的宿舍，這他算是很熟悉的住所。

    “生命如同泡沫，輕易一觸便會破裂，自由仿若野草，被風一吹，就被束縛，真正想要的自由，從來不是困居於一地所能得到的。”

    林末伸出手，好似想抓住什麼。

    “它需要去奪，去從其他地方，其他人手中搶奪，只有奪到四周無人，四周無任何阻礙阻擋，那才是自由。”

    呼呼！！

    一道道黑色的氣流從他身上瀰漫，灰色的物質夾雜其中，以他爲中心，開始擴散。

    “有趣！你遠比摩米羅有趣！”阿基肯露出猙獰的笑容，赤紅色的皮膚開始越發滾燙，紅色的暗光在周身起起伏伏。

    “若是換個地方，我倒想和你好好打一場，可惜在這百離學宮……”

    他搖搖頭，伸出手。

    呼啦！

    一道紅色的微光一下子自掌心中激射而出，破入天空，隨後猛地擴散。

    剎那間，遠處有數道氣機浮動。

    這是聯絡信號，血鯊一族特有的聯絡信號，可溝通紅雨學宮中此次的隨行導師。

    一旦後者抵達，便意味着百離學宮高層也會即時抵達。

    身着赤鯀黑袍，作爲叛逃海人的林末，只會被圍毆，又能有什麼好的下場？

    “可惜了……”阿基肯露出憐憫的神色。

    “可惜什麼？合適的地點，合適的時間，一切剛剛好。”林末輕聲道。

    阿基肯一愣，看着林末。

    “你難道不知道現在的處境？或者，想要短時間內殺了我？！”

    “我並非是想要殺了你，而是……已經結束了……”林末輕輕嘆息。

    “你……？”阿基肯擡起頭，卻只看見身前忽地多出一個人。

    對方一隻手輕輕地放在他的胸前。

    那是……

    阿基肯看着那張面無表情的臉，渾身都在抽搐般的戰慄感。

    彷彿自身立於無數鋒利冰冷的刀尖，稍有動作便會引發劇烈的殺機。

    “你這傢伙，你這傢伙！”他甚至不願反應，渾身水元便驟然激發，體內血鯊血脈開始沸騰，祕術開始運行。

    一切的一切都被催動！想要盡力保證自身的安全！

    只是……

    他心念一動，水元卻無法催動，肌肉好似不聽使喚，一切都好像慢了一拍。

    就在他疑惑之時。

    噗！

    阿基肯整個人猛然一抖，胸前一下子裂開一道巨大的窟窿。

    心臟，肺腑，幾乎所有的臟器連同骨骼，一下子消失。

    無數血水噴濺而出。

    “不堪入目的大意，並不值得憐憫。”林末低頭俯視着身前之人。

    蒼白的臉上，被濺落有幾滴血水，顯得有些妖異。

    “你……你……？！”阿基肯面目猙獰地死死看着林末。

    他還有祕術沒有施展，他還有血鯊二象化，他……他還有底牌……

    明明那麼多手段還存在，他竟然被瞬殺了？！

    哪怕一瞬都沒堅持到！

    他甚至都沒有看見對方是如何移動的……

    “可惡啊！……可惡……不過等着吧，你……你也會死……我等着……”

    話沒有說完，林末便緩緩鬆開手。

    任由對方跪倒在地，一口氣息也沒有，最終撲落於跟前。

    “等着我？”

    林末兩手置於身旁，輕聲喃喃着阿基肯死前的話語。

    臉上神情再沒有，以往於學宮中的禮貌平靜，而是一種自信與霸道。

    隱忍與小心，並非他的本性，當決心達成之時，周身束縛消失，剩下的，便是追逐純粹自由的決心。

    “就在方纔，我可是只在活動筋骨而已啊。”他揉了揉眉心。

    這時，周圍升起的氣息越來越多，靠近速度也越來越快。

    “真是吵鬧的世界啊……”

    他瞳孔變成豎瞳狀，璀璨的金色開始如岩漿般流淌。

    “首先，先安靜一些吧！”

    林末猛地張開手，如同擁抱整個天地。

    轟！

    無數黑煙般的如來魔勁瘋狂涌出，其中夾雜着少量的源力，聖魔元胎，逆反魔源，全力運轉。

    幾乎是瞬間，黑潮一般的如來魔勁便覆蓋了方圓數千米，猶如一片巨大的陰影，繼續往更遠處蔓延。

    “槍來。”

    林末伸出手。

    剎那間，一根黑色爲實質的巨大黑槍出現在空氣中。

    “聖魔-龍天喰！！”

    他五指猛地一握。

    剎那間，黑色的槍消失在手中，迎對着那一道道強大的氣息，一下子化作一道黑色龍影穿梭而去。

    猛烈的如來魔勁逸散，如同波濤般狂涌。

    隨後……

    刺耳的空氣嘶鳴聲中，天邊驟然出現了一個黑色的太陽。

    頃刻間，天空都開始顫抖！

    7017k