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7. 大小姐和大少爺的討飯生涯（1）

    大年初七下午，《粉豆一屋》的攝制組成員們已經自駕抵達了襄城北面八百公裏外一個名頭不小的海濱旅遊城市。

    嘉賓組統共分了兩輛商務車，爲了節省人力，儘可能的不打擾工作人員在節慶日與家人團聚，胡文這一回沒打算讓太多的幕後隨行，美其名曰——返璞歸真自助之旅。故而一路上，都是嘉賓組自己人輪換着開車。全程七個多鐘頭的駕駛分量，基本是由宇宙無敵臭屁王肖立早先生、溫婉懂事小奶狗厲豐先生，跟國民姐夫付雲先生三分天下，剩下一分，則是由鹿女神跟王名模輪流接棒。

    江子木作爲衆所周知的“傷殘人士”，更是叱吒一方回回掛科的“馬路殺手”，摸方向盤的活兒妥妥不可能到她手裏。本着人人爲我我爲人人的基本方針，想着幾位男士長途駕駛難免疲憊，加上也不願給寥寥幾位已然忙到飛起的幕後人員多添麻煩，自己這個斷胳膊沒斷腿的素人，多少還是能在不驚動周圍人羣的前提下幫點小忙的。所以一路上途經的幾個服務站，攝像頭捕捉到的，幾乎都是江子木跟耿奕奕倆人來來往往買水買食物的身影。

    這一站的拍攝，選在了靛島東邊一家依山傍海的民宿。攝制組提早幾個月做了包場預定，經過幾輪提價，才終於在這春節旅遊高峯的檔口，以不菲的價格拿下了這家爆火網紅店的獨家使用及拍攝權。

    一行人把車駛進不怎麼起眼的大門，按照店家的指示泊好車，剛一下來，全員冷到抖三抖。

    “嚯~~~”耿奕奕縮頭縮腦，話音兒帶着顫，“北方的冷，果然是物理攻擊。好傢伙這一梭子冷空氣，能把人直接突突了。”

    江子木弓着背縮着脖，掛着方巾的胳膊也禁不住在寒風中加速搖曳。

    肖立早餘光一撇，冷不丁往人背上推了一把。

    “知道冷還不往屋裏去？你這腦瓜子凍傻啦？”

    小貓咪兩眼冒火：肖立早！這大過年的，老孃才不稀得跟你多逼逼呢。

    猛地一扭頭，磨磨牙，緊跟着便和王大名模勾肩搭背一溜小跑往不遠處的希臘風白色建築羣跑。

    沒跑兩步，走下兩組臺階，視野倒是豁然開朗。

    王思思放緩了腳步，三百六十度一頓打量，左邊是旅遊小巴道具模型車跟乾淨簡單的餐檯，一抹些微發舊的橘黃，倒是給北方的冬天增加了一點點溫暖的暗示；右邊是假山流水青松白鶴的人工造景，雖然落了俗套，但畢竟佔了地利，名正則言順，也算不上牽強；頭頂是整齊懸掛的各式燈籠，紙的綢的，紅的藍的，華國風韻搭配春節年景，喜氣洋洋max，雖然不是巧思，倒是也算合稱；稍一回頭，好傢伙，身後略高的空地上，還有個微縮版兒童樂園，蹺蹺板小滑梯，不能說應有盡有，也得算目不暇接了。

    “嘖嘖，”王大名模叉了叉腰，“我說子木，我怎麼看着這地兒，跟網紅的名頭不大貼呢？”

    小貓咪眉眼一垂，又往羽絨服裏縮了縮，聲音壓的低。

    “親，這可太貼了有木有？”

    “小餐車那頭，就是加州海灘風，假山石那裏，就是古樸典雅風，頭頂上這些，妥妥時令節慶風，身後頭那邊，必須親子和睦風。”

    “再加上這建築主體的濃濃地中海風情，”江子木小臉一扭，似笑非笑，“可西可東，可洋可中。”

    “你看看，一家民宿，能整出這麼多花活兒，完全滿足不同消費者的打卡拍照意願好不好。”

    網紅嘛，出片不就得了。要求更多，就是你消費者不懂事兒了。

    王思思倒是沒接話，咂咂舌，拉着小貓咪那條健全的胳膊快步往室內去。

    一進屋，兩個姑娘毫無防備，被裏廂人頭攢動的光景嚇了一跳。

    不太大的咖啡室最前頭，烏央烏央站了好幾排的小夥子大姑娘，眼巴巴，直勾勾，還各個都掛着意味深長的笑容。此等陣仗，連久經沙場的老鳥王大名模都被瞬間盯出一身冷汗。

    “這……”身後頭攝制組的工作人員也趕了上來，一瞧屋裏的情狀，也是意外到不行。

    “額，咱們當時籤合同的時候，也沒說會有這麼多民宿工作人員在店裏standby哇。”

    聽了這話，對面統一着裝的民宿員工中走出一位大姐，瞧着約莫四十來歲，看身板是能倒拔垂楊柳的厲害角色，可一開口，聲音卻溫柔軟糯，反差萌到不行。

    “你好，你們好！”

    “我是值班店長程麗涵，協同後面幾位民宿員工，竭誠爲《粉豆一屋》拍攝組服務！”

    “程大姐，先謝謝您了。”攝制組工作人員掃一眼對面，眉頭一皺，上前壓低了聲音，“您這可不是幾位員工，是‘好幾十位’吶！”

    “誒？”程麗涵一頓，“喔，是這樣哈，原本呢，春節對我們來說就是旺季，人手必須要留足，才能保證讓每一位遊客有最優質的入住體驗。”

    “這一次你們包場拍攝，事情多人員多，我們更得堅守第一線，舍小家顧大局，讓你們賓至如歸嘛。”

    所以，民宿全員on call，統共也沒多少，就二十來個將近三十吧。

    程大姐一臉小驕傲：別說，你們這《粉豆一屋》的名頭還真好使。平常節假日找人加班，那是三催四請，五脊六獸，多給錢也是心不甘情不願。今兒這趟可好，動員大會都省了，一個個的摩拳擦掌削尖了腦袋非要留守店裏，攆都攆不走。

    正經人誰爲了加班而加班吶？還不都是爲了跟自己個兒的男神女神近距離接觸？

    工作人員的“明知故問”，許是帶了點習慣性焦慮的嗔怪，而程大姐的“明若觀火”，到了這時候，也不得不化作一兩句無關痛癢的客套話，走個有問有答的流程罷了。

    不過，這無傷大雅的小謊話，在肖立早跟厲豐幾個人跨步進門的時候，瞬間被民宿姑娘們的尖叫歡呼聲砸成稀巴爛。

    “棗…棗子！”——直搗黃龍型粉絲。

    “好帥！真的就……好帥！！！”——直抒胸臆型粉絲。

    “啊！這……簡直了！！！”——詞不達意型粉絲。

    “媽媽呀！我看到活的啦！我就說今年不回家過年是對的吧！不光有加班費，關鍵能看帥哥呀！我偶像也太好看了吧？真人比電視還好看吶！人怎麼能長成這樣哇？值了！今年不回家真的值了！不是就算我想回去我也搶不着票吶！即便搶到了回去也得被你跟七大姑八大姨催婚吶！萬一回去了躺平過兩天日子可不就不想再回來了嘛！萬一天天躺着整一佳節胖三斤不是更悲催了嘛！”——語無倫次型粉絲。

    江子木跟王思思一個“懂王”對視：就……到哪兒都是他肖大愛豆的粉絲見面會主場唄。

    程大姐微微回頭，給喊的最賣力的姑娘一個“充滿愛意”的眼神：咋回事兒？說你呢！怎麼能這麼不着四六呢？咱們都是經過正兒八經上崗培訓的專業服務人員，是能隨隨便便衝着顧客大喊大叫發花癡的嘛？

    矜持！矜持懂不懂？

    咱都professional，要鎮得住場，經得住事。

    除非……

    ……

    ……

    真的忍不住！

    “媽呀！這孩子長得真水靈！”

    “還有這身條！大長腿！哪兒哪兒看着都美！”

    “不是你說你怎麼能長這麼標緻呢？別的咱都不提，就說你這個硬件、這個臉蛋，誰都不火你肖立早也不能不火呀！”

    某只棗被突然奔到眼跟前的程大姐嚇了個輕微的趔趄，定睛一瞧，對面那滿滿母愛的星星眼，嘖嘖，老棗子林無疑了。

    “額，還好，還好。”

    肖大愛豆敷衍的謙虛了一回，眼風越過程大姐，飛到了對面咖啡館的大窗子上，室外的山石，像是沒切割的鑽，而那可窺一斑的海面，微微掀起一絲絲風浪，像是匠人雕琢過的美玉，瑩瑩閃着光。

    沒等仔細多瞧幾眼，肖立早感覺右眼一點刺痛，憑經驗，怕是又有一根不聽話的長睫毛擅離職守去眼眶裏遊走串門了。某只棗微微抿了抿下脣，無意識而緩慢的只眨了一隻眼。

    “呀！！！！！！”

    “他衝我wink了！”

    “麻蛋好帥！”

    “這波不虧！不給工資也幹！就算貼錢都值！”

    而接下來的瘋狂畫面，被如有神助的攝像大哥盡收於機器之下，散播於四海之中。

    “讓我看看，天！離得這麼近，他臉上居然都沒有瑕疵的！”

    某只棗內心OS：親，那你這5.0的眼，能看清那根不走尋常路的睫毛到底在哪兒嘛？

    “不是吧不是吧？一個大男人爲啥能比我這個每天勤勤懇懇做保養的女生的皮膚還細嫩呢？一比較我這毛孔簡直就跟鑽井隊施工現場一樣。”

    某只棗：畢竟我……密恐。

    “女媧炫技畢設！當年說出這句話的網友，您就是我的互聯網嘴替有沒有。”

    某只棗：達咩！現在是歌頌女媧的時候嘛？是肯定網友的時候嘛？這時候你就不知道抓住機遇跟我說一句“肖立早，你是我的神”嘛？

    OUT！

    “真！三百六十度無死角好嘛！三百六十度無死角吶！”

    某只棗被離自己最近的姑娘這嗖嗖轉圈的速度搞得頭暈腦脹，終於隱忍不住，倆手一擡，做個“stop”的姿勢，“親，不是三百六十度，你這都繞着我跑了十好幾圈了。”

    跑，接着跑，你跑成夸父那嬸兒的，老子照樣找不出死角。

    此時只能藉助攝像大哥的一雙眼睛看世界的廣大吃瓜羣衆紛紛不淡定了。

    “我也好想環繞立體無停歇的近距離欣賞我棗的美顏盛世哇！”

    “快！民宿地址發我一個，老子現在！立刻！馬上動身，騎着共享單車翻山越嶺前往圍觀。”

    “話說，你們店這個咖啡廳還缺收銀嘛？不行的話我現在自學拉花過去應聘咖啡師也是可以的吧？”

    “前頭的格局小了。不要被這個咖啡廳限制住嘛。你看，我就不一樣——請問貴店還缺園藝嘛？我大學專業就是這個，澆花除草造景我都成。不然，保潔大媽廚房打雜我也能勝任！”

    面對眼下這個如火如荼的追星現場，江子木一臉“又要看某人裝逼”的無聊表情，而作爲老友，王思思更是一針見血，“好氣喲，又又雙叒被這小子裝到了！”

    小貓咪耳朵一動，剛想鼓掌，左臂一陣抽痛，這才想起自己是負傷之身，扭臉把好用的唯一一隻爪子舉起來，趁人不備，跟王大名模擊了擊掌。

    “是吧，你居然也在想這句話？”

    閨蜜二人組悄無聲息的躲到攝像盲區的無人角落。

    呵呵，男人！

    王思思嘆口氣，跟江子木又再交換個眼神，隨後身子微微一傾，把臉往小貓咪的耳朵根湊了湊。

    “你說這幫棗子林，會覺得棗子有不帥的時候麼？”

    話音剛落，王思思眼珠一轉，“誒不對，你江子木也是棗子林一員對不對？”

    好的，那請這位資深大粉給個現身說法。

    江子木眨巴眨巴圓滾滾的大眼睛，看看近乎瘋狂前仆後繼的民宿員工，再看看某只宇宙豆一臉“本大爺對這種陣仗習以爲常”的勝利姿態，腦袋一低，對着王大名模裝模作樣遞過來的“拳頭話筒”發表感言，“噯，應該不會有的。”

    “畢竟，肖大愛豆可是榮膺世界十美的唯一亞洲面孔，也是蟬聯最想擁抱男明星No.1多年未嘗敗績的愛豆神話。”

    王思思翻個白眼，只敢腹誹：得，得。又是這些車軲轆套話。原以爲你江子木能說點不一樣的，結果依舊老生常談，毫無新意。

    失望。

    “反正，對於那些追愛豆追到失智甚至喪失自我的人來說，肖立早是連粑粑都能拉成完美形狀的零瑕疵活菩薩！”

    “錯了錯了！”小貓咪突然一臉警醒，稍一停頓，立馬扔出個“進階版本”，“應該說，肖立早是粑粑都不拉、臭屁都不放，不食五穀，吸風飲露的小仙男哇！”

    “也不知道當他們看到咱們的宇宙愛豆便祕屙屎的扭曲表情時，會不會生出跟當年的李大師點評他那愛了千分之千的前妻一樣的信仰崩塌感。”

    王大名模表情突變，“我說姐們，你不會是看到過……”

    拉的過長的尾音，最終被小貓咪一記眼刀直接腰斬。

    “我呸呸呸！你就不能盼我點兒好？會長針眼啊喂！”

    “我要想知道他肖立早會拉啥樣的便便，每天沖水前回頭看看自己的不就好了。還不都是差不多那樣子。”

    江子木嘆口氣，語氣裏突然就帶了點看破百態的滄桑。

    “只是打個比方罷了。自從加入了肖大愛豆後援團，我是真的見識了形形色色的追星女孩，也遭遇了一些從前想象不到的無厘頭事件。然後才發現，原來有人不只是嘴上喊着‘男神女神’，他們在內心深處，竟然真情實感的那麼以爲着。很多時候我都在想，人就是這麼有意思，沒有神咱自己造；等造好了，就用自己的規矩約束他，用顯微鏡吹毛求疵，讓神在自己指定的標尺以內生活。”

    “講真假使明星的所言所行有違法理，跌下神壇確實大快人心。可如果這神只是稍有一點劍走偏鋒，或者露出半分不盡如人意的地方，創造他的信徒就要攻擊謾罵詆譭，然後暴力推翻，碾成渣渣，那你說，這被推到上神高位的明星，得是活得多麼喪失自我膽戰心驚吶。”

    “然後等這一屆神滅之後，精神空虛無所寄託的人們，會把造神的步驟再重複一遍。周而復始，不知疲倦。”

    江子木舔舔嘴脣，話說到這兒，突然用餘光瞥了一眼肖立早。

    咱就是說，再絕美的容顏，終歸有遲暮一刻。沒有人永遠二十啷當歲，可是，娛樂圈總有二十歲的人不是？

    小貓咪的心裏一咯噔：不來噻不來噻！心疼男人倒黴一輩子，同情男人倒黴三生三世！

    謹記謹記！

    王思思聽了半天，先是點點頭，轉而又搖搖頭，一手搭上江子木的肩，慢吞吞道：“我說親，大過年的，咱能不能別搞這麼深刻的哲學思辨、精神碰撞？你現在這個言辭，是不是那天見你家謝教授引發的間歇XING學術後遺症？”

    “不過呢，你剛剛的比方，我就覺得很接地氣的嘛。”

    “蛤？”小貓咪一怔，表情皺巴巴的，“喔，粑粑。”

    “噗~~~”

    王大名模眉頭一皺，嘴角卻是藏不住的笑，“粗俗！這比方真的粗俗！”

    “但是，寶貝，”下一秒，王大名模大鳥壓人，直接跟江子木玩起了貼貼，“人家好喜歡你的粗俗喲！”

    “嘔~~~”

    小貓咪擡着爪子表示嫌棄，一根指頭直接頂在王思思眉心，“起開起開。你油到我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