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心疼她

類別:女生頻道 作者:公子無極字數:2537更新時間:24/07/01 21:27:42
    可她顧不上,她又開始拼命地磕頭。

    好似只有這樣,她才沒那麼難以接受。

    李淮臨看不下去,將她強行從地上拽起。

    他看着她滿是淚水和血水的一張小臉,聲音陰沉得厲害:

    “溫九齡,你小叔若是在天有靈,看着你這樣折磨自己,他會被活活疼死。”

    李淮臨一句話,就讓溫九齡怔住了。

    她迅速將眼淚逼退眼底,聲音哆嗦:

    “對,我小叔最見不得我傷心流淚了,我不能哭,不能哭……”

    她邊說,邊用袖子擦乾臉上所有的水汽。

    她抓住李淮臨的手臂,聲音急切,“我想帶小叔回家,你幫我。”

    重刑犯哪怕是死了,家屬在沒有正規的手續下,也是沒辦法把屍體領回去的。

    所以,她把這個希望寄託在了李淮臨的身上。

    可悲的是,溫九齡並沒有成功將溫時遇的屍體從監獄裏帶出來。

    大悲大痛,讓她昏迷在停屍間。

    李淮臨將她從監獄帶出來的當天夜裏,停放溫時遇屍體的停屍間被大火吞沒,溫九齡再次見到溫時遇時,他已經是一具被燒得面目全非的人體殘骸了。

    她在李淮臨的陪伴下,在混合泥水的狼藉火災現場裏,徒手小心翼翼地撿起溫時遇被燒的碳化的人骨。

    每撿起一塊,溫九齡的心就往下墜一分。

    整個火災現場,滿地都是殘渣碎片。

    溫九齡在一堆燒焦的尖銳物體裏翻撿着人體碎骨,每一根手指頭都被爆裂的玻璃碎片扎出了血。

    都說十指連心,可李淮臨看她神情專注地只剩下撿人骨這一件事——

    她忘記了疼,也忘了周圍萬事萬物。

    “溫九齡,都說十指連心,你都不疼的嗎?”

    溫九齡好一會兒,才像是接收到他的話。

    她眼神木木地看着他,“很疼嗎?”

    她這樣說,看着十根鮮血淋漓的手指,那一刻,疼痛的神經才像是被喚醒了一般,綿延不息地傳遍了全身。

    原來真的很疼。

    她睫毛垂着,蓋住眼底悲慼的神色。

    良久,她才說:“小叔一定比我還要疼。”

    他一米八九的大個子,被燒得連一塊完整的皮肉都沒有,他怎麼能不疼呢?

    李淮臨就這麼一言不發地看着她,看她跪地撿起那些焦黑的人骨,終是沒再開口了。

    溫九齡在人體殘渣內,發現了一張被壓在顱骨下方沒有被完全燒燬的照片。

    是上次她去蘭城監獄探視溫時遇時,她讓獄警替她轉交給他的那張合影。

    照片上的她,左邊站着小叔,右邊站着小姑。

    她笑顏如花。

    可小叔和小姑的臉,已經被燒得盡毀再也看不出他們的樣子了。

    那一刻,溫九齡的情緒再次崩潰得不能自己。

    好似一場大火,將她最愛的人從她的生命裏徹底的奪走,他們再也不會有交集了。

    溫九齡抱着那張照片,坐了很久很久,

    直至,她的心麻木得再也掀不起任何波瀾了,她才將所有遺骨都撿了起來。

    她用紅綢將那些碳化的遺骨都包裹好以後,就緊緊地抱於胸前,隨後面無表情地走出了監獄。

    她跟着李淮臨準備上車時,看到了秦翠娥的車從他們車旁呼嘯而過。

    車子呼嘯而過的剎那,溫九齡看到秦翠娥對她露出一個隱晦而又挑釁的笑。

    那一刻,溫九齡便明白了,不僅小叔的死有問題,就連這場火災都是陰謀。

    像是胸腔那股積鬱許久的怒火,在這一瞬間被點爆了。

    溫九齡放下溫時遇的遺骨,便如同瘋了一般追着那輛開遠的車跑了上去。

    她明明知道追上不上,還是在跌倒和爬起的反覆拉扯中,一遍又遍的追過去。

    膝蓋和整個手掌心,都被摔得不成樣子了。

    李淮臨追了她很久,才將滿目猩紅的溫九齡給抓了回來。

    他雙手摁住她的肩膀,看着她因爲激動猙獰的有幾分恐怖的小臉,一字一頓地對她說:

    “溫九齡,你冷靜點,你的小叔還在等你送他回家。”

    他一句話,就成功將溫九齡給安撫了下來。

    她睫毛耷拉下來,垂在身體兩側緊緊握着的拳頭也耷了下來。

    是啊,小叔還在等她送他回家呢。

    對,她要將小叔的屍骨平安帶回金陵城老家。

    但,就連這點願望,她都沒能實現。

    回城的路上,他們的車在跨江大橋上發生了重大交通事故。

    包裹紅綢的屍骨從破碎的車窗玻璃甩了出去,掉進了帝江河裏。

    滿頭是血的溫九齡如同瘋了一樣欲跳進帝江河,最後被同樣傷得不輕的李淮臨打昏了才成功阻止住她。

    溫九齡再次醒來是三天後的傍晚。

    那天,是顧時南跟陸明珠大婚的前一夜。

    殘陽如血的穿過玻璃窗照進她的病房,也照亮她蒼白如紙又消瘦的臉龐。

    溫九齡緩緩睜開眼,眼瞳沒焦距地看着頭頂上方的天花板。

    腦海裏有什麼東西,一直在走馬觀燈地掠過。

    那些東西,掠得太快了。

    快到很多人物和畫面都還未來得及看清,就徹底地消失不見了。

    頭痛得厲害。

    哦,確切地說,她渾身沒有不痛的地方。

    哪怕只是動動手指,都是痛得那麼清晰。

    “醒了?”

    一道沉沉的男低音自不遠處傳來。

    溫九齡撐着虛弱不堪的身體奮力地坐了起來。

    霞光漫溢的病房內,臨窗而立的站着一個男人。

    男人完全揹着她,周身都籠在一片迤邐的光暈裏,他在這時轉過身來,容顏便逆在光線裏看得不太清晰了。

    可,溫九齡還是一眼就將他認了出來。

    顧時南。

    他終於回來了。

    在她人生最狼藉不堪的時候,他是來踩她一腳的麼?

    溫九齡勾起了嘴脣,溢出諷刺的笑來。

    可她笑着笑着,眼睛就溼了。

    顧時南走到她的病牀前,鳳眸一瞬不瞬地看了會兒她,態度難得溫和地對她說,

    “你身子現在很虛弱,需要好好養着。”

    溫九齡睫毛垂着,上面沾着層層水汽。

    可等她再擡起頭來時,除了眼眶通紅,她眼底已經恢復了平靜。

    她看着顧時南,聲音淡到沒有任何的情緒,“我當然要好好養身體了。”

    她小叔犧牲了自己,爲了就是換她的生,她沒道理還不好好珍惜自己的身子骨。

    她的聲音還在繼續,除了淡漠,就是冷漠,“顧總,您還有什麼事嗎?”

    她的潛臺詞,是趕他走。

    顧時南知道,溫時遇的死對溫九齡來說一個無比沉痛的打擊。

    他知道她心情不好,所以不會跟她計較。

    他看着她,淡聲道:“你小叔的屍骨,我已經派人在打撈了……”

    “不必了。”

    溫九齡笑着說。

    人死如燈滅。

    就讓帝江的河,從西流到東,帶着小叔回到他的家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