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5章 天下人都辜負他,唯有殷婷問心無愧

類別:女生頻道 作者:一路高歌字數:4328更新時間:24/07/01 21:25:38
    “那你可想過,梨諾費盡心思想要查詢自己的身世,不過是想要一個答案。”

    陳望山目光深沉地看着阮傾城,他問:“什麼答案?”

    “她只是想知道,她的父母究竟是生是死,她成爲孤兒究竟是被拐賣還是被遺棄。”

    “她想要的,只是一個真相。”

    阮傾城不記得屬於梨諾的那段記憶,但阮傾城瞭解她自己。

    她心裏清楚,在查清身世真相,確認自己不是被父母遺棄的棄嬰,那她就會毫不猶豫地回到父母的身邊。

    她不在乎父母是英雄,是普通平凡的百姓,還是罪行加身的叛國罪徒。

    “或許吧。”陳望山嘆道:“不管她想要的是什麼,但我始終不敢讓她知道真相。”

    身爲一個揹負叛國罪名的父親,他又怎敢跟女兒相認呢?

    再說,縱然他是被冤枉的。

    可當天下人都堅信他是叛國罪人的時候,那他就百口莫辯,他不是罪人,也要揹負叛國罪人的身份活到死。

    就算跟女兒相認,就算他告訴女兒他根本沒有做過那些事。

    女兒就會信嗎?

    他曾跟無數人說過他是被冤枉的,可誰在乎呢?

    “這些年,你就沒想過去見殷婷夫人一面嗎?”

    時隔多年,再次聽到那個曾令他想起來便心痛的名字,陳望山心如止水。至少,他看上去是如此平靜。

    “沒必要再見面。”陳望山繼續剝花生,頭也不擡地說:“她如今是外交部部長,國際上赫赫有名。”

    “我這樣的人,不適合與她見面。”

    身爲外交官,殷婷夫人若與叛國罪人私下有染,將會爲她帶來無盡的麻煩。

    阮傾城萬萬沒想到陳望山不去見殷婷夫人,不是因爲恨她才不願去見她,而是因爲愛!

    這大大出乎阮傾城的意料。

    她一直以爲,陳望山是恨着殷婷夫人的。

    “你因入獄坐牢期間,殷婷夫人不曾去過看你一眼,你...你就不恨她嗎?”

    “恨過。”陳望山沒有否認這一點。

    陳望山突然靜了下來。

    他應該還有話想說,只是不知從何講起。

    阮傾城也拿了把花生,一邊剝一邊琢磨些事情。

    那把花生快要剝完時,她才聽見陳望山說:“我曾恨她恨得夜不能寐,我曾無數次詛咒她一生不幸。”

    “可當我看到她力排衆難,踩着殷家親生子們的肩膀爬到外交官部長那個位置時,我突然就明白了她的不容易。”

    “她是在用她的成就,瘋狂鞭打殷家子弟的臉,向他們證明一個道理...”

    “就算死了一個殷謹言,身爲女子的殷婷也是他們跨越不過的高山。”

    陳望山笑了笑,滿眼驕傲地說:“她一生未婚,努力爬到那個位置,那是她在跟我表白。”

    陳望山眼圈有些紅,他說:“我愛的女人,從來不是懦弱之輩。”

    原來如此。

    殷家忌憚殷謹言的優秀跟耀眼,使用卑鄙手段將他除掉後,卻還是被殷婷這個養女狠狠地踩在了腳下。

    殷婷這一招,才是最狠的報復。

    她將殷家子弟的自尊全都踩碎在腳下。

    殷婷夫人不曾在任何場所提及她對殷謹言的思念和懷念,但她的所作所爲,卻無時無刻不在緬懷她的愛人。

    不想他跟殷婷夫人的感情最終以遺憾收場,阮傾城將她查到的一些線索,講述給陳望山聽。

    “其實,當年你被逮捕後,殷婷夫人就被發現未婚懷孕了。”

    “聽說殷家門風嚴謹,對子女婚姻更是慎重,最忌憚家族子女跟仇敵世家產生感情。殷婷夫人不肯供出你的身份,她的養父母便以爲那個男人是仇敵世家的子弟。”

    “他們認爲殷婷夫人給家族蒙羞了,一怒之下,將殷婷夫人鎖在了家族禁室裏。”

    “君修臣告訴我,殷家禁室建在一片荒野林區,有重兵把守。所謂禁室,就是那種環境惡劣的山洞,冬季寒冷,夏季多蛇蟲...”

    “殷婷夫人懷孕後,妊娠反應劇烈,強烈的嘔吐一度讓她不成人形。若不是殷家大嫂偷偷給她送營養補充劑,她可能就死在了禁室裏。”

    殷家大嫂就是殷遲遇的母親。

    但那位善良的大嫂死在了一場政治陰謀中。

    後來殷婷夫人孤身涉險去荒島救殷遲遇,就是爲了還大嫂當年的恩情。

    阮傾城邊說,邊觀察陳望山的反應。

    陳望山從聽見殷婷夫人被關禁室開始,臉上的肌肉就繃緊了。

    很顯然,他並不知道這些內情。

    “事實上,不是殷婷夫人不願來見你,而是她沒辦法來見你。等她產下孩子,被准許離開禁室時,你早就被處決了。”

    “而那個孩子,一生下來就被處置了。我想他們大概率也爲那個孩子做過基因檢測,確認她並非仇敵世家的後代,就被當做廢物垃圾處置了吧。”

    “所以殷婷夫人至今都不知道她的孩子還活着。”

    “...”陳望山沉沉地嘆息了一聲。

    他眼裏有淚光閃爍,嘴脣也在微微地顫抖着。

    “我只猜到她當年沒去監獄探望我,應該是懷孕了。但我並不知道她被鎖進禁室的事,更不知道,她懷孕期間是那樣的痛苦...”

    陳望山盯着阮傾城的臉頰,沉吟道:“我第一次見到梨諾那年,她剛滿16歲,容貌已經張開。我一看到她那張臉,便想到了我死去的生母。”

    說到這裏,陳望山停下來,對阮傾城說:“我一直都知道我生母的身份,但爲了不打擾她的新生活,我從不曾去找過她。”

    “奶奶的事情,我也知道一些。”阮傾城說:“她爲了躲避君蒼雲,一直藏在小縣城裏,這事我知道。”

    “嗯。”

    陳望山繼續講道:“我雖沒跟我母親相認,但我也偷偷去見過她幾次。我一看到梨諾,就知道這孩子與我母親有些關係。”

    “Shary那孩子一直生活在國外,且我弟弟弟媳只生了Shary這麼一個孩子。爲了驗證你跟我母親的身份關係,我偷偷取了你一根頭髮,做了DNA檢測。”

    “看到檢測結果時,我都驚呆了。”陳望山搖頭苦笑,笑容充滿自嘲,他悲喜交加,嘆道:“你竟然是我的女兒!”

    “我的女兒啊!”

    陳望山眼眶越來越溼潤,他聲音哽咽,“我做夢都不敢想,我這樣的人,竟然也會有孩子。”

    他這一生,是被嫌棄辜負的一生。

    他竟然也能擁有自己的孩子!

    “我這輩子,只有過殷婷一個人。那麼梨諾只會是殷婷給我生的孩子。”

    陳望山轉身擦了擦眼淚,待淚意都憋回去,這才轉過身來,對阮傾城講道:“那時候我就意識到,殷婷當年沒去監獄探望我,可能是懷孕了,被她父母關在了家裏。”

    “我想到她可能被限制了自由,但我沒想到他們竟然將她鎖在了禁室。”

    殷家禁室,是只用來關叛族罪人的地方,他們怎麼忍心那般對她!

    “原來,我在監獄裏面受刑的時候,她也在荒山禁室裏吃苦。”

    一想到,在長達八個月的時間裏,殷婷都被關在不見天日的禁室裏,吃不飽東西,休息不好,還要飽受蛇蟲風寒的侵擾,陳望山就心痛不已。

    “她爲你做的,遠不止這些。”阮傾城又說道:“在殷婷夫人競選成爲外交部部長的當年,她便向總統府寫了無數封申請書,希望總統府能重查殷謹言叛國罪一案。”

    “什麼?”陳望山豁然起身,震驚失色地說:“她這是在自毀前程!”

    “她就是在用前程做賭注,籌碼足夠大,才能打動總統先生,不是嗎?”

    陳望山眉頭緊鎖成一團。

    他能想到那一年殷婷夫人的處境有多兇險。

    她好不容易才走到那個位置,成爲殷家子弟仰望的偶像,可她卻敢賭上前程仕途,只爲給他申冤。

    “我想她並沒有能夠證明你清白的證據,她唯一的證據,就是她對你的信任和瞭解。”

    “在沒有任何證據的前提下,她能賭上一切,只爲給你申冤。我想,換做世界上任何男女,都做不到這一步。”

    天底下所有人都對不起殷謹言,但殷婷問心無愧。

    “在殷婷夫人堅持不懈的申訴下,總統府最終同意重查那起叛國罪。在新任安全部部長的帶領下,在殷婷夫人的幫助下,他們終於查清了蘇院長等人的死亡真相。”

    “真相是什麼?”蘇院長是研究室的領導,是整個團隊的主心骨,他是國家科研大佬,他的離世直接導致該項技術出現了長達十年的凝滯。

    蘇院長之死,是國內科研界的痛。

    陳望山比任何人都更在意蘇院長死亡的真相。

    “蘇院長是替死鬼。”阮傾城痛心地講道:“殷家爲了徹底整死你,祕密收買了時任安全部部長鍾濤,以及蘇院長的得意門生周馳。他們需要蘇院長的死,成爲構陷你叛國的罪證。”

    “什麼?”

    陳望山怒不可遏地罵道:“那周馳出身貧寒,當年在學校求學時,他的論文遭到導師竊取,是蘇院長替他討回公道!”

    “蘇院長器重他的才華,才將他收做弟子。蘇院長是改變周馳人生的貴人,他竟然爲了錢財,出賣了蘇院長?”

    “蘇院長之死,導致該技術凝滯十年無法前進!殷家這羣畜生,怎麼能爲了區區一個我,這樣算計一個科研老前輩?”

    “真是該死!”

    陳望山恨得咬牙切齒,他現在就想衝進殷家,將殷老夫人跟殷家那羣虛僞的混賬全部炸死。

    被炸死都是便宜了額他們。

    阮傾城冷靜地講述道:“殷家操控政界太多年,他們將家族榮譽跟利益放在了國家之上。殷家,遠比我們見到的更冷血無情。”

    “你我覺得不可理喻的事,放在他們眼裏,不過是件小事。”

    陳望山也知道這個道理。

    他無力地撐着身前的桌面,問阮傾城:“徹查清楚真相後,殷家可得到了懲罰?”

    阮傾城搖頭。

    “殷家的勢力早就遍佈方方面面,就連當時的總統先生,都是受殷家支持才在選舉中獲勝的既得利者。”

    她告訴陳望山:“總統府只在內部通報了殷家跟鍾濤的罪行,做了些表面功夫,並澄清了你的冤情。”

    得知竟然是這麼個結果,陳望山既感到憤怒,又覺得無力。

    身爲殷家養子,他比阮傾城更清楚殷家在政界的影響力有多深。

    殷家可以說是無法撼動的龐然大物。

    要想扳倒殷家,絕非易事。

    “我注意到這些年殷家子弟中,除了殷遲遇,幾乎沒有得到重用的年輕人。”陳望山總結道:“看來那件事對殷家的影響力,還是比較大的。”

    “是。所以殷遲遇就成了殷家全族最大的希望。”

    但阮傾城總覺得殷遲遇那人亦正亦邪。

    他曾遭到殷家的拋棄,若不是殷婷夫人將他帶了回來,他早就死在了荒島上。

    他真的會爲了殷家榮譽而奮戰嗎?

    恐怕不會。

    殷遲遇能跟君修臣成爲至交好友,說明他倆本質上就是一樣的人。

    殷遲遇處心積慮想要站在最高的位置上,目的只有一個——

    站上去,再踩碎殷家!

    阮傾城拿起隔壁椅子上的手拎包,起身走到餐桌盡頭,打算辭行。

    見陳望山還在爲殷家謀害蘇院長那件事傷神,她抿了抿脣,才語調真誠地說道:“我很開心將我帶到這個世界上的人,是殷謹言和殷婷。”

    陳望山慢慢回神,有些不解地問道:“爲什麼?”他這個父親做得失敗,殷婷身爲母親也沒有陪在阮傾城的身邊。

    他們明明是一對很失敗的父母。

    阮傾城說:“無論是你們對待戀人百分百信任的態度,還是你們對待這操蛋人生給出的強勢反擊,都讓我感到欽佩。”

    “你們比我想象中的父母的樣子,還要更優秀。”

    “能成爲你們的孩子,我很榮幸。”

    說完,阮傾城就要走了。

    陳望山眼巴巴地盯着她,像是很捨不得她走。

    阮傾城直接問道:“看什麼?捨不得我走?”

    陳望山趕緊搖頭。

    搖了兩下,又遲疑地點頭,小聲地說道:“怎麼不再坐會兒?”他看了眼窗外的天色,說:“還不算太晚吧。”

    阮傾城有些想笑,勾起脣角要笑,卻落下了眼淚。“陳師父。”阮傾城哭着問道:“你這麼捨不得我,這些年又是怎麼忍住不去看我的?”

    見阮傾城哭了,陳望山更是手足無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