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6章 生離

類別:女生頻道 作者:蘇寒舟字數:4454更新時間:24/07/01 18:46:54
    “你想做什麼?!”

    沈雁歸極其靈活往牀內側躲去,“是不是想偷偷將我打暈,送出城去?”

    彼此太過瞭解,也未必是件好事。

    墨承影面色未有分毫變化:“就你多心,我便是要送你出城,也該是給你下藥,哪裏捨得對你動手?”

    怕是等不及熬藥的功夫吧?

    沈雁歸才不信他。

    “你不要犯糊塗,赫連珏的計劃就是要讓你留在城中送死,如果你我不能共同進退,一定要留下一個,那這個人,只能是我!”

    沈雁歸語氣堅定道:“也必須是我!”

    瘟疫第一次爆發的時候,城中每日要擡出去多少屍體,他們才經歷過,誰也不可能忘。

    倘若再來一次,可能出現什麼情況,他們心裏比誰都清楚。

    墨承影喉頭發澀,吞了口口水,故作輕鬆道:“說什麼胡話呢?哪就到了那一步?”

    墨承影往牀上坐了坐,沈雁歸一骨碌爬起來,靠牆坐着,懷裏抱了個枕頭擋着他,一臉警惕看着他。

    “看你,跟個受驚的小鹿似的。”

    墨承影拉了她一隻手,繼續哄道:“我確實是想讓你出城,畢竟你不是一個人,你肚子裏還有我的孩子呢。”

    “我也不會亂來,溫院使、李醫首他們明日便能到達殷縣,一同商議處置瘟疫,這麼多名醫,還比不上你一個小丫頭片子?何況溫川柏不是還在嗎?”

    墨承影眼瞧着自家卿卿臉上的戒備鬆懈了些,青霜從外頭大呼小叫跑進來。

    “不好了不好了!王爺王妃!不好了!”

    “天塌了,你這麼大呼小叫的?”墨承影眼中含着怒氣。

    “王爺恕罪,方纔派出去請溫知州的人回來說,白園那邊又感染了。”

    “馮婉言怕不是個瘟神吧?這都第幾回了?”

    “不是她,是溫知州。”

    “怎麼會是溫知州?”沈雁歸有一種不祥的預感。

    “說是夜裏撿了個病患,溫知州不好直接帶回衙門,便先去了白園,沒想到病患沒治好,溫知州也感染了,白園那邊……”

    破山這時候跑進來,“王爺、王妃,殷知縣來了。”

    不必等殷琦回稟,墨承影都知道他要說什麼,沈雁歸的腳丫子從被子裏伸出來,踢了踢他。

    “快去。”

    殷琦沒有進後院,站在前院假山處,即便他沒有接觸病患,也擔心身上染了病氣。

    遠遠看到攝政王過來,便開始後退,讓王爺不必站近說話。

    瘟疫比想象得更嚴重,庇護所的人等不到兩日後斷糧,已經陸續有人扛不住跑出來了,城中好幾個醫館在不知情的情況下接了病患,結果整個醫館的人,從大夫到病人,全都感染。

    “今早有人來衙門報案,說仁心堂出事,捕頭派人去確認了,仁心堂三名大夫、六名醫徒,先前城中分散安置病患,他們這裏留了十九名病患,醫治回家十名,剩下十八人,全都……”

    “據其他幾處彙報過來的消息,此番瘟疫比上一次嚴重許多,身子骨強健些的,還能存口氣,年歲大些的、身子骨弱些的,感染便死。”

    殷琦說起這事聲音微微顫抖,“因爲這事情發生太突然,情況兇險,下官擅自做主,派人先封了城門,以防有人無意接觸病患,讓瘟疫擴散。”

    “很好。”

    墨承影傳令下去,“所有人嚴格執行上一次的封城命令,違令者,就地格殺。”

    “是!下官遵命!”

    殷琦離開後,墨承影一步不等一步,趕回主院。

    “破山——立刻準備一輛馬車!青霜——將王妃隨身之物收拾好,馬上陪王妃出城!”

    自墨承影出去,沈雁歸便立刻下牀,此刻聽到他的聲音,她歡喜起身。

    “景明,你來得正好!”

    “不好!”

    墨承影瞧見沈雁歸衣裳整齊,二話不說扶着她往外走,完全不給她說話的機會,不容商議道:

    “瘟疫已經擴散了,來勢洶洶,染者即死。”

    “我知道赫連珏爲……”

    墨承影不給她插嘴的機會,將殷琦所說,完全轉述給她聽。

    “我不管你要說什麼、你在想什麼,都不重要,先出去。”

    青霜聽出王爺語氣裏的着急,沒拿金銀首飾,只帶了王妃的針包、以及一些必需用品,便趕緊跑出來。

    “奴婢將綠萼也叫上了。”

    她將遮面巾遞給王爺,又將香藥荷包系在沈雁歸腰上。

    綠萼臉上系了面巾,沒有拿任何東西,挺着大肚子儘可能快地走過來。

    墨承影完全不顧沈雁歸意願,直接將她塞進馬車,青霜將綠萼扶進去。

    車門剛關上,破山立刻揮鞭,馬車出了別苑直奔城門。

    車內,墨承影握着沈雁歸的手,向她保證會照顧好自己。

    “景明、啊!”

    沈雁歸好不容易得了個見縫插針的機會,馬車突然停下,她身子慣性向前,幸得墨承影眼疾手快,伸腳擋了綠萼,雙手保住自家夫人。

    待沈雁歸坐穩,墨承影顧不得訓斥,催促:“破山!誰讓你停下的?趕緊走!”

    “王爺,走不了了!”

    馬車才出別苑所在的短街,便被百姓攔住。

    墨承影掀開車轎窗簾,烏泱泱的人羣跪在街上,擋住所有去路,水泄不通。

    這次衆人沒有鬧,全都哭着在陳情——

    “求攝政王垂憐!求王妃垂憐!”

    “求王爺和王妃不要拋棄草民!”

    “從前都是草民的錯,草民不該疑心王妃。”

    “草民賤命死不足惜,但孩子還小……救救孩子吧……王妃娘娘……”

    老百姓的聲音此起彼伏,其中摻雜着孩童的哭聲、老人的哀求。

    這大概是赫連珏的後手吧。

    他相信墨承影能狠下心,放棄這一州數十萬民衆,但他篤定沈雁歸醫者出身,斷無可能這般見死不救。

    當二者只能留其一,赫連珏相信墨承影一定會想方設法送沈雁歸出城。

    剩下的只可能是墨承影。

    瘟疫再次來襲,面臨的危機不僅僅是瘟疫本身,還有冬日糧食、柴火、水源、藥物等物資緊缺問題。

    只要這場瘟疫拖得足夠久,那麼即便有華佗轉世,殷縣也終將成爲一座——墳墓。

    侍衛長得知此情況,立刻帶人出來驅逐開路,這些個百姓彷彿中了邪,寧願被當場砍死,也不肯讓路。

    墨承影怒了,“破山,直接從他們身上碾過去!”

    四馬所驅的馬車,未必能夠衝出這層層疊疊的人,傷亡卻是少不了的。

    “景明,你聽我說,我有法子解決這場瘟疫。”

    解決?

    怎麼解決?

    連溫川柏都沒能扛住,這麼快就已經昏迷不醒。

    她一個懷孕的小娘子,要怎麼解決?

    墨承影耳旁再次響起殷琦所說的話。

    越是這個時候越不能着急,沈雁歸握着墨承影的手,“我們先回去,我同你說完,你若覺得不可行,那你便叫侍衛持刀開路,你親自扛着我出城,好不好?”

    “既然老百姓已經得到消息,咱們也不差這半天了,你說是不是?”

    “不好!不是!”

    墨承影拒絕向沈雁歸妥協,“我一刻也等不了。”

    “可是外頭那麼多人,你讓我在這裏同你說,豈不是更危險?”

    “卿卿!”

    沈雁歸顧不得車轎裏還有青霜綠萼,抱着墨承影,親一親,將食指搭在他脣上,“給我一盞茶的功夫,之後我都聽你的,你讓我往東,我絕不往西。”

    “真的?!”

    沈雁歸三指併攏,向天宣誓,“若你執意要我出城、讓我回京,我也絕對不會回頭!”

    “好。”

    墨承影先前還擔心將人打暈了送回去,她半路醒來,自己騎馬折返,現在有她這句話,他便放心了。

    “破山,回別苑!”

    沈雁歸隔着窗簾同侍衛長囑咐幾句,馬車掉頭,民衆不肯離開,但是聽話平展胳膊,各自散開,確保互相沒有接觸,又能夠如願守在路口。

    兩人爲了節省時間,沒去主院,在湖中的九曲迴廊亭說話,青霜她們被留在岸上。

    “說完了?”

    “嗯。”

    墨承影就知道沈雁歸是想要勸自己,他不爲所動,“走吧,不要耽誤時間了。”

    “你還沒明白嗎?”沈雁歸手腳暗中用力,坐着不起,“赫連珏費盡心機將我弄走,就是因爲,我才是這場瘟疫的救星,我必須得留下。”

    “他處心積慮的目的,是想要弄死我,你不要在這裏同我廢話,再不走,我只能動手了。”

    “我不可能走的。”沈雁歸眼含悲情,抓着墨承影的衣袖,“除非打死我,否則,只要我醒過來,必然會進城。”

    墨承影點頭讓步,“好。”

    什麼江山社稷、什麼黎民百姓,不重要。

    殷縣這羣蠢貨先前還要逼死他的卿卿,說她是吃人肉喝人血的妖怪,完全沒有救的必要。

    墨承影緊握着她的手,“我們一起離開這裏!”

    沈雁歸搖頭,“倘若你我不在殷縣也就罷了,可是你我都在,那麼你我必定要留下一個主持大局,否則我們現在離開,不必等明日天亮,百姓就會破城,到時候患者分散到整個紀州、乃至整個大夏,國破家亡,那不是我們想看到的。”

    這些道理,墨承影如何不懂?

    “你先前還同我說要與我共進退,現在卻是要讓我出去?我同你說過的,這輩子我絕不可能讓你先走。”

    “我不會有事的,景明,你相信我。”

    沈雁歸微笑着、語氣堅定道:“老天爺讓你重生,不只是爲了我,還爲了大夏的江山、爲了天下的百姓,大夏不該絕、百姓不該死。”

    “你有大義、有雄心、有抱負有理想,我一直都願意支持你、成全你,可是……”喉頭的艱澀阻止墨承影一口氣說完,他頓了頓,可憐道,“我只想要你。”

    上輩子他錯過了一生,還沒來得及好好補償呢,他才嚐到甜頭,他不要就這樣結束。

    可她說得沒錯,攝政王和王妃便是這殷縣的定心丸,若一個都不留下,天下少不得會有一場大亂。

    “有句話我一直沒敢告訴你。”墨承影轉過身去,“前世你臨終時同我說……”

    他停了好久才緩緩開口:“死生不復相見。”

    沈雁歸沒有說話,連呼吸聲也弱了。

    風也停了,四下死一般靜寂。

    “我們之間不止有第一次、第二次,在後來短短數年間,我們發生過無數次,都是我在強迫你,你是恨我的,到死也不肯原諒。”

    他還是希望她對自己多些恨意,哪怕是憎惡、是討厭,這樣就能走得乾脆些。

    “沈雁歸,你因我而死,我欠你一條命,所以——”

    墨承影聲音微微發顫,他暗暗吐息,調整好後,再沒有一絲情緒,甚至帶着刻意的疏遠。

    “你出城吧。”

    “我不會傷害他們,只要城中尚有一人在,我都會守在這裏。”

    他看到眼前模糊的影子變長,知道她站起身來了。

    她邁開步子。

    她要走了。

    走了也好。

    至此,他再沒有隱瞞她的了,今生也算是沒有遺憾了吧。

    沈雁歸只挪了一步,站在原處,看着他的背影,久久嘆了口氣,道:“沈雁歸要走了,你都不轉身看她一眼嗎?”

    若說憎惡討厭,他這突然連名帶姓喚她、刻意保持距離,確實討厭。

    “不用了,我怕舍不……”

    墨承影話還沒說完,腰間一緊,她的臉隔着衣裳貼着他的後肩。

    “我真的說過要與你死生不復相見?”

    墨承影看着灰濛濛的天,好像要下雪了。

    他讓她穿着喜袍在雪地裏等了自己兩次,害她在冰天雪地裏丟了性命。

    “我討厭下雪天。”

    “可是怎麼辦?”沈雁歸不知道什麼時候挪到了他身前,耳朵貼着他的胸膛,聽着他的心跳道,“我很喜歡下雪天,滿城碎玉,以後我們孩子出生,小字便喚玉兒,你覺得如何?”

    “玉兒?”

    “怎麼?”沈雁歸手指在他胸口輕點,“不喜歡嗎?”

    “喜歡,你取的自然是最好的,我當然喜歡。”

    便是狗娃、二蛋,只要是卿卿取的,他都喜歡。

    “你每次說起前世,我總還覺得是你做了一場夢,但既然你信了,那你欠我的那麼多次,以後要記得還給我。”

    “什麼?”

    “什麼什麼?還想抵賴嗎?”沈雁歸的孕肚貼着他的腹部,伸手理着他的衣裳,“從現在開始,你這身體是我的,前世強迫的那幾年,得要今生的幾十年來還,連本帶利地還,我要玩多久,你就得站多久,聽到沒有?”

    何止是聽到了?

    墨承影聽懂了她的意思,無奈又心疼,“你……”

    “我沒有經歷過你所說的那些,沒辦法替那個人原諒你,也不可能去恨你,若非要說欠,你只欠我一場婚禮。”

    沈雁歸擡頭,四目相對,“相信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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