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8章 詐屍
類別:
女生頻道
作者:
蘇寒舟字數:4691更新時間:24/07/01 18:46:54
大帳外遍地白孝,帳中仍如往常。
爲免意外,江佩蓉和沈圓圓被接進大帳,此刻沈圓圓被自己的阿孃捂着嘴,坐在榻邊,握着江焰的手。
小圓圓不知道實情,只是記得昨兒被那人嚇唬了一通。
一雙大眼睛時而看向自己親姐姐,氣鼓鼓的。
江佩蓉瞧着周遭難得片刻安靜,讓花音、花容看好圓圓,走到牀邊。
“金針封穴閉氣息,至多維持六個時辰,否則假死便就成了真死。”
下針的時候,就已經說過。
沈雁歸心裏一直記着時辰,她目光看向破山,嘴脣動了動,無聲吐出兩個字:
“蒼旻。”
“回王妃的話,屬下已經派人暗中盯着,他們絕無可能逃跑。”
破山瞥了眼外頭,將聲音壓了壓,“昨兒夜裏,皇孫已經在朝臣的請求下,暫管整個營區事務,包括守衛,夜裏將東西送進京,今早連奏疏也抱過去了。”
這是已經在代執攝政王之權。
“六部和宗正寺都有來人,只怕等下皇孫會來替王爺換衣服。”
換衣服?
怕是不止換衣服吧?
玉蟬往口中一塞、九竅一封,管他真死假死,再無生機。
來得這麼快,顯然是那邊早有準備。
心腹來恭迎自己的新主回京?
沈雁歸再度開口,“將軍。”
“屬下這就去請幾位將軍過來。”
破山出了大帳,江佩蓉道:“出針後大約一盞茶的功夫,身體才能緩過來,要現在動手嗎?”
身體緩過來,人才能醒。
沈雁歸點點頭,將墨承影的衣裳解開。
金針封穴取穴分別在十二正經之手少陰心經的極泉穴、青靈穴、手厥陰心包經的天池穴、天泉穴,奇經八脈之任脈的紫宮穴、膻中穴、神闕穴,以及任脈百會穴等大小十八個穴位。
埋針、起針手法特殊,期間稍有不慎,對身體的傷害不可估量。
墨承影這次是將自己的性命交到了沈雁歸手中。
江佩蓉取了一炷香,叮囑綠萼道:“香燃盡之前,不要讓任何人干擾我。”
綠萼帶着春褀四人,並排站在屏風處,看着門口。
外頭有破山親自守着。
沈雁歸曉得阿孃用金針的規矩,起身打算離開,江佩蓉按住她的手。
“我姜家獨門金針,能治天下百病,一共九種手法,這十八個穴位全部涵蓋。”
江佩蓉點燃線香,插進香爐,自顧自道:“你外祖曾用三針,配合方藥,扭轉一場疫病大勢,救六州百姓之性命……”
沈雁歸看着自己阿孃。
“進針都讓你瞧了,難不成出針還要避着你?”
江佩蓉微微一笑,“圓圓這孩子跟你哥一樣,半點行醫的天賦也沒有,阿孃只教你這一次。”
沈雁歸連連點頭。
一針、兩針、三針……第六針時,墨成策披麻戴孝,託着壽衣到大帳外請見。
請見,只是個禮儀,說完他便要直接進去,但被破山攔下。
第九針時,外頭打了起來。
第十二針時,士兵列陣而來,整齊的腳步聲,將大帳包圍。
破山不願與自家兄弟動手,亮出王府金令。
墨成策假借檢查之名,奪走金令,以大不敬爲由,命人拿下破山,若有反抗,就地格殺。
破山需要爲裏頭爭取時間,不可能束手就擒,兩方再次打了起來。
第十四針時,齊光明、李周等人趕到,制止這場打鬥。
“皇叔祖父乃是我大夏堂堂攝政王,薨逝後便這樣被一個卑賤的啞女抱着,連一件像樣的衣裳也沒有,成何體統?”
墨成策倒是十分講理,反問一句:“欽天監已經測出吉時,難道諸位將軍要眼睜睜看着王爺不得安寧?”
齊光明和李周覺得有理,勸破山道:
“我們和你一樣,都很難受,可再是不捨,也得讓王爺入土爲安不是?”
“莫要再胡鬧了。”
兩人一左一右按住破山,看着皇孫手裏的壽衣,“皇孫請吧。”
有齊光明和李周兩人壓制,破山根本反抗不了。
第十六針時,墨成策帶着兩名侍衛進入大帳。
帳內也打了起來。
花音抱着沈圓圓,花容拔刀站在她身前,謹防有人來偷襲。
沈雁歸和江佩蓉恍若置身無人之境,專心拔針。
第十七針時,兩名侍衛被春褀和夏安一左一右踹出去。
墨成策一聲放肆,外頭又涌來十數名士兵。
裏外打得不可開交。
第十八針時,秋綏和冬禧各挨了一腳。
屏風倒地,碎木飛濺,其中一根直衝江佩蓉後腦勺。
沈雁歸未曾擡頭,伸手抓住,直待阿孃點頭,她將手中碎木一扔,起身,餘光一掃。
輕紗揚起,衣袂生風,她提槍上陣。
玄鐵槍如靈蛇出洞,迅捷有力,槍桿似秋風掃落葉,前排士兵紛紛仰面倒下,寒光閃過,她凌空而來,刀尖直接抵在墨成策喉間。
壽衣早被踏黑,墨成策雙手置於身體兩側,步步後退。
“你昨兒冒犯我皇叔祖父,我未曾與你計較。”他垂眸瞧着亮閃閃的刀刃,“你現在又想做什麼?造反嗎?”
這廂的動靜吸引了朝臣,隨後趕來的定襄侯、大理寺少卿,還有前驃騎大將軍阮鎮的兒子阮驍等人,遠遠指向這邊,口中大喊“護駕”。
越來越多的人聚集過來。
墨成策不敢亂動,“齊將軍、李將軍,此人妨礙攝政王大禮,還不快將她拿下!”
沈雁歸長槍下刺,墨成策哀嚎一聲,捂着腿單膝跪下。
“賤婢!膽敢藐視皇家威儀!”
定襄侯、秦少卿等人先衝上來,阮驍持刀護在墨成策身前。
二戰一還要應付士兵的亂刀,沈雁歸不敢怠慢,長槍在她手中快如閃電。
幾個來回,秦少卿等人便已受了傷。
齊光明不願擾了攝政王安息,想要上前來將沈雁歸拿下。
李周瞧着不對勁,怎麼王妃的四個婢女全在幫那個啞女?
破山一把拉過李周,“李將軍,那是王妃!快救王妃啊!”
說罷他先入戰。
“王妃?王妃!!!”
李周瞬間反應過來,拉着齊光明,“救人!”
有了將軍們的幫忙,大帳前的戰鬥很快停止。
地上的士兵橫七豎八躺着,叫聲一片。
大帳前兩方持刀對峙,剛好代表着新的朝廷局勢。
今晨匆忙趕來的皇孫黨,護着他們的新主墨成策。
以沈雁歸爲首的攝政王黨,拼死守着大帳。
定襄侯嘴角掛血,胸口被長槍劃開一道口子,他捂傷怒斥:
“齊光明、李周!膽敢幫着外人傷害皇孫,不要命了嗎?”
齊光明也不是很明白狀況,他看向李周。
李周知道的也不多,他的目光在破山身上停頓片刻,直接落在沈雁歸身上。
挽大廈之將傾、救人命於危難,事成之後,在衆人的仰望、追中,撕開面具、自報家門,這是沈雁歸小時候幻想過無數次的場合,她連說辭都想好了。
只可惜現在這麼好的機會擺在面前,她既撕不了假面,也沒法開口。
綠萼從裏頭跑出來站到沈雁歸身旁,那柔柔弱弱的身軀,面對刀兵,鏗鏘有力道:“王妃在此,誰敢造次!”
墨成策心頭一驚,下意識看向帳門,又想起王妃也是自己人,不免哼笑。
“王妃?哪兒呢?”
他帶着得意道:“你們應該慶幸王妃未醒,否則!”
與其言語恐嚇,倒不如趁這個機會,一不做二不休,將“否則”的事情做了。
墨成策語氣急轉,扯開乖順綿羊外衣,露出利爪獠牙,“來人!將這羣辱沒攝政王的亂臣賊子全部拿下!”
齊光明虎視鷹揚,上前一步,聲如洪鐘道:“我看誰敢!”
墨成策在小廝攙扶下,舉起金令,“攝政王金令在此,如有違背等同謀逆。”
“謀逆者,殺無赦!”
定襄侯看向齊光明,“齊將軍如此忠於攝政王,不會是連攝政王的命令,也不聽吧?”
墨成策瞧着幾位將軍偃旗息鼓,立刻指向沈雁歸,“先將那個賤婢拿下 !”
“都不許動!”
綠萼雙手平展站在沈雁歸跟前,“這就是王妃!你們敢碰王妃,王爺不會饒了你們的!”
“王妃?”還王爺?
定襄侯冷笑道:“姑娘打量着我們都是傻子麼?”
秦少卿附和詢問,“諸位將軍都是王爺近臣,你們倒是說說看,王妃是長這個樣子嗎?”
這下子連聰明的李周也沒話說了。
墨成策現在算是明白爲什麼王妃會幫自己了,原來是真假調換了。
也好,皇叔祖父那麼愛她,便送她一起下地獄吧。
他擡手,“將這個冒犯攝政王的妖女,就地格殺!”
綠萼還想說點什麼,沈雁歸伸手扯着她的衣裳,將她拎到一邊。
道理不一定要用嘴說。
玄鐵槍在手中挽了個花,槍身打在秦少卿脖頸,他整個人飛了出去,定襄侯正要出刀,身體裏好像穿過什麼東西?
“啊。”
定襄侯低頭看着長槍從身體裏被拔出來,鮮血噴涌,他雙膝一軟,跪了下去。
譁啦啦一陣喧譁,六部朝臣與士兵上前。
沈雁歸面無懼色,單手持槍,掛了血的槍頭在空中平掃,利刃所指之處,衆人邁步,卻是後退。
最後槍頭指向墨成策。
她眉毛微挑:該你了!
墨成策隨即放出誘惑:“衆愛卿聽令,殺了這個妖女!回京連升三級!封爵!賜千金!”
重賞之下必有勇夫。
那些後退的腳步,遲疑着要往前落。
啪——啪——啪——
鼓掌聲由遠及近,越來越清晰。
衆人循聲望去,墨承影的身影出現在大家的視野裏。
“攝政王!”
“攝政王沒死?”
“攝政王詐屍了!”
此起彼伏的聲音裏,有人驚恐、有人驚喜。
墨成策喃喃道:“不可能、這不可能、太醫都查過了,明明已經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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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承影在所有人的目光裏,緩緩走到沈雁歸身邊,握住她的手,十指交扣。
“卿卿,辛苦你了。”
秦少卿還想指控沈雁歸,將罪名推到她頭上,爲自己爭取機會,見此情形,內心山崩地裂。
完了,都完了。
沈雁歸搖搖頭,嘭一聲,她將長槍收回,立在身側。
墨承影轉頭那一刻,眸中的暖陽消失,目光平掃過去,一字一頓道:
“是誰要殺了本王王妃?”
士兵丟下手中的刀,個個跪到地上指控皇孫。
墨成策不過就是個色厲內荏的草包,見到墨承影那一刻,便嚇破了膽。
那本就受了傷的腿抖成了篩子,根本撐不住他的廢物身子。
此刻對上墨承影的目光,熱液下涌,他雙膝下跪。
“皇、皇叔、皇叔祖父……”
李周欣喜之餘,伸手扯了扯齊光明,“老齊!是王爺!是王妃!”
可他的手落了空——齊光明五大三粗一猛將,一頭磕在墨承影腳邊,老淚縱橫,“王爺!!!您回來了!”
李周:“……”
墨承影:“……”
“齊光明、李周、破山。”
三人立刻抱拳回話,聲音震耳欲聾:“末將/屬下在!”
“全部。”墨承影眼神示意,“拿下。”
“末將/屬下領命!”
墨承影很感謝墨成策這個孫子,因爲膽小,所以將同夥從京中召來壯膽,讓他不必多費工夫,可以將人一網打盡。
六部的人連夜快馬加鞭過來,歡歡喜喜等着自己加官進爵,以爲可以開創屬於自己的盛世。
這下好了,盛世沒開成功,腦袋給開沒了。
白布白幡被撤下,從軍營調來的人留下看管罪臣。
眼下還需要等待京中的消息,暫時不能回京。
營地的牢籠、枷鎖不夠用,士兵就地伐木現做。
圍獵繼續。
墨承影親自接見西戎大皇子和大皇子妃,告訴他們,一切都是南褚的詭計,他們不僅攛掇大夏皇孫謀逆,還殺了西戎呼延公子。
“天可汗的意思是,玉公子被殺了?”
“跟你們一同從西戎過來的,不是呼延玉,而是南褚王赫連珏。”
“竟有這樣的事?”大皇子連連搖頭,“簡直太不可思議了。”
“他一心想要挑撥大夏與西戎的關係,好讓我們兩國交戰。”
“南褚這是想我們鷸蚌相爭,他漁翁得利?”
“正是如此。”
“我懂了!我知道了!”大皇子一臉聰慧,“上元節的事,也是他設計的,故意讓我們損失萬金一城,惡化我們兩國邦交,狼子野心!狼子野心啊!”
他要這麼想,那真是……求之不得。
墨承影沒有道歉的習慣,他舉杯道:“這兩日大皇子和大皇子妃受委屈了。”
“不委屈、不委屈。”
大皇子趕忙拿起酒盅,“就是嚇着了,天可汗無礙就好、無礙就好。”
大皇子妃連忙用帕子擦了灑在桌上的酒水。
沈雁歸坐在旁邊,擡手咳咳兩聲。
墨承影酒到嘴邊,又放了下來。
他弱小可憐道:“夫人……”
話還沒說出來呢,破山匆忙入帳,“王爺,齊將軍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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