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章 我不是祂選中的人

    女巫衰老鬆弛的臉上露出了一絲驚訝，似乎沒料到羅薇會突然問她這個問題。

    “亡靈之神，” 她的語氣複雜又沉重，顧左右而言他，“亡靈的命運掌握在亡靈之神的手中。”

    果然，她是信仰亡靈之神的。

    羅薇在問出這個問題之前，心裏對她的回答就有了十成十的把握。

    因爲剛纔女巫無意間說了一句“亡靈之神在上”，還有“惡魔島上只有亡靈和黑暗生物”。

    會把亡靈之神掛在嘴邊的，就算不是祂的信徒，也至少敬畏祂的存在，就像那些見面必須得說一句“日月尊神照耀”的信徒們。

    而第二句“惡魔島上只有亡靈和黑暗生物”，這句話把她自己也包括了進去，所以她根本不是活人，而是一位亡靈。

    亡靈和活人一樣畏懼亡靈之神，因爲他們也認爲是亡靈之神控制了他們的靈魂，不讓他們升入天國享福。

    但誰說畏懼不會產生信仰呢？

    就像華夏古代的人會拜瘟神、拜河神一樣，越是會給人帶來恐懼的強大力量，越是會吸引人的崇拜和敬畏，從而在恐懼中誕生出另一種信仰。

    人們拜祂不是爲了求祂保佑賜福，而是爲了祈求祂不要降臨發怒。

    有時候，恐懼的信仰比愛的信仰還要純粹，只不過在數量上稀缺一些罷了。

    “我是亡靈之神的眷屬，”羅薇輕啓菱脣，聲音清越而有力，“奉亡靈之神的神諭，來到此處，爲祂收集信仰。”

    “亡靈之神的眷者？”蒼老的女巫眼神變了變，臉上多了幾分慎重，“你怎麼證明？”

    “那就要看，你想要什麼證明了。”羅薇將細長的手指搭在杯身上，用指腹輕輕摩挲，面具下烏黑的雙眸散發着幽深的神祕感。

    她的上半張臉被銀製雕花面具覆蓋，下半張臉露出精緻的下巴和紅潤的菱脣，含笑時給人一種天然的親和力。

    正如此刻，她清淺地笑着，悠然地等着女巫的回答，看不出半點落進別人砧板上的窘迫。

    女巫看了她足足十秒鐘，銳利的目光才逐漸平和：“不是謊言……既然你是亡靈之神的神眷者，你應該有祂的印跡。”

    “我確實是有。”羅薇點頭說。

    “給我看看，”女巫盯着她說，“給我看看我才能完全相信你。”

    羅薇柔聲說：“祂的印跡在我的後背上，要看的話不是很方便。”

    “有趣，有趣，你是個機靈的孩子，”女巫忽然笑起來，皺紋堆滿了整張臉，“好吧，給我看看你的印跡，我可以答應你一個要求。”

    “什麼要求都可以？”

    “當然不是，要我同意的才行。”

    羅薇想了想，試探她道：“把這座島給我？”

    “這座島不屬於我。”女巫好脾氣地回答。

    那屬於誰？還是不屬於任何人？

    羅薇眯了眯眼睛，再次試探：“幫我佔領這座島？”

    “哈哈哈，孩子，你的要求我做不到，”女巫大笑出聲，用柺杖跺了跺腳下的土地，“這座島不屬於人類，不屬於亡靈，不屬於任何平凡生物，你如果真的想要，爲何不自己去問祂。”

    “如果你得到了祂的同意，島上的所有亡靈都會願意聽你的差遣，包括我。”

    女巫說完前傾身子，灰濛濛的眼睛渾濁發黃：“愛說謊的小姑娘，你不是因爲神諭而來，你連這裏是什麼地方都不知道。”

    “我當然知道，”羅薇鎮定地說，“這裏是我遵循亡靈之神的指引到達的地方，但祂並沒有告訴我來這裏做什麼。”

    女巫臉上又露出驚疑不定的神色：“你真的是遵循祂的指引而來。”

    羅薇輕輕頷首。

    “好吧，好吧，”女巫連連嘆息，“不用給我看你的印跡了，如果你是祂選中的人，就一定能進去那個地方。”

    她拄着柺杖站起來，粗麻布包裹着朽邁的身軀，彷彿每走一步骨頭都會打架，然後發出嘎吱嘎吱的響聲。

    “來吧小姑娘，跟我來，你想要的答案就在那裏。”

    羅薇起身跟上她的步伐：“去哪裏？”

    “去了你就知道了。”

    女巫沒有朝門口走去，她轉了個身，走向了木屋後牆，掀開牆上掛着的動物毛皮，露出了牆上一道小小的木門。

    她用柺杖敲開木門上的繩索，木門敞開，門後是一道長長的地道，黑漆漆的洞口顯然是開鑿在一處山壁上。

    這座小木屋，是傍山而建的。

    女巫用黑魔法點亮了一簇藍色的火焰，舉着柺杖走了進去。

    羅薇摸了摸袖子裏的魔法棒，這根小棒子根本不能給她任何的安全感。

    不知道這位女巫修煉到了哪個階段，如果只是一名初級魔法師，她或許還有一半的可能從這裏逃走。

    但古話說的好，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不賭一把，怎麼知道自己是賭神呢？

    羅薇攥緊袖口，跟在女巫身後，走進了洞道。

    這條地道是向下傾斜的，地底下似乎有什麼聲音在響，一層層的迴音從隧道深處傳出，在乾燥空曠的隧道裏飄蕩。

    走了不知道多久，羅薇隱隱感覺到一股熱氣撲了上來，直到手心熱出汗，她才知道這不是錯覺。

    這條地道好像不是人工挖掘的，像是一條天然的熔岩管。

    炙熱的岩漿從這裏的岩石層裏流出，冷卻後便形成了一條天然的地下管道。

    在羅薇熱得快受不了的時候，女巫終於停了下來，跺了跺她的柺杖：“我們到了，這扇門，只能你一個人進去。”

    幽藍的火光下，一座巨大的地下熔岩空穴呈現在了她的眼前。

    在她站立的正前方，一扇高約十幾米的黑色岩石大門俯瞰着他們，門上的花紋凸起交錯，遠遠看去就像是一棵巨樹的樹根脈絡深入地底，用根鬚將石門牢牢纏住。

    門後傳來地底岩漿翻騰奔涌的咆哮聲。

    羅薇右手輕輕一抖，魔法棒底端滑進了她的手心。

    這樣的地方，進去之後還有命出來嗎？

    女巫好像聽到了她的心聲，突然開口：“這是亡靈之神沉睡的地方，放心吧，祂不會傷害祂唯一的信徒的。”

    羅薇腦海裏一個念頭迅速閃過，可惜消失得太快，她沒能抓住。

    女巫走到門前，用乾枯的手掌撫摸着石門上的花紋：“這扇門，我守了一千年了。”

    羅薇端詳着門上的花紋，總感覺哪裏有點熟悉，等等，這不就是她後背上的圖騰的放大版嗎？

    這裏還真是亡靈之神的地方！

    羅薇疑惑地看向女巫：“是亡靈之神讓你守在這裏的？”

    “唉，那已經是一千年前的事了，那時候我還不是這個樣子……”女巫說到一半又停下，轉過身朝她招手，“來吧，把手放到門上，如果你是祂選中的人，門一定會打開。”

    那我可能要讓你失望了，畢竟我那些話都是編的，羅薇在心裏說。

    不過試試也無妨，反正她沒接到過什麼神諭，肯定不是她口中那個“被祂選中的”人。

    等女巫發現她打不開這扇門後，她就說是女巫自己理解錯了意思，她就是來島上收集信仰的。

    這樣想着，羅薇大步上前，把左手放在了石門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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