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 得了膝蓋不能彎曲的病

    看多了屍橫荒野的景象，羅薇覺得她的心都快麻木了。

    西原的冬天很冷，每年都會凍死很多人，現在又多了一批吃人的魔獸，可想而知，這些平民的日子有多麼難熬。

    “不是說魔法協會已經召集高級魔導師過來了嗎，爲什麼外面還遊蕩着這麼多魔獸？”

    又一次看到一羣低級魔鼬在分食一具人屍，羅薇忍不住問道。

    特洛伊低沉道：“這些低階魔獸利用價值不高，抓它們還費時費力，大多數魔法師都不想處理。”

    “魔法協會雖然發出了佈告，但原來過來抵禦魔獸的人並不多，畢竟魔法協會不會給前來幫忙的魔法師發金幣。”

    “最重要的是，比蒙巨獸甦醒的消息傳出去後，各國都在加強自己的防禦工事，他們抽不出時間來魔獸山脈支援。”

    羅薇皺眉：“那這片地區的領主呢，國王呢，他們就不管這些平民嗎？”

    “領主早就跑了，國王的王都離這裏還遠着呢，他們怎麼可能管平民的死活？”特洛伊譏諷地說。

    “只有魔獸小鎮附近的村子好點，那裏是魔法協會的地盤，他們組織了劍士巡邏守夜。”

    說話間，獅鷲已經飛到了魔獸小鎮附近。

    五人從獅鷲身上跳了下去，沉默地往魔獸小鎮的方向走。

    走了十幾分鍾，羅薇聽到了一陣嘈雜的人聲，亂哄哄的不知道在幹什麼。

    她擡頭看去，只見魔獸小鎮外不知道什麼時候圍上了三重棘刺柵欄，把衣衫襤褸的難民拒之門外。

    那些難民哭喊着、哀求着，想要進入魔獸小鎮，他們一擁而上，卻被守門的騎士用長槍驅散，最後只能絕望地趴在柵欄外冰冷的泥地上，摳着地上的草根往嘴裏塞。

    羅薇還看到他們中間很多人胸膛已經沒了起伏，一些衣着單薄的難民僵硬地坐在柵欄外，眉間已經凍起了一層厚厚白霜。

    冬天，零下十幾度的天氣裏，山林灰壓壓的像扒光了皮，地上看不到丁點兒綠色。

    這些平民就裹着破破爛爛的麻布拼接羊皮製成的外襖，在寒風裏受飢受凍，等着生命一點點流失，最後變成一座冰雕。

    “他們爲什麼不生火？”羅薇輕輕地問。

    “山裏能撿的乾柴都被撿走了，剩下的樹木都需要用工具才能砍得動，他們沒有斧頭和鐮刀。”

    “爲什麼沒有？”羅薇剛問完，就知道自己問了一句蠢話。

    這些人大多都不是自由農，他們沒有自己的耕地，一切財產都屬於領主，包括他們自己，怎麼可能有價格昂貴的鐵器。

    “他們都是農奴。”特洛伊簡單地解釋了一句，“而且這附近的山林屬於別的領主，他們不可以侵犯領主的財產，否則會被判刑。”

    在中世紀的西方，只有自由農才算平民，他們有自己的耕地，雖然也要向領主交稅，效忠領主並受領主管轄，但他們的身體是屬於自己的。

    沒有自耕地的農民就是農奴，他們的一切都屬於領主，所有行爲都要經由領主同意，包括婚配、職業、出行、生產活動。

    “這些農奴違背了領主的命令逃出領地，本身就觸犯了法律，魔獸小鎮不敢接納他們。”

    羅薇沉默了很久，轉身看向四人：“我們現在這樣估計進不了城，先在外面修整一下吧。”

    “至少也要洗漱一下換身衣服，再從附近採點草藥，熬點藥劑湯去除身上的臭味。”

    “好。”衆人沒有異議。

    ……

    下午，五人終於收拾好，朝小鎮大門走了過去。

    他們剛走進難民羣中，周圍就響起了此起彼伏的哀求聲。

    “大人，求求您，求求您給一口吃的吧！”

    “給口吃的，求您了，求您……”

    “小姐，善良的小姐，求您可憐可憐我們……”

    “我的孩子快要凍死了，求您帶他進去……”

    這些難民趴跪在他們腳邊，伸出手朝他們乞求食物，長滿凍瘡的臉紅腫潰爛，像羅薇上輩子在電影裏看過的喪屍。

    他們的身體乾瘦蒼老，把臉貼到塵埃裏苦苦哀求，後面的人爭相往前涌動，一雙雙皸裂的樹皮一樣的手掌高高擡起，朝他們五人伸來。

    羅薇無法形容這一刻的心情，人命在這一刻變得如此低賤，低賤得連地上的泥都在唾棄他們。

    “不許擋道！”

    “退回去，去！”

    “滾開！”

    守門的騎士將難民驅退，下馬來到羅薇身前：“尊貴的小姐，請問您是要進入小鎮嗎？”

    他從衣着判斷，羅薇才是這幾人的中心。

    “是的，”羅薇輕輕頷首，“現在可以進去嗎？”

    “可以是可以……不過現在小鎮裏人數已經滿了，鎮長說不能再放人進去了……”

    “別廢話，”羅薇將三枚金幣扔給他，“我們要進鎮，現在，到底能不能進！”

    騎士接住金幣一看，頓時喜上眉梢：“能進能進，請跟我來，您請。”

    他只是一個鄉間小領主家的騎士，一年的收入也才九十銀幣，這三枚金幣，都夠他三年多花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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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騎士歡歡喜喜地送五人進了小鎮，一轉身，又被另外兩名騎士圍住。

    “夥計，你該不會想要吃獨食吧？”

    “瞧你說的，我怎麼會是這種人呢，這不正打算給你們分嗎？”

    騎士說着，一臉肉痛地掏出三枚金幣，給他們一人分了一枚。

    羅薇等人走進小鎮，好像一下子走進了另外一個世界。

    廣場上人來人往，穿着魔法袍的魔法師三三兩兩悠閒地說着話，瀟灑的劍士們坐在酒館裏抱着妓女高談闊論，街邊多了好多叫賣的小攤販，絲毫看不出來這裏受到過魔獸的衝擊。

    外面冰天雪地，餓殍遍地，裏面卻是壁爐燒紅，酒池肉林。

    “魔獸小鎮好久沒這麼熱鬧過了。”

    “是呀，今年來這麼多大人物，我家的酒窖都要被喝空了，你家羊還有嗎？”

    “沒了，正在找人從外面給我送呢！”

    滿臉紅光的商人從羅薇身邊路過，興奮地討論着今年冬天能賺多少錢。

    羅薇摸着腰間的錢袋，半晌，又放下了手。

    算了，她一個人又能做些什麼呢？

    外面幾百個難民，就算她今天給他們送了麪包送了肉，他們就能活到明天嗎？

    何況小鎮裏這麼多人，鎮裏的食物也不夠那些“大人物”們消耗。

    “我們走吧，先去買幾身衣服，再去買魔藥。”羅薇冷靜地說。

    “好！”西奧多和霍爾立刻答道。

    周圍人多，他們一直緊緊攏着外面的斗篷，怕被人看到裏面的草裙。

    五人走進了一家裁縫鋪，再出來時，除了本就穿着華麗的羅薇，每個人都換上了一套板板正正的新衣服。

    好好打扮一下，才不會被人狗眼看人低。

    “要去旅館找找空房嗎？”特洛伊問。

    “試試吧。”羅薇答。

    幾人走在小鎮的街上，聽着四周熱鬧的聲音，臉上卻扯不出一絲笑意。

    在他們快走到一家旅店門口時，小鎮廣場上突然傳來一陣騷動。

    “親王冕下快到啦！親王冕下快到啦！”

    “所有人都去廣場跪拜迎接，所有人——”

    街道兩邊的旅店裏譁啦啦跑出一大羣人，所有遊客、商販還有居民全都衝了出來。

    五人被狂熱的人羣推着往前進，像裹挾在泥石流裏的沙礫，順着街道涌進小鎮廣場。

    擁擠的人潮中，羅薇緊緊抓住特洛伊的胳膊，以防被人羣衝散。

    “親王冕下是什麼人？”她踮腳湊近特洛伊耳邊問。

    特洛伊低聲道：“是教廷的紅衣主教，俗稱教會親王，信徒要尊稱他爲親王冕下。”

    原來是紅衣主教，一個紅衣主教搞這麼大派頭？

    小鎮外，兩行騎士用暴力驅趕走城牆下的難民，掃出了一條寬闊的大路，持劍守在大路兩邊。

    十分鐘後，一輛鑲金嵌銀的象牙馬車緩緩駛來，紅衣主教華貴的樞機冠冕和樞機權杖映入了衆人眼簾。

    “快，我們快回去！”羅薇着急地說。

    “怎麼了？”特洛伊奇怪道。

    “我得了膝蓋不能彎曲的病，我們快走！”

    羅薇拽着特洛伊往後躲，三個妖族少年一看，彎到一半的膝蓋迅速打直，也跟着他倆往廣場外跑。

    “親王冕下駕臨——”

    馬車駛入城門，所有人都跪了下去，虔誠地垂下頭行禮，嘈雜的聲音頓時褪去，偌大的廣場鴉雀無聲。

    一時間，廣場還站着的五人變得無比顯眼。

    “必須跪嗎？”羅薇悄聲問。

    “連各國國王都得跪。”特洛伊小聲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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