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平民不會算術

    羅薇有心想阻止阿西娜，卻沒有那個能力。

    原主在這裏舉目無親，一個朋友都沒交到，身上也沒多少錢，可以說是寸步難行。

    她不知道阿西娜派了誰去查她，也不知道那個人會查到什麼，這種等待宣判的感覺還真是新鮮。

    但是，羅薇站在阿西娜的角度想了想，大概猜得到那個人去了哪裏。

    原主在報名的時候填寫過一張登記表，上面有她的基本信息。

    多虧了這所學校對待貴族和平民的態度一視同仁，登記時不強制要求寫明身份和住址。

    原主就寫得很模糊，她只寫了漁村的大致方位，也就是“北海沿岸”。

    就算那個人去了北海邊，可海邊有那麼多座城市和村莊，他也不一定能找到漁村去。

    再說，原主離開的時候村子裏的人都被海盜殺光了，漁村也被海盜一把火燒了，就逃出來她一個，他找到又能怎麼樣？

    死無對證。

    她現在唯一擔心的，是救她並資助她上學的那幾位騎士，只有他們知道自己的真實身份。

    臨近下課，菲爾佈置了作業，他讓大家用這些香料配製出一道香方，下節課交上去。

    羅薇覺得離譜，拿烹飪用的香料配製香方，不怕把自己醃入味嗎？

    但班上的同學對此都沒提出異議，她也只好壓下心裏的疑惑，收起香料離開教室。

    “露絲，你打算怎麼配製這些香料？”

    路上，學生們三三兩兩地走在一起，討論該怎麼完成作業。

    羅薇支起耳朵偷聽。

    “我嗎，我想把黑胡椒和鼠尾草磨成粉，再加點菸絲，裝進鼻菸壺裏製成鼻菸。”

    胡椒味兒的鼻菸？難以想象。

    “噢~做鼻菸也太費時間了，我還是做薰香吧。傑克，你呢，你想做什麼？”

    “嘿嘿，我第一次見到這麼多的香料，我要把它們全部放進鍋裏，熬成粘稠的藥糊，每天往自己身上塗一遍！”

    “噢！菲爾教授是不會允許你這麼做的，我想你最好還是換一種方法。”

    “是的傑克，你最好換一下，如果你不想被裝進棺材的話……”

    幾人的對話聲漸漸遠去，羅薇卻停下了腳步。

    因爲她突然想起，香料最早的用途其實不是烹飪，而是用作宗教供奉和喪葬祭祀。

    三千多年前的古埃及人就是用的香料給屍體防腐，他們用各種香料混和油脂塗抹屍體，製成了芳香千年的木乃伊。

    歐洲人學會用香料烹飪食物的時間，要比華夏人晚得多。

    想到這裏，羅薇心情微妙。

    難怪她說那些香料是調味品的時候，其他人的反應那麼奇怪。

    用抹屍體的香料下飯，能不奇怪嗎？

    說到底，還是歷史文化差異惹的禍。

    這個世界雖然看起來像中世紀末期的歐洲，但也僅僅只是像，中世紀的歐洲人至少已經會用香料醃製牛肉了。

    不過這也提醒了她，以後說話做事都要先考慮這裏的文化背景，以免被當成異端。

    羅薇想清楚後正要離開，身後卻突然響起一道傲慢的聲音。

    “賤民，給我站住！”

    是那位貴族小姐的跟班。

    來者不善，她加快了腳步。

    “羅薇！”少女不敢相信自己被無視，憤怒地跑到她身前，“我叫你站住，你沒聽到嗎？”

    羅薇被迫停下，擡頭看向她的臉：“維娜同學，有何貴幹？”

    維娜趾高氣昂：“哼，你不會以爲大家都被你糊弄過去了吧？還吃香料，真是可笑！”

    羅薇聽得頭痛，懶得跟她辯解自己不是吃香料而是用香料調味，“所以，你找我就是想說這些無聊的話？”

    “無聊？”維娜擡高了嗓音，“賤民，你竟敢這樣跟我說話，你就不怕我拆穿你嗎！”

    羅薇面不改色：“拆穿我什麼？”

    “哈，你還敢裝模作樣，”維娜誇張地往後退了一步，氣憤地瞪眼，“你這個無恥之徒，雖然我不知道你怎麼認識的那些香料，但你騙不了我！”

    “我早就看出來，你根本不是什麼貴族。”

    “愚蠢的賤民，你身上那件髒兮兮的羊毛裏衣只有平民才會穿！”

    “說完了嗎，”羅薇心平氣和地看着她，“那該輪到我說了吧？”

    在維娜驚呆了的目光中，羅薇一步步逼近，眼裏放出懾人的寒光。

    “在我看來，你說話粗俗不堪，舉止輕浮放蕩，毫無貴族應有的教養。”

    “品行不端，道德敗壞，你的妒忌和卑鄙都寫在了臉上，你的靈魂骯髒齷齪又惹人討厭！”

    “你不是一名合格的淑女！維娜同學，你真應該回家好好修習一下貴族的禮儀了！”

    “啊！”維娜尖叫了一聲，用力地跺腳，指着羅薇的鼻子罵，“你這個卑賤的——”

    “請注意你的儀態！”羅薇飛快地打斷她，厲聲呵斥，“淑女是不會大吼大叫的，收起你醜陋的嘴臉，你噁心到我了。”

    “你、你……嗚嗚嗚……”

    維娜崩潰大哭，捂着臉跑掉了。

    對於這個時代的貴族少女來說，羅薇剛纔的話堪稱惡毒。

    但她並不覺得抱歉，在原主未來七天的記憶裏，維娜來看過她一次，當時她用來羞辱原主的話，可比這還要惡毒一萬倍。

    她罵原主淫蕩下賤，冒充貴族是爲了勾引貴族男人，還說原主是身上的華麗衣裙是靠賣得來的，到處宣揚她是個妓女，甚至叫來一羣男人扒她的衣服。

    原主雖然冒充了貴族，可她罪不至死，也不應該遭到這樣的侮辱。

    她並沒有利用貴族的身份獲取什麼，也沒做任何壞事，可那些人罵她卻比罵十惡不赦的殺人犯還要狠。

    連殺人犯都有辯護的資格，她卻直接被判了死刑。

    想到原主經歷的悲慘遭遇，羅薇目光一點點暗了下去。

    “韋斯利家族可是出了名的護短，你這麼羞辱維娜，不怕惹來韋斯利家族的報復嗎？”

    廊柱下緩緩走出一位金髮藍眼的少女，正是貴族小姐阿西娜。

    “韋斯利”三個字觸發了原主的記憶，羅薇腦海裏立即浮現出維娜的信息。

    維娜，全名維娜·韋斯利，是博倫國韋斯利伯爵的小女兒。

    伯爵的女兒都只能做跟班，這位化名爲“阿西娜”的少女又是什麼來頭？

    羅薇斂下眼中的猜疑，平靜地轉過身：“你這麼利用維娜，不怕她向韋斯利伯爵告狀嗎？”

    阿西娜彎了彎脣：“我當然不怕，何況她也沒那個腦子。”

    羅薇點點頭：“那你爲什麼認爲，我就會怕呢？”

    “看來是我多慮了，”阿西娜掩脣輕笑，隨即話鋒一轉，“對了，明天要上魔紋課，那些平民怕是又要鬧些笑話出來。”

    “聽說平民不會算術，也不知道乘除法，他們怎麼計算幾何呢？”

    羅薇聽着有幾分詭異，魔紋課她能理解，畢竟這所學校就是魔法學院，但魔紋課爲什麼要教幾何？

    這不是數學課才學的嗎？

    她的眼神略顯迷茫，落在阿西娜眼裏，成了她根本聽不懂的證明。

    “萬幸的是，”阿西娜微微一笑，“圖書館裏有算術方面的書籍，那些知識淺陋的平民也可以在課下看書追趕進度了。”

    “你說是嗎，羅薇？”

    “或許吧。”羅薇面上敷衍地答着，心裏卻是一動。

    原主的記憶紛亂模糊，一時半會兒也理不清楚，她急需找幾本歷史書惡補一下關於這個世界的常識。

    感謝阿西娜，讓她想起了學校裏還有圖書館，雖然這恐怕是她的又一次試探。

    “抱歉，我還有事，先失陪了。”

    羅薇主動結束了這段對話，抱着香料離去。

    “呵，真是個無理的傢伙。”

    看着她的背影，阿西娜漂亮的藍眼睛眯了眯，轉頭便找到在草坪上吟詩伴唱貴族少年，邀請他們去一趟圖書館。

    貴族少年們一看她的臉色就知道這邀請不單純，笑嘻嘻地站起來：“我們尊貴的公主殿下又想捉弄誰了？”

    阿西娜皺了一下眉：“不要叫我公主，我不想暴露身份。”

    “好的阿西娜，”少年們流暢地改口，“到底是誰惹到你了？”

    “還不是那個冒充貴族的平民，她看我的眼神冒犯到了我，你們去給我教訓一下她。”

    幾個貴族少年對視一眼：“阿西娜，你確定她是平民嗎？萬一她真的是貴族……”

    “她不可能是貴族，”阿西娜語氣篤定，“我跟她說圖書館有教算術的書，她立馬就過去了。”

    “只有窮酸的平民才沒學過算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