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呱唧小青蛙

    宋清暄自從出生就沒有聽過故事，饒是一出生就倍受關愛的宋清和腦海裏也幾乎沒有母親神色溫柔地講故事的畫面，更別說不怎麼受到重視的宋清昀了。

    謝姝的音色很溫柔，但是語調又能跟隨着故事情節婉轉起伏，將幾個小孩的心神緊緊地抓在了一起。

    “大老虎太大了，看起來很兇猛，他低聲吼叫的時候就連山那邊的居民都能聽見，他吃飯的時候長又鋒利的牙齒閃着可怖的冷光。”

    “於是小刺蝟說，我害怕大老虎，我不要和大老虎做朋友。於是大老虎只好垂着腦袋走了。”

    宋清暄捏緊手中的布老虎，兩隻眼睛睜得溜圓，嘴裏嘟囔着，“壞壞，壞！”

    謝姝低下頭看着他，“暄寶說誰壞？”

    宋清暄口齒不清，“齊、味。”

    謝姝猜測，“小刺蝟？”

    宋清暄重重地點頭，繼續說道:“壞，不稀飯。”

    謝姝看着他向來沒什麼表情變化的臉上充滿，稀奇地捏捏他的臉蛋說道:“其實小刺蝟也不壞啦，只是它很害怕大老虎會傷害它，所以想要溜走嘛。”

    “壞、壞！”

    宋清暄還是繼續說道，完全沒有將謝姝的話放在心上。

    謝姝看向他執拗的樣子，心中終於有了這小孩是個反派的實感，認定了就不會放棄，非得重複着讓別人順從才行，嗯——果然和待在牆角的犟種是親兄弟。

    但是謝姝才不怕他，只是有些奇怪宋清暄怎麼一直重複這句話，不像是他平時的性格啊。

    “暄暄，你有點吵欸，還要不要繼續聽故事了？”

    謝姝嘆了口氣，很苦惱的樣子。

    只見宋清暄的大眼睛緊緊盯着她，嘴裏依舊唸唸有詞。

    謝姝吸了一口氣，扭頭問宋清和，“你弟弟是不是有什麼問題，要不我帶他去看看？”

    宋清和憋着笑，看着明顯有些憤怒的宋清暄，終於“大發慈悲地”向謝姝解釋道:“他這是等着讓你贊同呢。”

    謝姝:“……”

    行啊，還不知道這小子是這種性格，真是令她大開眼界。

    謝姝看向執着地想要自己認同的宋清暄，她眼睛滴溜轉了轉，笑了，“反正小刺蝟不壞，隨便你怎麼說。”

    宋清暄愣住，隨後出奇地憤怒起來，在謝姝的懷裏亂動，想要爬出她的懷抱，但是還沒爬兩步就被一雙手拖着小胖腳拉了回去。

    宋清暄:“呱唧！”

    謝姝聽着這樣的聲音，看着像是小青蛙一樣，被迫四肢攤平躺在牀上的宋清暄，嘴巴慢騰騰地上翹。

    有……有點可愛。

    謝姝看着無力的宋清暄，將人一把按在懷裏，雙手在他的身上捏捏摸摸，感受着柔軟小肚子的溫度，嘴角的笑意怎麼也掩飾不了。

    宋清暄這時彷彿陷入了自閉，捂着嘴巴怎麼也不願意發出聲音，以往謝姝碰他的時候還會哼哼唧唧，現在倒是一聲不吭。

    這下謝姝不用宋清和解釋都知道這小子又是害羞了，不過正好爲她揉香香軟軟的小肚子提供了便利，手上的動作越發地大膽起來。

    宋清暄梗着脖子不捂着嘴巴了，反倒是將雙手搭在自己的肚子上，防止謝姝的動作。

    這可攔不住謝姝，她的眼睛稍稍一轉，故意大聲說道：“小刺蝟一點都不壞，是不是呀暄暄小青蛙？”

    宋清喧憤怒地看着她，也顧不得剛纔讓自己丟了面子的事情，這時候倒不像是一個不愛說話的小孩，執拗地強調着，“不稀飯，壞！”

    接着又繼續說道:“暄暄不是小青蛙。”

    最後這一句倒是口齒伶俐，吐字清晰，他這麼一笑，倒是讓宋清和嚇了一大跳，瞬間將視線死死地鎖住宋清暄，神情恍惚中又夾雜着複雜。

    距離宋清暄上次說的話才幾天呀，他居然這麼快就會流利地吐出話語。

    謝姝來了之後，家裏的一切都感覺不一樣了，這樣想着宋清和將視線投向另一旁的宋清昀，思緒複雜地想道:就連他這個向來桀驁不馴、疏於管教的弟弟，身上都多了幾分平和的氣質。

    那他自己呢？

    宋清和無意間將視線投向了一旁的櫃子，上面擺放着謝姝要求宋請盷從家裏帶來的鏡子，他看着裏面的人晃了晃神。

    自己的眉梢中帶着淺淡的笑意，在微黃的燈光下竟然顯得有幾分溫暖，不似從前那般表面看似溫和，實則心中冷漠至極。

    宋清和就這樣當場愣住了，耳畔不再是曾經母親那聽着溫柔卻又怨恨至極的聲音，不再充斥着“我所做的這一切都是爲了你”，“你一定要出人頭地，讓那個賤人後悔”這樣永無休止的敦促聲，一道輕快又柔和的聲音始終帶着笑意在耳畔笑着、鬧着。

    就算是哭聲也如也是如此的與衆不同，讓人覺得從地獄回到了人間。

    哭聲，哪來的哭聲？

    宋清和心中涌出了不祥的預感，他幾乎是沒有任何遲疑地就看向了謝姝和宋清暄的位置，果不其然看見了一個哭得眼皮都紅了的小孩。

    一瞬間，所有波動的情緒都消失殆盡了，宋清和此刻只想疲憊地嘆口氣，然後閉上眼睛慢慢地睡過去。

    可是不行。

    因爲謝姝，她是真的不像是一個大人啊！

    永遠一馬當先地行走在逗人的前線，然後開朗地看着自己的傑作，就像一個像沒有長大的小孩子一樣。

    宋清和心累地想道：自己現在就像是帶了三個小孩一樣，爲什麼自己一個六歲的小孩就這麼命苦呢？他甚至有種自己在這醫院可能病情會加重的預感。

    他想不通，實在是想不通。

    如果謝姝知道他心中所想的話，肯定會接上一句：能者多勞嘛。

    宋清和將宋清暄抱進懷裏，嫺熟地拍着他的背，宋清暄的情緒慢慢地平復下去了。

    這個手法是宋清和從村子裏的其他人身上學來的，母親剛剛去世的時候，宋清和一個人帶着宋清暄和宋清昀來到村裏，宋清暄整宿整宿地從晚上驚醒，隨後就開始嚎啕大哭。

    最開始宋清和手足無措，用了各種方法都沒能安撫住他，後來他在村子裏偷偷觀察了帶孩子的婦人們，才學到了這樣的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