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誰不慈悲（1）

    極天之處，夕陽挾着萬丈霞光沉入夜幕，天空翻出羣星，晝夜交替，生靈將歇。

    “天干物燥，小心火燭。”

    直至夜深人靜，鑼聲蜿蜒着震向四面八方，挽欣拎着銅鑼，在鄉間小道上緩慢地走着。

    家家早已熄燈就寢，門戶緊閉，一路上，除卻路燈寥寥的光亮，便只有月光與她同行。

    鑼聲不斷，挽欣有一搭沒一搭地喊着，直至經過一座古院落時，門口那抹桃紅色的身影讓她猛地眼前一亮。

    “小姐，我可算找到你了。”挽欣閃身來到女子面前，看着她，嘴角的笑容不自覺擴大。

    少女聲音清脆，拽回瞟向遠方的思緒，魏如煙看向她，毫無焦距的眸子漸漸亮起微弱的光：“你是……找妾身的？”

    挽欣連忙點頭。

    “前方戰事危急，將軍恐您孤身一人遭遇不測，特派我帶您前往安全之地。”

    明明是期盼已久的話語，魏如煙卻是呆呆立在原地，任由兩行血淚奪眶而出，沿着臉頰緩緩流下。

    不知過了多久，魏如煙眉梢微動，低低地笑了起來，哽咽道：“勞煩軍爺稍等，妾身去取個東西。”

    挽欣笑容不變，握緊了手中的木棍，道：“好呀，不過你還有什麼是要拿的呢？”

    背過身的身影立在原地，魏如煙微微擡頭看向天上半缺的月亮，沒有說話。

    四周忽而起了風，帶着來自另一個世界的陰冷，如刀子一般刮過人體的每一寸肌膚。

    “屍骨。”

    以那抹桃紅爲中心，濃郁的陰氣化爲實質將整座宅院裹挾在內，魏如煙面無表情，一步一步向屋內走去。

    “救命之恩，當以身相許。”

    “背信棄義，當以命償情。”

    “十八載春秋，與君相別離。”

    “情未斷，念未絕，當以此身入鬼門，遍尋君跡。”

    “以君之血肉，償我相思之苦。”

    冷厲決絕的女聲一聲一聲控訴着負心漢的罪行，血色記憶侵襲，遮蔽了日月。

    這場拙劣的演出自“屍骨”二字一出便已落下帷幕，挽欣眨了眨眼，輕輕敲了一下銅鑼。

    細微的鑼聲在力量的加持下猶如利刃出鞘，驟然響徹天地之間，瞬間將初見雛形的陰氣之繭震碎。

    翻涌的陰氣在鑼聲的餘波下不甘地消散，慘白的月光在地上拉出一道長長的人影。

    魏如煙的腳步猛地頓住，不可置信地回頭望向挽欣，就連流淌的血淚都凝固在臉上。

    “雲壓得我看不清東西了，這樣好多啦。”挽欣一步跨進院落，無視落在身上驚顫的目光，笑呵呵道，“你不是要去拿東西嗎，走吧。”

    “你究竟是什麼人？”魏如煙連退數步，如臨大敵。

    “一個討生活的普通人罷了。”挽欣想了想，補充了一句，“向鬼怪要飯。”

    魏如煙：“？？？”

    她看了看挽欣，又看了看自己，連忙緊了緊衣服，又是一陣猛退。

    挽欣：“……？”

    不是，這看登徒子的眼神是要鬧哪樣？

    她是女的啊喂。

    生怕魏如煙誤會跑掉，挽欣輕咳一聲，嚴肅了表情，一本正經道：“自我介紹一下，我是祈夢人，專爲鬼怪解決各種疑難雜願。”

    “不過凡事都有代價。”

    “以你之願，斷絕輪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