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0.第貳貳零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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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這、這實在是……！突然發現這點的薛螭，內心幾乎是崩潰的。

    一直以來，他都知道，慧源對他抱有極大的信任——再怎麼樣，他在外人眼裏不過是個垂髫小童，便是成了“轉世靈童”，亦是改變不了這個事實。

    但慧源不同。這位不管有什麼事，都能與他平等地商量。在這年代，實在是太難得了。

    再者，若不是十分信任，明非的那些卜算書，是絕不會出現在他房間的書架上的。

    ——可信任他的人品、是一回事；信任他能幫人“改變命運”，又是另外一回事啊！

    要知道，他從發掘出第二只金手指到現在，滿打滿算都沒有半個小時。在這之前，他就純粹是個只看了幾本算命書的超級大外行……

    所以說，他究竟是做了啥，叫師父您老人家產生了如此可怕的錯覺啊？！

    在薛螭心頭上的那羣脫繮二哈奔騰完一輪後，他的腦子總算冷靜多了。

    這情緒一穩定，方纔沒察覺到的東西，便一一呈現在腦海裏：

    ——這事兒、不對！

    不提明戒這種“爲禍蒼生”級別的，便是那次一級的“天煞孤星”之類的，顯然都不可能滿大街都是——這要是像大白菜一樣……呵呵，那這日子真沒法過了。

    亦就是說，假如只是擁有很“大衆”的命數的人，遭遇很“大衆”的“劫難”，例如將會摔斷腿啊、丟錢包啊、遇到騙子啊等等情況……那他遇上了，順便開口幫一把……也算是幫人“改變了命運”呀？

    進一步地說吧，上述的大衆情況，但凡算命人有點兒真才實學的，理論上俱是可以解決掉的、吧？

    ——那麼問題又回來了，這命理傳人，明非乃至慧源都非他薛螭不可的原因，到底是什麼？

    難不成，他師祖跟師父，目標是培養超一流命理大師，所以選且只選天賦超高的？

    那麼有金手指加持的他，的確符合這個條件……

    只是，假設他沒出這個金手指的話，若想找一個這種的……那實在是，玄啊！比非洲.土.著一躍成爲歐.皇，還要玄上一百萬倍！

    好吧，即便真的人品爆發、給找到一個，並順利培養成超一流……也不見得有能力去處理明戒這樁吧？“逆天改命”真不是開玩笑的。

    甚至，如果沒有發生明戒的事，他師祖明非，或許終其一生不過是個懂得卜算的和尚而已——這麼想的話，他也不曉得現在……是幸，還是不幸了。

    最重要的一點是，他感覺師祖、特別是師父，也不像是那種“好高騖遠”的人……

    ——僅是須臾間，薛螭前前後後便想了那麼多，恰好慧源亦陷入某種回憶之中。兩人便一時無話。

    慧源率先回過神，擡頭便見小徒弟估摸是被他的問題給難住了、正一臉沉思。

    他原本就沒有要從小徒弟那裏得到答案的意思，因而當即就念了聲佛，等小徒弟望向他，方繼續述說。

    而這邊的薛螭凝神聽了一陣，亦總算弄明白慧源的真正意思：……咳，他一開始想得、是有點兒太多了。

    其實，慧源說的“有才有德”之人，乃特指大明寺裏的和尚。

    之所以說這些人不一定適合去算命，用慧源的說法，就是覺得他們“秉性恐怕過於率直了”。

    這話翻譯過來，便是擔心這些和尚們在算命的時候，一是直來直去、不會轉彎，二是有什麼話都一股腦地說出來、也不考慮一下實際情況。

    對此，薛螭得承認，慧源這個顧慮，不是沒道理的：說到算命這個行業，那天賦與品德，乃是基礎；而這“說話技巧”，則屬於必備的技能了。

    說白點，算命就是那靠嘴皮子吃飯的行當。

    ——君不見，凡是那些影視劇文裏的算命先生，不管是帥的醜的殘的健康的有真才實學的純粹裝神弄鬼的，無一不是伶牙俐齒、巧舌如簧之輩。

    俗話說“忠言逆耳”，一般人都是愛聽好話的。若張口便是一句“你很快就要破產/生病/死老母”……這是找揍呢還是找揍呢？

    得罪人，還算是小事。

    就像薛螭上面擔心的，算命的時候太“耿直”、根本不考慮被算命人的後果……即便沒有說謊，但這一樣是害人啊！明戒就是那活生生的例子！

    ——綜上所述，明非沒能在滿寺院的和尚裏面找着衣鉢傳人，看起來似乎也不算太奇怪……說不定還算是一件好事？

    另外，慧源也親口承認看中了薛螭的“爲人機靈”外加“知道什麼話該說，什麼話不該說”，亦是由此，才起了叫他接明非的卜算衣鉢的心思。

    不過慧源不想拿師父的名分去強迫薛螭去學習，所以也只是放些書到他的房間裏，想說“成不成都全憑天意”——後面因爲薛螭毫無表現，所以慧源一度默默地死了心——

    如今，見薛螭有天賦了，慧源也僅是單純地高興命理這樁能後繼有人了；這位可完全沒有希望薛螭一定要成爲超一流卜算大師的想法。像是幫助類似明戒的人去“逆天改命”的話，更是一個字都沒有提過。

    見此，薛螭心中有些觸動之餘，更多的是覺得不好意思：……因爲在大明寺裏，每每說到“卜算”，後面跟着的十有.捌.玖就是“明戒”，害他都習慣成自然了，什麼事俱下意識地往明戒那個程度上去靠……

    那邊的慧源可不曉得自個小徒弟心中正尷尬。他說了幾句殷切期望的話後，突然話鋒一轉道：

    “元通，你要謹記——世間的萬事萬物，都是緣生緣滅、變化無常的——一個人的命數，亦是如此。

    你可以觀察它、藉助它；卻千萬不要妄圖能掌握它、操控它……”

    聽着慧源的諄諄教誨，薛螭想起來，在明非大師留下的筆記裏，也有類似的話語——可見對卜算一事，大明寺兩代方丈，都是同樣的高度重視。

    人的命數不是一成不變，薛螭自是知道的——他重生文可不是白看的。

    至於操控命運什麼的……根據他多年經驗，這種人一般都不會有什麼好下場。

    所以這種flag，真的千萬不能亂豎。

    再說了，通常算命啊，預言啊，等等這些東西，越是千方百計去阻止，越是會陰差陽錯地導致成真。

    實例還是明戒——薛螭有時候會想，如果明非打一開始就隱瞞下來、連明戒也不要告訴地裝作什麼事都沒有，那結局會有所改變也說不定。

    不過，這到底涉及到邪祟這種不科學的東西，他其實亦說不準……

    薛螭想罷，望着慧源說話時，臉上那抹明顯的哀愁之色，頓時有點“旁觀者清”起來：

    別看大明寺上下，尤其是明非，似乎都沒有因爲明戒的事受到什麼很大的影響——既沒有就此便不去鑽研命理術數，又像是很認真地挑選着衣鉢傳人——然而實際上，寺裏的人，早已猶如驚弓之鳥一般。

    慧源給明非選擇繼承人的條件很慎重沒有錯，但薛螭還是那一句，寺裏那麼多人，真的一個合適的都沒有？

    明字輩不提。慧字輩大抵是受明戒的影響最深的，至今依然諱莫如深、三緘其口；

    元字輩的，就薛螭所知，除了他，大部分都是像大師兄一樣去了學醫，連一個學卜算的都沒有；

    剩下是最年輕的恆字輩。

    這個字輩他是最熟的了：年紀最大的纔剛二十，最小的比他還大一歲；性子機靈能說會道的，他就知道有四五個，例如他看好的那個師侄兒；大家的年紀都不大，正是學習的好時候；若是擔心旁的，慢慢教便是，橫豎他師父對繼承人的要求本來就不高……

    ——如此，何至於找不到適合的人？

    說白了，不過是□□兩字輩的，俱畏卜算如虎、卻不自知罷了。

    想到這裏，薛螭心中一動。

    慧源裹足不前了那麼多年，最終選中了他這個俗家弟子……可見，他的師父真是好不容易地、才踏出了這第一步。

    聯想到慧源對他的信任，莫名地，薛螭的胸腔中油然生出一股頗爲強烈的責任感。

    ——讓他繼承明非的卜算衣鉢也不是不行，但他很清楚，他終究只是個俗家弟子，不可能長久留在大明寺。

    只是，既然慧源因爲相信他而戰勝了心底的恐懼，他自然不能辜負師父的期待、撒手不管。

    ……乾脆，就讓他牽頭，令命理術數從此在大明寺裏“開枝散葉”好了！

    現在可以這樣做的，有且只有他一個人了：

    一則，是他有金手指；二則，是他有慧源的支持，以後“收徒”，應該比較容易；最後一點，自師祖明非圓寂，大明寺裏也沒有誰懂命理且能教別人的了——“自學成才”這條路，單靠天賦也是很容易“摔死”的。

    薛螭心中有了決斷，見慧源亦說得差不多了，便道：

    “元通必定謹遵師父的教誨——雖不敢說他日必成爲如師祖那般的卜算大師，但我會繼續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