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8 怪病與怨氣

類別:網遊競技 作者:啤酒海豚字數:2845更新時間:24/07/01 14:16:25
    太突然了。

    若不是韓東文在池涵清身上的視角盯得緊,幾乎無從反應。

    金洄結牢牢栓死在那少年的身上,他的眼中已經冒出猩紅的光。

    力氣極大,幾乎不顧肉體的損傷。

    歇斯底里。

    “做什麼!放肆無禮,速速退下!”

    休部的衛兵攔在了池涵清的身前,持着刀劍,望着面前的少年。

    “沒用的,他已經死了!”

    韓東文一聲怒喝,手上一用力,將少年直接拉倒在地。

    那成了人之陰的少年,卻仍舊如同野獸一般嘶吼着,兩隻手在空中瘋狂地揮舞。

    他那如野獸一般握緊的爪尖,竟然閃爍起陣陣的紅光。

    那是法術的光芒!

    不像是獸之陰,也不像是天鷹城下那些死而復生的士兵。

    他竟然能使用法術!

    休部的衛兵反應並不慢。

    池涵清的心思還沒從震驚當中清醒過來,她身前衛兵的刀劍已經直刺入少年的胸膛。

    鮮血涌出,非人的嘶吼不甘地傳來,猶如臨死的困獸。

    “用法術!”韓東文大喊。

    休部的衛兵自然也看出,這非人一般的少年憑刀劍是殺不死的。

    法術的光芒驟亮,如同對付最爲危險的極惡,盡數轟向那個少年。

    “三兒——!”

    池涵清身後,那婦人淒厲地哭嚎。

    婦人臉上已經看不出是悲還是怒。

    韓東文擡眼一看,心裏涼了半截。

    因爲婦人的手已經舉了起來,握着的是桌上隨手抓來的一方硯。

    她身前是池涵清,身側是休部的衛兵。

    這是作勢要將手中的硯,拍向那將鋼劍插進自己兒子胸中的官兵。

    但從周圍的角度看來,這方硯實在太像要拍向池涵清。

    休部衛兵的反應,自然是信得過的。

    硯臺被一隻大手一把抓住。

    清冷的劍從婦人的身後穿出,足足三柄。

    粘稠的血從她口中往外涌,唯獨那雙眼睛還死死地望着躺在地上的少年。

    “護駕!”

    騷動驟起,池涵清周身瞬間被圍得水泄不通,隔斷了婦人望向自己兒子的最後一縷視線。

    她的手無力地微微擡起來,像是要分開人羣一般。

    無謂地嘗試過後,那只乾瘦的手終於卸去了力氣,連同婦人的身子,一下子倒在了血泊與污泥中。

    吵鬧,卻又好像無聲。

    池涵清望着這片刻前還在對談的母子二人,手抓緊了裙襬。

    腳步聲雷動。

    判斷池涵清已無危險,又有衆多衛兵即將趕來,韓東文撤下金洄結,轉身擠進了開始吵鬧的人羣當中。

    吵鬧的是病人們。

    教團離開望鷹五城,帶走的是物資,糧食,兵馬。

    留下的是這滿城上萬的流民,飢餓,多病。

    已經被西亞的教兵拋棄了,眼前泗蒙的兵又在這裏殺人。

    如同熱油中灑進涼水,人羣的反應一下子炸了開來。

    “殺人了!”

    “娘娘的衛兵殺人了!”

    “泗蒙官兵殺人了!”

    吵鬧,喧囂。

    吵鬧的百姓已經被涌入的官兵攔住,只剩下中央的兩具屍體陳在地面。

    被衛兵互作一圈的池涵清還未撤離,但顯然,周圍的病人已經吵嚷了起來。

    “何事吵鬧!”

    一個熟悉的人影在韓東文眼中閃過,他心裏一驚,後退幾步藏得更深了些。

    是段青竹。

    自己現在初號機的外貌,當初可是在江可茵的眼前捏的。

    這要是碰上了,必定要被認出來。

    “段部尉大人!”

    隨着段青竹入場的,是許多法司的官兵。

    他一腳踏進診房中,望見地上兩具屍體,和被層層圍住的池涵清,便皺起了眉。

    “怎麼回事?”

    那張肥胖的臉,嚴肅起來也頗有威嚴。

    “部尉大人。”

    池涵清卻站向前一步,似乎很快從這巨大的變故中鎮定了下來。

    段青竹低頭,恪守着不正視王妃的禮節。

    聽完池涵清將方纔發生的事情講了個大致,他才面色凝重地點頭。

    周圍的紛亂,自然也就能想得出原因了。

    嘈雜,吵鬧,不斷有官兵要求着肅靜,卻也無濟於事。

    他們因爲自己人被殺了而吵鬧,難不成再以刀劍去要他們安靜?

    “護送娘娘回星舟。”

    段青竹斬釘截鐵地說完,轉身看向周圍的病人們。

    那上百隻眼睛也盯着他。

    “是誰?”

    “肯定是大官,你看吃的這麼肥。”

    “娘西,到底要我們怎麼樣?”

    “是百花他們母女倆吧?”

    “好端端的,就這麼……”

    段青竹——江可茵掃視了周圍一圈,站到了地上的少年屍體前。

    “殺人了?”

    他開口,聲音不大。

    但也就是因爲聲音不大,所有人都很在意這位大官老爺要說什麼。

    人羣竟也就安靜了一些。

    段青竹吃力地蹲下,一把伸手抓住少年的胳膊,將他的屍體拎了起來。

    如同集市上賣衣裳耍木偶的小攤販一般,他把少年提在身前,原地轉了一圈。

    “你們看看,這是人嗎?”

    病人看清了。

    看清那少年的模樣後,他們先是鴉雀無聲,隨後再度吵鬧起來。

    鴉雀無聲和吵鬧的原因都一樣。

    那少年的屍首上,已經是獠牙尖利,滿臉橫生的如剝皮野獸一般的肉芽。

    利劍穿心,雷噼火烤。

    而那非人的巨大犬齒,竟然還在如活着一般呲牙顫動。

    這顯然已經非人。

    段青竹將少年的屍體放回地上,走到那婦人的身邊。

    婦人已經嚥氣了,一雙污濁的眼睛卻仍舊沒有閉上,身子如同一隻被扔在角落的麻袋一般跪在原地。

    若是有人踹上一腳,她便一定會像一袋土豆一樣翻到。

    “這民女……她兒子中了這等怪病癔象,做孃親的急火攻心,癲了,實在很慘。”

    段青竹說得並不小聲。

    他的語氣不像是在發落什麼,也不像是在下什麼命令。

    就像是在簡單地、旁若無人地評價這件事一樣。

    人羣中,漸漸有了些附和的聲音。

    “太慘了!”

    “可不是麼……”

    那胖胖的臉在人們眼中,似乎也就多了些人情味。

    “將他們娘倆一併帶走,合葬在同一處吧。”

    段青竹發落。

    很快便有法司的官兵前來,將二人的屍首帶走了。

    瞧不見那血淋淋的屍首,診房裏的氛圍總算沒有那麼的緊繃。

    “有沒有哪位鄉親與這娘倆相熟的?他們家中可還有親故?”

    段青竹問了一圈,並無人上來認親。

    “他們娘倆一直相依爲命的,家裏沒男人。”

    “太可憐了,太可憐了。”

    於是周圍的病人們,全都下意識地看了看自己周身的親人。

    還好,自己不如她們那般。

    微妙的情感,在不經意間被段青竹簡單的幾句話感染着,總算將那高壓鍋一般的憤怒暫時舒緩了少許。

    “大人,小三子到底咋了?”

    有和少年同齡的小孩膽怯地問,興許是這少年的玩伴。

    是啊,怎麼人會突然這樣的?

    百姓們反應過來,紛紛露出了關切的神情。

    關切,也有擔憂。

    是什麼怪病,自己會不會也得了這怪病?

    名爲同情和擔憂的感受,終於將那一霎間凝結的憤怒衝澹。

    段青竹看在眼裏,心中鬆了口氣:

    “列位稍安勿躁,秋水山莊肯定能查個清楚。”

    “診房今日收診,但不關門,大家稍後領了糧食,便先回家歇息吧。”

    沒等他說完,角落裏的韓東文便已經轉身,躲避着周圍的視線,離開了診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