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馬謖，你出去！

    “悠悠蒼天，何薄於我！“

    一滴渾濁的淚珠從諸葛亮蒼老的面容上緩緩滑落，隨着他手中羽扇的無聲落地，無數大漢的將士跪在了這個爲了大漢奉獻一生的老人面前。

    無聲的哭泣慢慢變成了痛苦的哀嚎，更有甚者涕淚橫流並且用力敲打着自己的胸膛，似乎無法接受這個老人已經永遠的離開了他們，離開了大漢...

    在無數將士們的哀嚎聲中，本應該徹底陷入黑暗的大漢丞相諸葛孔明卻是在此感受到了渾身的輕鬆。

    那是許多年都沒有過的感覺了，多年來的勤勤懇懇，兢兢業業讓他的身體早就已經不堪重負，每一日似乎都是在咬牙堅持。

    而這一天，他在此感受到了渾身的輕鬆。

    可還不等他真正的歡喜就發現了自己已經不再是曾經的大漢丞相，而是彷彿天空之上，無人可以發現的一縷幽魂在肆意的飄蕩。

    烏飛兔走彈指間，諸葛孔明彷彿是放不下孩子的父親，就這麼飄蕩在自己的孩子身邊。

    親眼見到了向來和善從來不會肆意殺人的陛下，因爲一句話而將一名朝廷大臣直接處死。

    親眼看到了有人要在自己死後讓自己做出僭越之舉的時候，那位陛下一言不發並暗中支持。

    也親眼見到了自己最喜愛的弟子繼承了自己的衣鉢，明知不可爲而爲之，一次次北伐中原...

    當然，他也看到了自己的兒子孫子戰死沙場，無數自己認識的不認識的大漢將領前赴後繼的死在了護衛大漢的戰場之上。

    更是看到了一杆掛着曹魏字樣的旗幟出現在了成都城下，年邁的孩子選擇了打開城門。

    直到這一刻，諸葛亮的心才徹底沉寂了下去，知道自己努力維持的大漢終歸還是擋不住這天地之間的大勢。

    他不痛恨自己親手帶大的孩子做出這種選擇，他理解，甚至沒有因爲劉禪的舉動而失望，只是覺得自己當真應該消散在這天地之間了。

    可讓他萬萬沒有想到的是，當大漢的旗幟已經徹底落下，當大漢的皇帝陛下已經出城投降，當所有人都已經放棄了抵抗的時候，自己的弟子仍然還在堅持。

    當慘笑從姜維的口中出現，當無數兵刃刺入他的身體之時，已經不知道飄蕩了多久的諸葛亮終於在此有了感同身受的感覺。

    而下一刻，都不等諸葛亮能夠仔細看一看自己的弟子，他便在此陷入了黑暗之中。

    當諸葛亮在此清醒過來的時候，心中的悸動還沒有完全平復，可是下一刻他卻是聽到了一段格外熟悉的話語。

    “諸位將軍所言不錯，如今我等好不容易才在丞相的帶領下誘曹真離開，讓隴右空虛，從而趁虛而入引發天水三郡叛亂！

    如今正是我等攻佔隴右，光復大漢的最好時機！

    街亭乃是隴右重鎮，守住街亭便可守住隴右！

    這等重鎮之地當然要由真正的猛將名將鎮守才可以讓人放心。

    可現如今我大漢遠不如曹魏兵多將廣，諸位將軍所舉薦的魏延和吳懿兩位將軍的確合適。

    但他們如今各有要務在身，無法駐守街亭，那便只能另尋他人。

    雖然沒有城池關隘，但也有山口可以紮營。謖跟隨丞相許久，南中之戰也是建立功勳，被丞相和陛下承認之人。

    如今大漢爲難，謖自當不能推辭自保，還請丞相准予，將街亭之事託付於謖。

    謖定然不會讓丞相失望。

    若是諸位將軍不願相信，謖願立下軍令狀，不勝則死！”

    這意氣風發中似乎還帶着幾分驕傲自矜的聲音很快就傳入了諸葛亮的耳中，熟悉的聲音，熟悉的語調讓緊閉雙眼的諸葛亮還沒有找回光明，卻先是緊緊皺起了自己的眉頭。

    同時，隨着這些話的結束，諸葛亮也終於再次找回了對身體掌控的感覺。

    那種久違的疲憊感在此席捲全身，讓諸葛亮都忍不住微微顫抖了一瞬。

    而下一刻，諸葛亮就再次睜開了自己的眼睛，也終於可以看清楚面前的一切。

    那格外熟悉的衆將爭論，格外熟悉的中軍大帳，再加上此時出現在他面前之人....都讓諸葛亮一時都有些許的呆愣和恍惚。

    好在諸葛亮已經經歷過一次常人無法精力的詭異之事，如今哪怕他被眼前的這一切弄得有些分辨不清如今到底是他魂魄消散前回憶，還是另一種讓他不敢相信的真實場景。

    但諸葛孔明只是在驚訝了瞬息時間之後，就已經徹底接受了面前的這一切。

    不管是什麼，當他看着面前的這一切之時，都不能影響軍中的士氣，都不可以讓任何人因爲他而擔心。

    常年帶兵鍛鍊出來的能力，讓諸葛亮瞬息之間就已經將心中所有的情緒都全部壓制了下去，臉上更是沒有表露出來半分變化。

    而此時，他也終於看到了在此出現在面前的馬謖，甚至都來不及回憶這個讓自己喜愛卻又惱怒的傢伙，便在此想起來了曾經那個讓自己後悔無數個日夜的命令。

    一道命令斷送了他第一次的北伐中原，也斷送了大漢最大優勢的一次大戰。

    此時諸葛亮看着面前的馬謖，回憶着馬謖剛剛信誓旦旦的保證，諸葛亮直接露出來了一抹苦笑。

    “他何嘗是一個安分守己的將領，當年的自己果然還是閱歷太淺，明知道幼常急於建功立業證明自己，仍然冒險給了他這個機會。

    此時看着在此朝着自己請命的馬謖，諸葛亮終於有了彌補的機會。

    “幼常...”

    “丞相！”馬謖聽到了諸葛亮的呼喚立刻上前一步，臉上的笑容瞬間綻放，就連他的手掌都已經伸了出去，已經做好了接過諸葛亮手中軍令和虎符的打算。

    可下一刻隨着諸葛亮緩緩開口吐出來的兩個字，馬謖所有的興奮和激動都瞬間僵硬在了原地。

    “退下！”

    “.....丞相...”

    “老夫說，讓你退下！”諸葛亮不管馬謖臉上如何的呆滯，也不管其他人的驚呼與愕然，而是直接抽出軍令喊出來了另外一個名字。

    “王平何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