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消失的灰機

    9月27日的午後。

    興天下集團，董事長辦公室裏。

    辦公室寬敞明亮，裝飾豪華。

    伍陸軍的眼神透過落地窗，凝視着外面繁忙的工廠景象，心中卻沒來由的如同暴風雨前的寧靜，充滿了不安。

    伍陸軍的手指無意識地敲打着辦公桌，每一次敲擊都像是在宣泄他內心的焦慮。

    每到大事之前，人都會有心理預兆。

    在面臨重要事件或決策時，往往會出現某種心理反應，如焦慮、緊張或預感。

    可以是玄學，也可以是科學。

    這種心理預兆可能源於對未知結果的擔憂，對過去經驗的回顧，或是對當前環境變化的敏感捕捉。

    但伍陸軍仔細盤算了半響，還是沒能想到有什麼事是值得他不安的。

    也許是自己多慮了吧？

    他無奈的嘆了口氣，起身從自己書櫃的暗櫃裏拿出一瓶威士忌，搞點冰塊，準備小酌一番。

    也許是昨晚沒睡好的緣故吧。

    兒子晚上不睡白天睡的，兒保醫生說，是因爲大人的作息時間導致的。

    當然，這個時間就是指他的時間。

    他長期只能晚上才能回去陪孩子，導致願意和他玩的兒子，自發的調整了時間。

    醫生的這個解釋，讓他當時很滿意。

    不過事後想來，這特麼的就要命了。

    苦笑了一下，伍陸軍抿了一口酒，揉了揉鼻翼，閉上眼睛養着神。

    沒事，再熬一年多就好。

    當年女兒也是如此，小孩滿3歲，就好多了。

    半響，他睜開眼睛，將杯子裏微微化開的酒給一口氣喝下去，就準備起身進書櫃的暗門。

    裏面有個套間，臥室帶着衛生間淋浴房。

    以前，他經常和祕書、辦公室那些漂亮女職員在裏面鬼混。

    不過自從兒子出生後，他便像是過了發情期的雄獅一般，每天琢磨着的，只有吃。

    離下午上班的時間還有個把小時，他準備上牀眯瞪一會兒。

    不過還沒等他打開暗門，門口便傳來了敲門聲。

    以及……

    祕書的聲音。

    伍陸軍嘆了口氣，將桌面的酒杯放在矮處的邊櫃上，喊了一聲請進。

    能在午休時間打擾他的，都不是小事。

    進來的祕書，名叫雲深。

    性別：男。

    “董事長，國慶節快到了，您讓我提醒您今天中午要把員工福利給定下來。”雲深的聲音平靜而恭敬着。

    伍陸軍現在的妻子樊麗，就是祕書上位的。

    順利讓伍陸軍中年得子延續香火後，樊麗自然話語權大了不少，針對伍陸軍的不老實，樊麗將祕書處、辦公室的年輕貌美女職員全部打發了出去。

    就連祕書，也換成了男的。

    伍陸軍看着男祕書雲深的面孔便是一陣無奈。

    此時的雲深，穿着一身筆挺的西裝，頭髮梳理得一絲不苟。

    至於樣貌……

    祕書，和前臺一樣，多多少少也代表着公司的形象。

    於是，在樊麗的親自過問下，小白臉一般的雲深便成了他的祕書。

    國慶節，按說是沒有福利的，興天下集團也是如此，一般也就端午、中秋、春節會有。

    只不過在行業裏今年興起了一陣歪風邪氣，導致伍陸軍也不得不跟進着這種福利。

    都怪那個叫卿雲的小屁孩！

    給那羣牛馬喂那麼多做什麼？

    簡直不知所謂的！

    福利就不是人工成本了？

    “炎黃集團怎麼發的，你打聽到了嗎？”

    雲深聞言，心裏頓時一喜。

    和炎黃集團對標？

    呦吼！

    鐵公雞拔毛了這是！

    “他們是每個人1000元購物卡。”

    雲深的回答，讓伍陸軍聞言倒吸了一口涼氣。

    特麼的！

    鵬城2002年人均月工資也不過2300元而已，這相當於半個月工資了。

    對員工規模達到6000人的興天下集團來說，這就是600萬的額外支出。

    但沒辦法，之前爲了鼓勵員工加班加點趕定製機，他給員工許過願的，此時也只能兌現承諾。

    好在員工福利費在薪酬總額的14%範圍內免稅，不然他更肉疼。

    不過……

    伍陸軍沉吟了片刻，淡淡的說着，“我們按照1200元的標準走。”

    雲深聽罷，眼睛一亮的同時，情不自禁的斜眼瞟了一下外面的天空。

    今天的太陽，也沒從西邊出來啊？

    “400元的購物卡，800元的實物，還是讓員工抱着一個大禮包回去，家裏人看着樂呵。

    買點堅果，買點米麪糧油，再買點時令水果，你待會讓綜合部去買，他們知道在哪採購……”

    伍陸軍絮絮叨叨的話，讓雲深心裏一涼。

    特麼的，就知道是這樣。

    伍陸軍自己的堂弟，在外面開了一個食品貿易公司。

    800元的實物，實際價值估計300元都不到。

    真是肥水不流外人田的！

    其實，剛開始的時候，雲深並不明白這操作。

    他覺得公司又不是國企，對伍陸軍而言，這種在外面食品貿易公司採購的，純屬是用自己的錢去補貼自己堂弟。

    沒必要嘛。

    後來，在已婚男同事的指點下，他才明白這操作的精髓在哪。

    只能說，男人真難。

    無分年齡，無分財富地位，無分地域，全國哪都一樣。

    私房錢，你可以不用，但不能沒有。

    他永遠記得當初那個男同事那帶着憂鬱的眼神下說的一句話：

    伱們這些男孩紙是不明白的，私房錢的厚度，是男人行走江湖的底氣。

    不過……

    雲深在心裏嘆了口氣，好吧，比起以前從來都沒有，這吝嗇鬼這次算是爆金幣了。

    也值了。

    就在他還在感慨的時候，伍陸軍冷不丁的問了他一個問題，

    “雲深，之前讓你統計的，從公司創立之日起，我們離職了多少員工？”

    雲深聞言，不慌不忙的回答着，“董事長，我統計了一下，一共是1916人。”

    公司創立不到10年，累積下來有這麼多人離職，也算是奇葩了。

    只能說，眼前這貨的摳門，是到家了。

    伍陸軍點了點頭，淡淡的說着，“嗯，那這次的福利……把他們也算上，給所有離職的員工，只要能聯繫上的，一人送上一份，算是我伍某人的心意。”

    雲深愣在原地，他的眼睛瞪得大大的，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董事長，沒必要吧，他們都離職了……”

    在他的印象中，伍陸軍一向以精打細算著稱，對於成本的控制幾乎到了苛刻的地步……

    而這次竟然要給離職員工也發放福利，這在他看來簡直是破天荒的事情。

    雲深深吸了一口氣，他感到自己的心跳加速，一種難以言喻的感覺在他心中蔓延。

    他開始重新審視眼前的這位董事長，或許，伍陸軍並不像他表面上看起來的那樣吝嗇和小氣，他也有他的情感和考量，只是平時不輕易表露出來。

    伍陸軍斜睨了他一眼，冷冷的說着，“怎麼就沒必要？公司的天下，是大家夥跟着我一起打下來的！

    沒有他們曾經的努力，就沒有公司的今天！雖然他們離職了，但是永遠都在我心中！”

    說罷，他嘆了口氣，沉默了幾秒繼續說着，“以前是公司窮，我對不起他們，現在公司經營走上了正規，他們的貢獻，我不能忘。”

    雲深站在那裏，一股暖流頓時在心裏流動着，心中涌動着前所未有的感動。

    他從未想過，伍陸軍會有着這樣的一面——一個對過去員工心存感激，不忘舊情的領導者。

    在他看來，伍陸軍的形象逐漸變得立體和溫情起來，不再是那個只懂成本和利潤的商人，而是一個有情有義，懂得感恩的人。

    “董事長，他們這輩子跟過你，值了！我這輩子能夠跟着你，更值了！”

    伍陸軍聞言笑了笑，而後對着雲深罵着，“還不趕緊去？杵在這裏做什麼？！”

    雲深聞言，恭謹的鞠了一躬，而後快步向外走去，臉上不自覺的掛上了喜色，腳步下也帶着風。

    誰不想跟一個好領導？

    特別是這種記掛舊情的領導！

    雲深覺得，這輩子有奔頭了。

    見辦公室門被帶上後，伍陸軍連忙摸出手機，給自己堂弟打了過去，

    “多送一個人，利潤是500是吧？”

    “那行，包裝上沒過保質期就行。”

    “嗯……注意點，不要被你嫂子發現了，到時候打我給你的卡上。”

    掛斷電話後的伍陸軍，靠在豪華的辦公椅上，手指輕輕敲打着扶手，臉上露出一絲得意的微笑。

    他覺得自己的這番操作可謂是一舉多得：既兌現了對員工的承諾，又巧妙地照顧了自家生意，還爲自己留下了足夠的操作空間。

    在他看來，這不僅僅是生意上的精明，更是一種生存智慧。

    他心裏清楚，雖然那些實物的實際價值肯定不如標價那麼高，但重要的是那份心意和姿態。

    過期食品吃了又不會死人的。

    很多東西都是如此，過保質期了又不代表東西就一定壞了，重新刷個日期上去就完事了。

    在商言商，他給了員工們實實在在的好處，這在行業內已經算是相當慷慨的了。

    至於那些細微的“調整”，在他看來，是每個商人都會做的小聰明。

    畢竟，成本控制是企業運營的一部分。

    伍陸軍又倒了小半杯的威士忌，輕輕搖晃着杯子，冰塊在琥珀色的液體中叮噹作響，他的心情也隨之放鬆下來。

    他想，這大概就是所謂的“雙贏”局面吧。

    員工們得到了實惠，而他也維護了自己的利益，同時還鞏固了自己在員工心中的形象。

    奈斯！

    他再次將目光投向窗外，工廠的景象依舊繁忙，但此刻他的心情已經和之前大不相同。

    那種不安的感覺已經煙消雲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成竹在胸的寧靜。

    伍陸軍微微一笑，他決定利用剩下的五十來分鐘好好休息一下。

    下午，他還有許多工作要做，晚上回去，還要扮演一個慈父，但此刻，他只想享受這短暫的寧靜時光。

    不過，就在他起身準備開暗門去牀上眯瞪一會兒的時候，辦公室大門又一次被敲響了。

    而且從敲門聲來說，比起雲深的，還要急促。

    無奈的看了一眼大門，伍陸軍撇了撇嘴，叫了一聲請進。

    總經理路振宇幾乎是跌撞着進入房間，臉上寫滿了慌張。

    他的額頭上佈滿了汗珠，眼神中閃爍着不安，這種情緒在平日裏沉穩的他身上極爲罕見。

    迅速關上門後，路振宇的聲音裏帶着一絲顫抖，他的眼神中滿是慌亂，“董事長，出事了！”

    這倒是讓伍陸軍心裏奇了怪了。

    這個老路，泰山崩於前而面不改色心不跳的，是肯定做不到的，但能坐到總經理的位置上，那份心性也是過了關的。

    伍陸軍微微皺眉，他的直覺告訴他，接下來的消息可能不會太好。

    他從路振宇的表情中感受到了事情的嚴重性，原本消失的不安感，再一次的襲上心間，如同一塊沉重的石頭壓在胸口。

    伍陸軍起身走到沙發邊，沉穩的聲音中帶着一絲安撫：“老路，先坐下，慢慢說。”

    他示意路振宇過來坐下，自己則目光如炬地盯着他，等待着他的下文。

    路振宇卻沒有立即坐下，他的聲音裏帶着明顯的顫抖，急促地彙報着，

    “董事長，我們從因特爾訂購的芯片原本是今晚要到港的。

    爲了搶時間我剛剛和海關進行接洽，但他們告訴我今晚沒有從阿美莉卡過來的貨機。

    我根據楊詡提供的航班號，查了航班記錄，那貨機，它它現在根本沒有往鵬城飛，它的目的地是華亭！”

    這個消息如同一道驚雷在伍陸軍的腦海中炸響，他的臉色瞬間變得蒼白，心中涌起一股不祥的預感。

    路振宇的話有些顛三倒四，但並不妨礙他聽清楚了。

    “這怎麼可能？！是不是飛機臨時改航線，迫降華亭？還是怎麼的？！”

    伍陸軍的聲音中帶着一絲不敢置信，他迅速站起身，快步走向辦公桌前的電腦，開始查找相關信息。

    路振宇繼續說道，語氣中滿是焦慮，“我查過了，這趟貨運航班的原始目的地就是華亭，根本不是鵬城！

    董事長，我們我們可能被楊詡騙了。”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