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六章 元首的凝視

類別:都市言情 作者:長卿還成都字數:6150更新時間:24/07/01 09:20:28
    卿雲此時的提前交卷,不是託大。

    反而是小心謹慎。

    目前的考場秩序事實上已經失控了,繼續的走向,誰也不清楚。

    卿雲前世並不在這個考場。

    高考的考號是根據錄信息時的順序來的。

    這輩子錄信息時,他挨着秦縵縵,上輩子卻不是。

    所以,他也不敢賭隨後會發生什麼。

    真要是被撕了卷子,他找誰說理去?

    畢竟明年出臺的《國家教育考試違規處理辦法》首次將撕毀他人試卷列入處罰。

    背後的原因不得而知。

    還不如早點交卷,提前鎖定。

    於一航見狀,先是疑惑不解,而後掃了掃四周後,立刻反應了過來,趕緊也把卷子交了。

    君子不立危牆之下。

    不出意外的,卿雲在休息室門口見到了秦縵縵。

    倆人走進休息室後,相視一笑後,只是十指相扣的躲在角落裏,便靜靜的望着窗外也不說話。

    畢竟,休息室裏,全是一個個兩眼通紅目光呆滯的學生。

    這個時候問考得好不好,或者說‘你也做完了?’就純屬腦殘行爲了。

    和倆人進來時的無人問津不同,於一航進來時,卻引起了一陣騷動。

    於一航被嚇了一跳,特麼的大半都是熟人。

    甚至,他還見到了方宇。

    走過去拍了拍方宇的肩膀,望着他通紅卻無神的眼睛,於一航也不知道該說什麼。

    在考場裏他便估算過,方宇能拿多少分。

    不到110分。

    現在好了,0分。

    不過,也罷,方宇的水準復讀一年,還是能上清北的。

    棄考就棄考吧,不然到時候考個蜀大,是去還是不去?

    不去吧……好歹是個985.

    去吧……蜀大和清北甚至和C9比起來,還是有些不夠檔次。

    半天,於一航還是擠出了一句安慰的話來,“收拾好心情,明年再戰吧。”

    方宇聞言,大嘴一咧,趴在他肩上哇地一聲便哭了出來。

    於一航脖頸抽搐了一下,忍了忍還是沒有推開他。

    畢竟是發小。

    不過回去還是要換個衣服。

    方宇這一哭不打緊,整個休息室的人都跟着哭了起來。

    於一航有點無奈了,腦瓜子疼。

    他轉頭往角落裏的卿雲看去。

    卻意外的發現這狗日的癩蛤蟆,居然和秦縵縵手牽着手,肩並着肩正在看着外面淅淅瀝瀝的小雨。

    看着這郎情妾意的一幕,於一航酸了。

    女神竟然被人牽走了。

    他也想哭了。

    不過很快他便脫離了情緒。

    畢竟,他只有175cm。

    他輕咳了兩聲,向着窗邊出言,“老卿,把你們學校的招呼到。”

    卿雲轉過身來,看了看四周,而後一臉無辜的說道,“這裏沒我們學校的。”

    這句話聲音不大,卻彷彿炸藥一般,在休息室裏炸響了。

    “隔壁也沒有?”方宇有些難以置信。

    卿雲搖了搖頭,“這就不知道了。進來的時候,我在隔壁掃過一眼,沒有我們基地班的人。”

    他沒把話說死,要是說成沒有錦城四中的人,這就太打臉了。

    說不定這羣人還會衝上來圍毆他一頓。

    於一航阿巴阿巴兩聲,便閉了嘴,一臉無奈的看着休息室裏同學們。

    方宇先是紅着臉感覺到不好意思,而後卻又立刻紅了眼,他憤憤的看着窗邊帶着無辜模樣的卿雲。

    在座的人,回過神來,全部臉色蒼白着。

    錦城四中的王牌基地班沒人棄考?

    此時,他們才意識到一個嚴重的問題。

    高考始終就是一個位次遊戲。

    他們這裏30來號人,隔壁另外一個休息室卻有100來號人。

    其他的人棄考不棄考無所謂,但一羣七中、九中的尖子生棄考了,便宜的是誰?

    儘管大學擴招了,但985名額一年就那麼多。

    特別是他們這羣人,原本就是985上半區,乃至C9聯盟的種子選手。

    能競爭的人全省也就不到1000人。

    恐怕到最後,他們棄考出來的這部分名額,至少大半會被四中給搶去。

    考試結束的廣播,在此時響了起來。

    於一航沒好氣的推着還傻站在那裏的方宇往外走着,同時嘴裏招呼着其他人,“還不走!”

    等着丟人現眼嗎?

    走出教學樓的時候,一張紙片飄了過來,貼在方宇的眼睛上。

    本就鬱悶的方宇氣急敗壞的拿下紙片後,正想破口大罵發泄情緒的時候,突然住了嘴。

    這是一張准考證的殘片。

    此時,他才注意到,錦城四中的操場上到處都是撕碎了准考證,浸泡在雨水裏。

    而天空中還不時的出現一團殘片,就像煙花般一樣,飛起、四散。

    伴隨着的,是一陣陣的低泣或是歇斯底里的嚎哭。

    走在一羣棄考的人羣中,於一航的臉上無悲無喜。

    他也不知道該做出什麼表情。

    今天下午發生的一切,太過荒誕,以至於讓他的大腦此刻始終處於上帝視角。

    觀察着四周,按照站位的親疏遠近,顯然可以分成兩個大集團。

    七中,九中。

    他忍不住停下腳步,轉頭望着錦城四中的教學樓。

    望樓漢闕。

    外牆看着嶄新,但裝飾風格卻憑空給人一種濃厚的歷史滄桑和厚重感。

    就像一位歷經世事的老人,微笑的注視着這一切。

    於一航在心裏嘆了口氣。

    四七九……

    四大爺永遠是你四大爺。

    面對今日的慘案,千年名校的歷史底蘊在這一刻盡顯無疑。

    ……

    其實,於一航還是高看了四大爺的孫子孫女們。

    走在走廊裏,落入卿雲和秦縵縵眼簾的,全是悲慼的臉龐和紛飛的眼淚。

    也許是前世十年大學教師撈人無數的佛心使然,也許是感恩於田間、黎方平這樣的恩師所願,卿雲突然間想要做點什麼。

    爲這些學生,也爲這所學校。

    察覺到這樣的想法,他自嘲的笑了笑。

    自己也真夠聖母心的。

    嘆了一口氣,他捏了捏秦縵縵的小手,在她疑惑不解的眼神中,拖着她來到學校大廳的鋼琴前坐下。

    秦縵縵一臉的問號,不明白他想做什麼。

    “拉德斯基進行曲,快!讓大家到這裏集合。”

    秦縵縵愣了一下,噗嗤一聲差點笑出聲來。

    直接說操場集合曲就完了嘛,還拉德斯基進行曲,讓鋼琴十級的她都差點沒反應過來。

    這也是沒法子的事。

    畢竟,這首曲子在運動會上、操場上使用的太頻繁,讓許多人都忘記了它本來的名字。

    至於臭男人讓大家集合過來做什麼,她也大致能夠猜到。

    無論卿雲是出於什麼目的這麼做。

    在她看來,這其實挺好的。

    養望嘛。

    不過……

    他是這麼知道這首曲子名字呢?

    秦縵縵有些百思不得其解,但也沒問什麼,趕緊按照他的要求彈了起來。

    但下一刻,讓她更不解的事情便發生在了眼前。

    卿雲竟然和她一起坐了下來,雙手也放在了琴鍵上開始合奏。

    兩個人一起合奏鋼琴,並不能讓聲音變得更大。

    只是兩個不同聲部一起的合奏,讓曲子的聲音變得更加激昂和緊促。

    陳悅慢騰騰的走廊裏挪着步子,兩眼裏滿是淚花,視線模糊了一片。

    和卿雲、秦縵縵、伍軍、周琨這樣一直走學習道路的學霸學神不一樣,沒太高學習天賦的她,更熱衷於社會活動。

    尺有所短寸有所長,每個人的天賦是不一樣的。

    長袖善舞的她,更適合在機關或者大型國企裏發展。

    從懂事起,她便始終朝着一個目標在奮進着。

    無知少女。

    無黨派、知識分子、少數民族、女同志。

    陳悅的土家族出生,便讓她從一開始在那條道路上佔據了主動。

    爲了走上那條路,除了參與衆多的社會實踐活動來鍛鍊能力豐富閱歷外,她的學習並沒有拉下。

    儘管比不上伍軍他們,但她也是清北的種子選手。

    今朝秣馬堅如鐵,他日功成朝天闕。

    既然考試的規則是允許刷題錘鍊自己,她並不認爲成爲一個做題家有什麼寒磣。

    所以,學校上次組織的變態模擬考,在她看來只是考前娛樂,並沒有放在心上。

    不過在剛剛結束的考試裏,她確實體會到了老師的良苦用心。

    但是,那又怎樣呢?

    儘管將時間進行了合理安排,儘管她按照着難易順序來處理題目,廣播響起的那一刻,她也大致估出了自己的分數。

    110-115分。

    她敢肯定,在這次的高考裏,這個分數絕對不算低的。

    但是,又有什麼用?

    她和其他的清北選手,分數至少拉開了20分。

    她的清北夢,碎了。

    這意味着,她將來的路也變得不像當初設想的那麼好走。

    家學淵源,她很清楚,無知少女,可以保障她在縣處以前的快速升遷。

    而有知少女,則是她未來發展順利的保障。

    從無到有,九三學社是最好的選擇。

    但是,九三學社的門檻很高,非學界人士想要加入,唯有清北復交。

    陳悅有些後悔了。

    當初卿雲在給唐芊影講那些高考禁招的時候,她也該聽聽的。

    中間至少有三個選擇題,一道填空題的時間可以節約下來。

    現在說什麼都晚了。

    陳悅嘆了口氣,手背擦了擦自己眼淚。

    看來,只有復讀了。

    腳邊一些碎紙片引起了她的注意。

    原來……

    早有人和我是一個打算了。

    好像也對哈。

    既然都要復讀了,那爲啥明天還要受折磨?

    陳悅看了看自己透明文件袋,深吸了一口,打開後取了出來。

    撕?

    撕!

    就在陳悅準備動手的時候,她忽地想起,這是在自己的學校啊。

    所謂母校,就是我能罵,能吐槽,但其他人敢說一個不字試試!

    陳悅撇了撇嘴,準備找個垃圾筒。

    畢竟,自己還曾是學生會會長。

    走到樓梯口的時候,耳邊突然傳來一陣鋼琴的聲音。

    陳悅聽了聽,而後便是一張黑人問號臉出現在她臉上。

    啥玩意兒?

    這個時候做操?

    特麼的有病吧!

    不好意思,正好本姑娘今天不高興。

    怒向膽邊生的陳悅,衝到欄杆處就準備朝着底下罵去。

    樓下的大廳已經集中了一羣人了。

    這麼多人,陳悅有些不好意思罵人了。

    不過,她的好奇心也被成功勾起。

    顯然,樓下的那些腦袋,一個個都很眼熟,應該全是自己學校的。

    鋼琴曲熟悉的旋律,讓她不自覺的像是以前做操一般快速下樓。

    該死的肌肉記憶!

    陳悅一邊跑着,一邊在心裏罵着。

    ……

    江旭東吸了吸鼻子,使勁揉了揉眼睛,從廁所格子間裏鑽了出來。

    迎面而來的是彭昌旭詫異的眼神。

    “老三,伱哭了?”

    江旭東趕緊矢口否認着,“哪有!剛剛沙子眯了眼睛。”

    開什麼玩笑,考哭?

    太丟臉了。

    這種事情,怎麼能讓好兄弟知道呢!

    他跑到洗手檯前,打開水龍頭使勁禿嚕了幾下臉龐,忽地感覺到不對。

    江旭東轉過頭來,發現彭昌旭的臉上一片水漬,眼睛也是泛着紅。

    他哈哈一笑,“二哥,難道剛剛在外面哭的人裏有你?”

    是‘有你’,而不是‘是你’,

    因爲剛剛廁所裏面的哭聲,猶如交響曲一般,至少好幾個聲部。

    彭昌旭冷笑了一聲,“是啊,有我。”

    在江旭東戲謔的眼神裏,他淡淡一笑,“都沒有你的聲音大。”

    說罷,他還學了兩聲。

    江旭東不好意思的推着他往外走去,“不許告訴其他人。”

    彭昌旭憐憫的看了一眼,“剛剛老大、老四、老五都在。”

    江旭東聞言頓時像比吃了蒼蠅一般還要難受。

    出糗不可怕,可怕的是你兄弟全程在場。

    他的肩膀垮了下來,“二哥,我想復讀了。”

    彭昌旭拍了拍他的肩膀,“考完再看吧,你忘記之前那次模擬考了?”

    江旭東搖搖頭,“沒忘。要不是有那次打底,我可能剛剛都棄考了。”

    說罷,他嘆了口氣,“但是,這次我可能連及格都難。”

    彭昌旭嗤笑了一聲,“你以爲我可以輕鬆及格?”

    江旭東頓時瞪大了眼珠子。

    老二的數學常年145+,而他是135+。

    彭昌旭撇了撇嘴,“我沒在安慰你,我這次頂天了95分,大概率是88分。”

    兩人正說着的時候,耳邊傳來了一陣鋼琴的旋律。

    “嚯!還有考精神失常的人?”江旭東順着鋼琴聲探頭過去。

    他們就在二樓,以他們的視角,一眼便可看見彈琴的是誰。

    彭昌旭聳了聳肩膀,“不用看了,是老幺和秦縵縵!

    老幺在召集人,老大他們先去了,我剛剛就是在等你。”

    ……

    “你會?”

    拉德斯基進行曲,不過是鋼琴考級二級的曲目。

    這種難度對於秦縵縵來說,實在是太低級了。

    她5歲就不彈了的東西。

    但是,坐在她左手的卿雲,竟然能夠跟她和着旋律,這就讓她有些懵逼了。

    這貨什麼時候學的鋼琴?

    卿雲嘴角一撇,“很難嗎?不是有手就能彈的?

    我只是看着你在琴房彈的很有意思,而後在圖書館借了本琴譜照着學的。”

    秦縵縵哦了一聲,淡淡的說道,“你聲音太大,壓過我的主旋律了。”

    聲音雖然淡然,但是心裏卻是一片甜蜜。

    鋼琴,哪是那麼好練的?

    看來這貨前兩年,沒少偷着玩自己的琴啊。

    卿雲聞言慌忙減輕着手指的力度。

    他確實是會鋼琴,不過卻是成人鋼琴普及班學的。

    更多的時候,是跟着Ipad在玩。

    純玩樂的性質。

    “哥哥,你的八度能不能彈輕一點?”

    “剛剛你指法出錯了。”

    “能不能不瞎rubato?我節奏都被你帶偏了!”

    秦縵縵的話語,讓卿雲紅了臉。

    這沒法比啊。

    自己不過是晚上在家瞎玩打發時間,可秦縵縵卻是自幼苦練,專業度極高的準專業人士。

    曲目彈了三遍後,身後已經傳來了一堆議論聲。

    特別是還有不少女生。

    一個女生等於500只鴨子。

    卿雲都懶得去想後面有多少萬隻鴨子。

    估摸着人應該也到齊了,他轉過了身。

    掃了一眼,落入眼簾的都是錦城四中的學生。

    齊不齊,不知道。

    不齊,也沒辦法。

    他盡力了,沒趕上的,只能說是運氣不好。

    在人的命運中,運氣也是很重要的一部分。

    他沒有說話,只是凝視着在場的每一個人。

    目光在前排每個人的臉龐上逗留幾秒。

    衆人知道他有話要說,自覺的開始安靜下來。

    漸漸的,場內的聲音消失了。

    秦縵縵也轉過了身,心裏卻是笑笑。

    演講的藝術,沉默的力量。

    看來這個臭哥哥,還有不少隱藏起來的東西啊。

    但是,讓她以及其他人都沒想到的是,卿雲依然沒有開口。

    面無表情的將所有人看了一遍又一遍。

    此時,作爲巡考組的成員,教導主任糜兵不知道從哪裏找來一個小蜜蜂遞給了他,卿雲接過後戴在了身上。

    同學們又開始了議論。

    顯然,卿雲是肯定要對他們講什麼,否則不會用鋼琴彈奏出集合的信號。

    但是來了又不說話,這是什麼意思?

    耍猴?

    還是醞釀?

    陳悅都有點不耐煩了。

    她正準備咳嗽一聲,去提醒卿雲時,忽地腦海裏電光火石般劃過了一副畫面。

    這一幕……

    不正是元首的凝視?

    作爲學生會會長,陳悅少不了會在各種場合進行演講。

    對於如何演講,她進行過刻苦的鑽研。

    有本著名的期刊叫做《演講與口才》。

    她清楚的記得,在這本期刊裏,提過一個演講的小技巧。

    在上臺之前先不要講話,沉默四五秒在開始演講,效果會非常好。

    而希特勒,他在演講之前的沉默的時間更是長的可怕。

    他一定要沉默很久,一直等到羣衆由鬧到靜,又從靜到嘰嘰喳喳時,然後突然開口。

    這是欲擒故縱、制造懸念的開場技巧。

    不出她的所料,當身邊的同學開始不耐煩的焦躁起來時,一道聲音在場內響了起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