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世事無常

    “滋滋……”

    切割機的聲音在廠房尤爲刺耳。

    幾人站在工作臺前，一眨不眨的盯着半開的籽料。

    碎屑飄落，趙亮拉着王夢嫣往邊上躲。

    “你是一點不緊張啊？”

    王夢嫣忍不住說。

    “有什麼好緊張的，橫豎我的心情影響不到籽料的質量。”

    趙亮沒所謂的聳聳肩，看着切割機下一點點現出真容的粗糙料子。

    “嘖，我就說是垃圾吧！”

    王瀚文譏諷的掃了一眼，轉而看向王夢嫣：“表妹，有些人只是一時運氣好點而已，你千萬不要上當受騙。”

    “頂級的鑑定師哪有那麼容易找到，你掰手指頭算算，哪怕是京城都挑不出兩位數來。”

    “而且有名有姓的大多被各大家族供着，這小子就是跑來咱們家騙吃騙喝的。爺爺也是年紀大了老眼昏花，竟然對這種人格外看重。”

    “按照我的經驗，上次的青銅皿，就是這小子一輩子的狗運換的！”

    王瀚文洋洋得意，把玩着掌心裏的羊脂白玉，眼神時不時朝趙亮和王夢嫣那裏瞟，嘴裏沒一句好話。

    全是陰陽怪氣的數落。

    切割機的噪音都被他壓了下去。

    “聒噪。”

    趙亮掏了掏耳朵，全當沒聽見。

    張師傅兩耳不聞窗外事，專心致志操作機器快速將廢料割去。

    “你罵我？！”

    王瀚文皺眉，瞪着趙亮，“你搞清楚，這裏是王家的地盤！”

    “和盛目前還是我家在管理，表哥你謹言慎行。爺爺如果知道你又在家裏挑事，少不了又要罰你跪書房。”

    忍無可忍，王夢嫣忽的出聲打斷他。

    “好啊，你現在幫着外人教訓我？”

    王瀚文從小到大習慣性壓人一頭，整個王家年輕一輩，就屬他名聲最響，最受長輩看重。

    然而自打鼎鳴會過後，一切都變了。

    先是王金堂對他的關注減少，提點王夢嫣更多。

    緊跟着家族其他小輩也不再到處捧着他，以往合作多年的毛料原石供應商也開始駐足觀望。

    總而言之，哪兒哪兒都不對味兒！

    “你……”

    王瀚文還想罵兩句，突然張師傅一聲驚呼蓋過了他。

    “媽呀！這是……黃沁？”

    年過半百的老師傅眼睛瞪得跟銅鈴似的，趕緊調低切割機的速度。

    “還真是黃沁，沒想到籽料底下還藏了塊好料子，不算廢了。”

    王夢嫣很高興。

    普通的一級半百和田玉價格處於中上游，沒法進入高端市場。

    但黃沁略高一籌，起碼有賣點，價格也高昂。

    “切，黃沁有什麼好稀奇的，夠你興奮成這樣？”王瀚文笑出聲，“又不是黃玉。”

    他心裏不舒坦，但嘴上不服輸。

    實際上，和田玉中，沁色稀有，尤其是紅黃二色。

    所謂的沁色，實際是由礦物質滲透玉石表皮，從而得到的色澤。

    打燈也能瞧見的，才會被稱爲沁色。

    大多數沁色和田玉，外皮有色，內裏很有可能還是白底。

    所以到手的沁色和田玉，基本不會進行切割。

    多數是靠雕刻師設計，打磨。

    眼前的這塊，嘶……好像……

    王瀚文能夠被稱爲王家年輕一代能力最強，並非毫無道理。

    他盯着籽料切割出的部分，看了又看，猛地心頭一跳。

    趙亮見他神色有變，終於笑着開口：“不是沁色，是純粹的黃玉。”

    只有原生色澤，才能被稱爲黃玉。

    黃沁是後天的，當然要低一等，嚴格來說，也被稱爲次生黃沁料。

    不過因爲原生色極爲罕見，市面上大多把沁色稱之爲“紅玉”，或者“黃玉”，用以擡高價格。

    “不可能！黃沁就夠少見的了，黃玉千百年才出過幾塊？你忽悠人也不看看地方！”

    王瀚文眼睛直勾勾盯着籽料，話卻是對趙亮說的。

    “不信拉倒。”

    “自欺欺人的事兒，我勸你少幹。”

    “省的到頭來被人說沒眼光。”

    “嘴硬的人是沒有出路的，王少爺。”

    趙亮回懟，半點不客氣。

    隨着切割機一點點切去廢料，籽料的真容逐漸展現在衆人面前。

    黃玉內部豔黃，色澤均勻，原生色黃如深色栗子。

    是黃玉中最頂級的成色。

    “原生色黃玉大多是山料，這塊從籽料裏開出來確實少有。”

    趙亮盯着看了會兒，發現王夢嫣一直沒吭聲。

    他擡手在對方眼前揮了揮，“傻了？”

    “真，真不是沁色？”

    王夢嫣心跳“咚咚”直響，似乎就在她耳邊似的，清晰可見。

    “不是。剝去外皮，內部依然黃如蒸慄，”趙亮輕聲說着，安她的心，“這麼一大塊兒開出來，值一億七千萬。”

    “你們家那位客戶，應該會很滿意。”

    “可惜不是紅玉，不然更能得對方歡心。”

    紅玉比黃玉還難得，在和田玉中屬最高一檔。

    “我已經滿足了！”

    王夢嫣好似才活過來，按捺不住的在原地跳了一下。

    連帶張師傅也喜氣洋洋。

    “嘿嘿，我在這行幹了幾十年，還是頭一會兒開到原生色黃玉！小夥子你眼力好啊，這塊自然開裂的籽料，原本過幾天就要轉賣給下級經銷商脫手的！”

    心情好，切割師傅話也多了兩句。

    “運氣而已。”

    趙亮也笑，偏頭看向臉色極差的王瀚文：“對不住，在下的氣運就是這麼好。常言道，運氣也是實力的一部分，你說是吧王少爺？”

    他用對方諷刺自己的話，原封不動的還回去，氣的王瀚文咬牙切齒，又反駁不了。

    這下，手裏的羊脂白玉也不香了。

    優質的黃玉，價值比羊脂白玉還高。

    王瀚文抿脣，用力攥緊手裏的羊脂白玉，努力控制着自己不把它扔出去。

    忙忙碌碌小半年，都是在一個場口拿的料子，他怎麼就沒把這塊籽料扒拉到自個兒這裏？

    他懊悔極了。

    趙亮看他臉色，狠狠補刀：“不過王少爺也別氣餒，反正就你那眼神，即便真得了這塊籽料，也會把它當廢料下放二級市場。”

    “想開點哈，世事無常，要學會接受自己偶爾的失敗。”

    “再說了，羊脂白玉已經很好了，只是比頂級黃玉稍遜一籌罷了。”

    王瀚文臉漲成豬肝色，指着他好半天說不出一個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