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傻女

    “君似明月我似霧，霧隨月隱空留露。”

    “只緣感君一回顧，使我思君朝與暮。”

    ......

    ......

    夜色漸深。

    當具光宇回到咖啡廳時，臉上的神色已經恢復平靜了。

    坐回位置後端起那杯早已涼透的拿鐵咖啡抿了一口，先前淡去的苦澀此時又在嘴巴裏迸發而出。

    他的平靜落入金智允的眼中卻是另一番模樣，她能夠大概猜測出剛纔他出去的這段時間裏發生了些什麼，微低着頭，心不在焉地攪拌着杯中的瑪奇朵。

    過了半晌，金智允緩緩擡起頭，看着具光宇輕聲問道：“歐巴，是...因爲我嗎？”

    具光宇愣了一下，放下咖啡沉思半響才接話：“你不要總是想着把責任攬到自己的身上，這跟你沒關係。”

    金智允眼神有些複雜，猶豫了片刻才試探性地問道：“歐巴，那你沒有跟她解釋嗎？”

    具光宇平靜回答：“沒有。”

    金智允有些意外：“爲...爲什麼啊？”

    具光宇靜了幾秒，才開口道：“因爲解釋並不能改變你將會成爲我的妻子這一個事實。”

    聽着他的話，金智允反而沉默了下來，有些恍惚地低着頭，一時之間不知道該怎麼接他的話。

    “智允，你沒必要想這麼多。”具光宇看着眼前這個沉默下來的女孩，頓了頓才說道：“她跟你不一樣，就算我解釋了，結果也是一樣的。”

    金智允聞言，突然擡起頭，話中帶着一絲不解：“你不嘗試解釋怎麼會知道結果呢？歐巴明明這麼喜歡她...或許...或許你挽留一下，她就會選擇留下呢？”

    具光宇聽着她的話怔了怔，默然地看了她幾秒，若不是她那清澈無暇的眼神中沒有絲毫作僞，他都以爲眼前這個女孩演技如此了得。

    看着她這副模樣，失笑地搖了搖頭，反問道：“傻丫頭，你很討厭我嗎？”

    金智允被具光宇的反問弄得有些摸不着頭腦：“啊...啊？歐巴，我怎麼會討厭你呢？”

    “那你還這麼着急地把我往別人的懷裏送？”具光宇輕笑了一下，靜了幾秒，看着她繼續說道：“她選擇了離開，你難道不應該更高興嗎？”

    “是呀，她選擇離開我明明應該覺得很高興才對，可是......”金智允說着又頓了好幾秒，才接了下去：“可是歐巴你會難過。”

    說完，她馬上低下了頭，小手略顯慌亂地攪拌着杯中的瑪奇朵。

    具光宇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半晌之後才釋然地笑了笑，開口打趣道：“你這傻丫頭還沒過門呢，你就這麼爲我着想，不怕我把你賣了嗎？”

    金智允擡起頭，微紅着臉，柔聲應道：“歐巴才不是那樣的人。”

    具光宇笑了笑：“我們相處的時間才過了多久，你就認爲我不是那樣的人了？”

    金智允嘟囔着嘴：“我的第六感告訴我歐巴不是那樣的人。”

    頓了頓又繼續說道：“而且...我們的聯姻本身就存在着一些不可避免的問題，何不在事情鬧得不可收拾之前就將問題解決掉呢？我清楚的，像歐巴這樣優秀的人，單單靠我一個人是留不住的，更何況...我本來就留不住。”

    具光宇有些意外地看着金智允，不愧是東國大學的學生，對於聯姻的本質一針見血。

    其實這也並非她所願，畢竟出身金家，她也很清楚一點，有錢有勢的男人哪個不是女人成羣？就算是她的父親，在外面也不是沒有女人。只是這樣的事情沒有擺在臺面上說，妻子裝着不知道，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這一輩子也就這麼過去了。

    但具光宇不一樣，他不願欺騙她，所以見面不久就直接坦誠相待，爲的就是不留下隱患在某天突然爆發，而金智允也知道這一點，所以才會如此大度。

    畢竟在半島，具光宇的這份坦誠不做作又有幾人有呢？更何況她被選爲聯姻人選時，早就做好了更壞的打算。能遇到具光宇也是不幸中的萬幸，所以眼前這個男人很值得她珍惜。

    見具光宇不接話，金智允繼續開口道：“其實...在歐巴的心裏，我才是那個第三者，林允兒終究是比我先在歐巴的心裏佔據了一個位置。如果能和她做姐妹的話......也許就......”

    她的話還沒說完，具光宇已經呆住了，他可以肯定，此生絕對從來都沒聽說過這麼荒謬的事情，金智允可是要做他妻子的人，願意將他分享給其他人就算了，感情她還想和林允兒做姐妹？不知道林允兒聽到她這話會是什麼反應，稍微想想也知道，應該比自己好不到哪去。

    金智允這番話讓具光宇都有些不好意思了，他看着眼前這個一臉真情的女孩失笑道：“智允，雖然我叫你傻丫頭，但是也只是說說而已，現在你不會真傻了吧？”

    “歐巴你才傻了！”金智允撇了撇嘴，眨巴着眼睛繼續說道：“我說的話很奇怪嗎？可事情本來就是這樣的呀！”

    她見具光宇還呆呆地看着她，微紅着臉繼續說道：“歐巴，我...我說的都是真心話，絕對沒有半分作假。”

    具光宇也收回了驚愕的眼光，笑了笑道：“我知道。”

    他看着眼前這個清純天真的女孩，心裏之前的煩躁情緒也漸漸消散去，他也沒想到這次的聯姻居然會遇到一個這麼有意思的女孩，正如之前所想，這個女孩初遇時就像晦澀生冷的文言文，讓人退避，而細細品下去時，就會發現萬千芬芳，而這萬千芬芳此時就正在慢慢綻放着。

    金智允抿了一口瑪奇朵，想了半晌才輕聲道：“那歐巴...要不你去嘗試一下挽留允兒？”

    具光宇失笑地搖了搖頭，你這傻丫頭都開始將稱呼改成允兒了嗎？

    不過他很快收起了笑容，輕嘆了一口氣，看着金智允緩緩開口道：“我沒有理由去挽留她。”

    “啊？爲什麼？”金智允對於他的回答有些意外，一臉疑惑地繼續說道：“因爲歐巴喜歡允兒這個理由還不夠嗎？”

    具光宇搖了搖頭：“我剛纔已經說過了，她跟你不一樣，或許你可以接受她，但...她未必能接受你。”

    說完，他頓了幾秒後繼續說道：“我不想將一個沒有靈魂的軀殼留在我的身邊，我想要的，是一個完整的林允兒。所以，我將去與留的選擇權交給她了，就像當初我將選擇權交給了你一樣。”

    “沒有...靈魂的軀殼嗎？”金智允對他的話有些動容，眼前的這個男人總會給她製造一些驚喜，他的這番話在半島的豪門世家裏又有多少個人能說得出來？

    具光宇柔和地說道：“對於你，我也是如此。我覺得一個完整的金智允必須要有一個屬於她的夢想，我想要的金智允是能夠在歌劇舞臺上盡情展現自己的金智允，而不是一個被迫聯姻的悲慘女子。”

    他頓了頓，看着眼前這個目光灼灼地看着自己的女孩繼續說道：“《西廂記》裏的結局是美好的，而我們的結局或許很難像它那樣完美落幕，但我會儘可能地讓你也擁有一個美好的結局。”

    話語剛說完，坐在對位的金智允很快地起身朝他撲了過來，整個人都掛在了他的身上，雙眼逐漸朦朧，聲音帶着絲絲顫抖，也飽含着絲絲欣喜：“歐巴，謝謝你。”

    具光宇看着眼前這個因爲自己的一番話而感動的女孩，心裏有些恍惚。

    他知道，自己的心已經逐漸開始不再完全屬於他自己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