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詭異的藤蔓荊棘

    黑蛋裏的幼崽用力地推了推蛋殼，臉色黑的和他的蛋殼一樣深沉。

    是誰？！

    把自己從沉睡中喚醒！

    但他的憤怒並沒有維持多久，就感受到蛋殼周圍的環境是前所未有地舒適。

    有溫柔的營養液，還有溫暖的溫度，是他幼崽時期從來沒有感受到過的溫馨。

    也許是因爲受困於這幅“不爭氣”的幼崽軀殼，他有些戀戀不捨這樣溫度。

    這是他從未享受過的……

    黑蛋裏的幼崽突然安靜下來，蜷縮在黑蛋裏，用爪子抱住自己的尾巴，開始思考。

    這裏是哪裏？

    是自己在做夢嗎？

    突然，他感受到一股柔弱的力量放在了黑蛋上面。

    也許是因爲這具身體的本能反應，感受到這股力量對自己無害。

    他甚至有些親近地伸出爪子，想要去觸碰這股溫暖。

    但很快，黑蛋裏的幼崽就反應過來，猛地收回自己的爪子，甚至有些唾棄自己。

    怎麼可以依賴其他生命體！

    這可是死亡的前兆！

    在星際裏，是不能信任任何生命體的。

    特別是他這種……

    只能依靠自己，才能活下去。

    然而，蛋殼外面的觸碰實在是太溫柔了，像是一陣風，又像是星際裏最無害的海，在撫平黑蛋幼崽的不安。

    他能聽見外面的生命體在不停地說着什麼話，但在他的記憶裏卻找不到這種語言。

    明明聽不懂，但又很認真地在聽。

    然而，這樣的聲音突然消失了，溫柔地觸碰也停止。

    他又陷入了無盡的黑暗裏，沒有誰來救他。

    黑蛋裏的幼崽緩緩閉上眼睛，再次睜開眼睛的時候，又變成了懵懵懂懂的樣子，伸出爪子，不停地攻擊蛋殼。

    想要快點“出生”，想要看看那位大人！

    想要看看是誰在期待着自己誕生！

    蘇玖拿到連接世界圖書館的電腦，用消毒紙巾將它擦拭了一遍，然後又用特製的消毒水將它清理乾淨。

    然而，這臺電腦還是不可避免地帶上了外面的氣息。

    蘇玖感受到從這臺電腦上面蔓延出了一股陰暗潮溼的氣息。

    它們在這間纖塵不染的房間裏匍匐前進，像是茂盛的藤蔓爬滿了整間屋子，帶着死亡腐爛的味道，侵佔蘇玖所有生存空間。

    那些看不見的氣體，像是荊棘來到蘇玖的脖頸，然後狠狠地握緊！

    不能呼吸！

    蘇玖張大嘴巴，顫顫巍巍地伸出手，目標是牀頭的抽屜。

    裏面是氣體消毒液，是她賴以生存的氣體。

    在痛苦掙扎的時間裏，人的體感會造成記憶欺騙，覺得時間被拉長了許多。

    然而在監控器裏，蘇玖從鎮定自若到這種掙扎求生的狀態，其實也不過只是短短的三秒而已。

    在蘇玖面前笑容溫和的主治醫師站在監控器前，臉上還掛着溫柔的笑容，只是說出來的話沒有多少感情。

    “這次發作的時間比上次晚了一秒，看來我們的方向沒有錯。”

    站在他身邊的“護士長”整理了一下自己的髮絲，紅脣如烈火，纖細的手來到主治醫師的脖頸間，親密無間，聲音懶洋洋的：“說不定是她耐受能力變強了。”

    主治醫師沉默片刻，而後點點頭：“你說得對，確實也有這個可能。”

    說完這句話，他像是獎勵一般，給了護士長一個深吻，然後看向監控器，對一旁的工作人員下達命令。

    “明天開始每隔一週加強一次藥劑。”

    “確認是耐受力變強，還是藥物抑制。”

    “好的，魏博士。”

    ……

    窒息的感覺，像是整個人沉入深海。

    蘇玖用力地睜開眼睛，想要在“深海”裏看見眼前的場景。

    然而一切都是無濟於事，她的視線是模糊的，也是不真切的。

    視線之內，被蒙上了一層紅色的薄霧，一切平靜都像是籠罩血腥。

    那些荊棘將蘇玖的身體刺破，疼痛是次要的。

    她能聽見在靜謐的空間裏，自己血液流淌的聲音。

    一滴，又一點地落在地面，像是秒鐘讀數。

    真的太痛了……

    她真的太累了……

    就像網上說的那樣，自己這樣的軀體活着又有什麼意義呢？

    自己哪裏都去不了，什麼東西也不能吃。

    只能像一隻快要腐爛的、名貴的鳥，在這個腐朽的華麗牢籠裏，畫地爲牢。

    她被禁錮在這個狹小的世界裏，眼睛裏也只能看見世界狹隘的一角。

    蘇玖的求生欲本來就不強，之前想要活着，也只是因爲父母想要自己活着。

    現在他們都不在了，自己活着也沒有什麼意思。

    死了，就可以去陪他們了。

    就在蘇玖這般想着的時候，荊棘爬上了蘇玖的軀體，它們豎起尖銳的刺，對準蘇玖心臟的位置。

    只要一下，就可以貫穿這具破爛的身體。

    她的靈魂，就可以自由。

    就在這時，一直安靜的手機突然響起一道鈴聲，將蘇玖喪氣的死亡訊息打碎。

    是蘇教授的聲音。

    是爸爸媽媽的聲音！

    蘇玖緩緩地睜大眼睛，聽見他們在喊自己！

    “玖玖等你好了，我們就去遊樂場，我們去吃漢堡，帶你去坐摩天輪！”

    “還有水上樂園，爸爸教你游泳好不好？”

    “媽媽教你畫畫，我們畫好多好多的畫，全都掛起來！”

    “我們還要照全家福！”

    “玖玖，媽媽愛你。”

    蘇玖死死地咬緊牙關，貝齒咬破下脣，鐵鏽的味道蔓延在口腔裏。

    像是在沙漠中徒步前行的人終於得到了第一滴水源。

    她的眼角不自覺地滑落淚水，原本已經失去反應的肢體又開始顫動。

    即將歸於平靜的心臟又開始跳動，她掙扎着撕開身上荊棘的枷鎖，想要撿起手機。

    嘴裏沙啞地，一遍遍喊着。

    “媽媽……”

    “爸爸……”

    “別走，陪陪我……”

    “叮！感受到尊貴的農場主大人求生欲高漲，現在開始投放求生物資。”

    “來自小幼崽的感謝，一塊蛋殼上的鱗片。”

    “能力：吞噬一切黑暗。”

    “請注意查收！”

    蘇玖聽見那道煩人的遊戲系統的聲音，在此刻響起。

    一塊只有拇指大的黑色鱗片落在牀上。

    一瞬間，周圍黑色的荊棘開始拼命地亂竄，像是遇見了什麼天敵似的，到處亂爬。

    最後卻被鱗片吸收。

    那些張牙舞爪的荊棘，像是無聲地尖叫。

    讓蘇玖有些緩不過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