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路遇山賊

    大片的草甸如同一片綠色的汪洋，隨風微微起伏搖擺。陽光有些刺眼，映在這一片草浪間，竟如湖面般泛起點點波光。半人高的蒿草將本就不太寬闊的道路遮去大半，前方的道路似乎永遠都只剩下一小段，下一刻馬車就會一頭扎進草叢中似的，只有繼續向前，那窄窄的官道才會一點一點地顯現出來。

    這一片草甸與多魯山南側的那片草甸何其相似，看得楊少峯都涌出了強烈的思鄉情緒來。多魯城的建設現在進展如何了，苛歐娜媽媽，小傑西，凱西亞，安格爾他們這些人現在都在做什麼呢？

    在他對面，凱麗絲仍輕輕摟着雪爾琳娜，閉目靜坐，那清瘦的小姑娘安心地伏在她懷中酣睡，呼吸均勻。

    凱西亞坐在楊少峯身側，趁着小姑娘熟睡的機會小心地補着妝，防止被看出破綻。她用的鏡子是楊少峯給她現做的，一塊木板，塗一層黑炭，再均勻地凝結一層薄冰，待冰晶透亮，便如鏡子一般透出人影來。

    做好那面冰晶小鏡子，楊少峯也自然而然想到了玻璃這種東西。這個世界貌似還沒有出現玻璃，不過楊少峯卻在巖灰沙粒中發現過那種晶瑩透亮的天然石英碎砂，用它高溫融練，一定能做出玻璃來，以後也許能依靠這個工藝發一筆財。

    在這個充斥着魔法力量的世界中，很多東西與他所熟知的那個世界完全不一樣，但是，這並不代表着他曾經學過的數理化的東西在這裏就沒有意義，正相反，那些運行於科學世界的一般規律，在這個世界仍然遵遁，比如他曾教給安格爾的槓杆原理，還有教給吉爾森的粘土燒磚技術。

    不過也有可能，這些只是一種偶然。科學世界的物質基礎是以原子結構，這個世界很可能根本不是，當然更有可能這裏既有原子結構也同時存在着其他的東西，比如人們常說的魔法元很可能也是一種構成這個世界的基礎物質。

    也許用科學的目光去探尋魔法世界，本就是荒謬的。

    楊少峯正胡思亂想中，整個馬車突然一頓，三輛車六匹馬全都發出驚懼地吼聲，夾雜着車輪與泥地之間刺耳要磨擦聲，飛馳的馬車緊急停下來，車上所有人都冷不防朝車前方向摔倒。

    凱西亞反應極快，一把扶住了反應稍慢的楊少峯，凱麗絲則是一條長腿抵住了馬車板壁，穩住自己身形同時，也抱緊了雪爾琳娜。

    雪爾琳娜也被震驚，不過並沒有驚慌，只是一對仍有些迷離的雙眼四下掃了掃，然後像是求助似地看凱麗絲。

    “沒事的，只是馬車晃了晃。”凱麗絲輕聲對她說，不過她的眉目間略略有些不自然，剛剛穩住身形便趕緊收回了抵在馬車板壁上的長腿。這個姿勢顯得有些不雅，這在其次，關鍵是這一瞬間她兩腿叉得過開，倒不是擔心裙下走光，而是怕坐在她旁邊的雪爾琳娜看出她腿部異樣。

    其實她已經保護得相當好了，還特地用淡藍色布條將整條小腿直至膝部都均勻而仔細地包纏起來。不過還好，從小姑娘的反應看，她應該什麼也沒看到，不然肯定會嚇得驚叫的。

    至於凱西亞就沒有那麼多顧慮了，畢竟她的仿膚粉是非常奢侈地塗抹全身的，不太容易露出破綻。

    “怎麼回事？”楊少峯探出頭去，問前面駕車的格魯。

    “山賊！”格魯說的很簡短，因爲不需要他有更多的描述，楊少峯自己就能看到。

    前方一座碧草覆蓋的小坡上，數不清的人從半人多高的草叢間冒出頭來，他們衣衫簡陋，相當一部分乾脆光着膀子，但是手中刀斧卻是明晃晃的，在灼灼的日光之下，耀得人眼睛都睜不開。

    “大概有多少？”楊少峯問格魯的同時，自己也在估算，同時也從馬車上跳了下來。

    兩人還未落地，就聽到後面的馬車上發出一聲尖銳的驚呼聲。

    “鬼！鬼呀！”這是弗洛倫娜的聲音。楊少峯愕然回頭看去，正見第二輛馬車上，弗洛倫娜跌跌撞撞地竄出馬車，而後一下子栽倒在地上，好在馬車邊上是厚厚的草甸，她這一摔倒是不用擔心受傷。

    不過看她的模樣好像是被什麼嚇到了，剛一落地就翻身起來，站都沒有站穩就跌跌撞撞地往前跑，像是馬車上有什麼可怕的東西在追攆他似的。

    楊少峯很快明白發生了什麼事。一定是剛纔的緊急剎車瞬間，與她同車的青弦身上發生了與凱西亞姐妹一樣的情況，青弦幹腐的長腿終於還是被弗洛倫娜看到了。後來才知道，漏陷的不是青弦，而是克司魯司，他在剛纔那樣的突發情況下很難控制住全部的僞裝，有一個瞬間他的面部僞裝失效，露出了完全幹黃如屍的真實面部，偏偏這個弗洛倫娜就像着了魔似的，盯着他看了一路了，那一瞬間的露餡，坐在克司魯司正對面的撒拉格列什麼也沒看到，坐在側斜方的弗洛倫娜卻看了個清楚。

    撒拉格列仍是一頭霧水，不知弗洛倫娜在害怕什麼，跑出馬車來追弗洛倫娜，結果先看到的是不遠處的山坡上那成片的山賊。他大吃一驚，馬上大聲叫弗洛倫娜快回來，怎奈弗洛倫娜根本不聽，只顧着沒命地往前跑。

    負責駕車的格魯、梅洛夫和平克是最早發現山賊的，那些山賊露出頭來時，他們三人就第一時間剎住了馬車。格魯還好，這傢伙骨子裏都是好勇鬥狠的勁兒，對自己的身手也相當自信，見到山賊出現時，心中還涌起一投莫明興奮，想要好好地去打殺一通。不過隨着山坡上冒出頭的山賊越來越多，他那點兒自信也悄然退去了。這人也太多了，有好幾百吧，他再強，還強不到以一抵百的本事，那累都能將他累死啊。

    梅洛夫和平克已然全身是汗了。他們沒有格魯那樣的身手，如果遇到的只是七八個小毛賊，他們倒不怕，一個打兩三個他們還有點信心，可是這裏的山賊已經有點漫山遍野的感覺了，他們那點點兒自信瞬間就崩塌了。

    儘管如此，他們的腦子裏卻根本沒有閃現過逃跑二字。

    他們只是很奇怪，一向膽子大得不像個女人的二姐弗洛倫娜，今天這是怎麼了，見到山賊之後膽子反而不如他們。

    只是，她逃跑的方向，卻是山賊出現的山頭。

    撒拉格列擔心弗洛倫娜直接撞進山賊堆裏，衝着他大聲呼喊叫她回來，卻見她跑出有四五十米的樣子，突然蹲下去不跑了，而是重重地嘔吐，那嘔嘔的聲音隔着老遠都聽得清清楚楚。

    遠處突然暴發出呼吼之聲，成羣的山賊突然從山坡處衝殺而來。

    撒拉格列等人大吃一驚，弗洛倫娜更是心中大驚，連嘔吐都突然止住了，她似乎這個時候才發現前方的山賊，急忙往回跑。好在她剛纔跑出去不算太遠，現在往回跑也還來得及。

    楊少峯倒不是太驚慌，相反，他覺得自己出在這麼久了才第一次遇到山賊，實在是有些太幸運了。這裏是亂世，諸國混戰，奴隸起義，整個天下都在戰亂中失去制衡，各地方豪強盜匪與山賊流寇也層出不窮。他一行人從陌林郡最北端的多魯山出發，已走過了大半個陌林郡，才剛剛遇到第一夥山賊，這個概率簡直低得不正常。

    這一批山賊人數不少，漫坡鋪開了奔將下來，一時間只覺醒整個山丘上全是人，前面已到山丘腳下，後面山丘頂上還不斷有人頭涌現。楊少峯初步估計了一下，應該有二百多人。

    不過，這羣賊寇人數雖多，人員卻非常雜亂，不僅有相當比例的女性，還有老人和孩童，基本上是走得動路，拿得起武器的，全都跑出來湊數了。

    若單論成年男性，只有數十人，加上比較健壯的女性賊寇，也不過半數而已。

    楊少峯自然沒把這些人放在眼裏，且不說他和凱西亞她們都是不死之身，單從戰力看，這羣烏合之衆就算再多一倍，也難傷到他們分毫，凱西亞姐妹的四階鬥氣不是擺設，青弦的精靈弓則堪比一臺精準度升級的馬克沁重機槍，只要箭矢充足，區區幾百人不夠她一個人射殺，何況還有楊少峯海量的風刃火球和土彈配合她狂轟濫炸。

    他沒有急着出手，一邊倒的屠戮並不是他想看到的。特別是見到對方佔相當比重的婦女兒童和老弱，這種單方面武力壓制就更像是一場屠殺。

    當初在多魯山時滅殺薩格魯森一衆賊寇，楊少峯後來跟可里布、恩克多他們瞭解過，其實他們中大部分人都是被裹脅的，他們被迫參與到劫掠村莊的惡事中，真正以劫殺爲樂的只佔一少部分，偏偏這一部分在隊伍中地位最高，也是楊少峯假裝小啞巴時最先接觸到的一羣人，這些人的罪惡形像讓楊少峯誤以爲整支山賊隊伍都邪惡到骨髓。

    相當一部分人罪不至死，他們同樣是受害者，被薩格魯深一夥人殺害了家人和村鄰，還不得不跟着這些惡魔一起劫掠別的村莊。

    然而楊少峯對薩格魯深一夥人的怒火，終於也將這些被裹脅者帶進了深淵，在無邊的恐懼中被彼此踩踏，將悲慘的一生永遠定格在多魯山上。

    今天的情況如出一轍，那些連武器都不知道怎麼拿的老弱們，怎麼可能是以殺人奪貨爲樂的奷惡之徒，他們同樣是被裹脅，以賊寇的身份出現在這片山坡上，爲他們的整個隊伍造勢。

    細看之下，可以看到這些人衣衫襤褸，形容枯槁，雙目無神，他們根本就不是來打仗的，很可能只是爲了能再多吃到一口飯而已。

    不過畢竟有這些人湊數，賊寇隊伍顯得無比龐大。在撒拉格列他們看來，敵我力量太過懸殊，他們總共才11個人，這是連隱身的克司魯司和來歷不明的雪爾琳娜都算在內了，對方卻有二百多人，達到一比二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