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鬼鬼祟祟的孫小妮

    爲了拿到冰雪大世界的訂金，吳大勇聯繫了很多“朋友”，雖然他的人際關係很多，但大多都是債主，真正用到的時候反倒發揮不了什麼作用。

    相比孫冰，吳大勇的心情似乎更迫切，債主王哥已經放了狠話，再不還債對方就要殺到冰城來了。

    爲了不讓債主找到家裏，吳大勇連家都不敢回，只能騙母親說在外地忙生意，其實每天只能睡在寶馬車裏。

    沒事就往孫冰的店鋪裏跑，美其名曰搞好兄弟感情，其實就是爲了蹭兩頓免費的飯菜。

    週末，孫冰剛開門，吳大勇就準時出現在了門口。

    吳大勇也不含糊，一進門就看到桌上還沒吃完的早飯，順手拎了一張蔥油餅吃了起來。

    孫冰剛接了個刻章單子，也沒管吳大勇，低頭忙活起來。

    倒是孫小妮，看到吳大勇莫名就感覺一陣煩悶。

    “大勇叔，你都不在家吃飯的？”

    吳大勇絲毫沒有介意孫小妮的言外之意，笑道：“小妮，你有福氣啊，有這麼個好廚藝的爹，這蔥油餅做的，絕了。”

    一句話就把自己的立場，從沒飯可吃轉變成了被美味吸引。

    不得不說“詐騙心理學”還是很有效果的。

    十點多，一個小男生來找孫小妮，像是有什麼神祕的事情，鬼鬼祟祟在臥室裏呆了很久。

    孫小妮還很警覺的關了臥室門。

    吳大勇壞笑道：“孫冰，咱們家妮妮不是情竇初開了吧？”

    孫冰本來沒當回事，還沒好氣的反駁：“妮妮才九歲，哪來的情竇，別胡說？”

    吳大勇一撇嘴：“這小男孩以前來過？”

    “沒有。”

    “那小妮最近有沒有經常提起一個男生？”

    孫冰一想，還真是：“那能說明什麼？”

    吳大勇擺弄着桌上的印章，抿嘴搖頭好一陣子才說道：“孩子長大咯。”隨後就唱起了冰城民謠。

    “小家雀尾巴長，娶了媳婦忘了娘，把娘背到山溝裏，把媳婦背到炕頭上。”

    本來沒啥，吳大勇這麼一說，孫冰反倒一下子緊張起來。

    甚至腦海裏突然出現女兒結婚，他牽着小妮的手把他交給另一個男人的畫面。

    這一下，孫冰徹底坐不住了，甚至連手裏的刻刀都拿不穩了。

    吳大勇倒是沒事兒人一樣，挑了個頭就跑去看電視了。

    臥室門口，孫冰徘徊了很久。他知道女兒不會亂來，可當爹的就怕胡思亂想，一點苗頭在內心氾濫，立馬就有了驚濤駭浪的氣勢。

    總不能堂而皇之的進去，多尷尬。

    正着急的時候，一扭頭看吳大勇正朝自己這邊指，順着吳大勇的方向看去，孫冰頓悟了。

    馬不停蹄的就跑到房子後面，爬上了那顆老槐樹。

    這棟樓原本是機關大院，後來搬遷才改成了商用，院子很大，很多樹。

    店鋪又在一樓，爲了方便喂院子裏的流浪貓，孫小妮從來不拉窗簾。

    爬上樹一看，孫冰的心立馬就緊張起來。

    這會兒，孫小妮正跟小男孩背朝窗戶坐着，兩人像是擺弄着什麼東西，孫小妮還不時的拍拍小男孩的肩膀。

    更讓孫冰感到不可思議的是，他故意弄出動靜，孫小妮立馬小心的把什麼東西藏到了衣櫃裏，開門見門外沒人這才返回臥室。

    “啊！”

    孫冰一個腳滑擦破了胳膊忍不住大喊了一聲，眼看女兒就要發現自己，立馬捏着鼻子學了兩聲貓叫。

    總算搪塞了過去。

    回到店裏，吳大勇咯咯的笑個不停：“這桌上不是有水果麼？你就當送水果進去也不至於真的上樹吧？”

    奇妙的是。

    聽到這話，孫冰完全沒有懷疑吳大勇是故意逗自己開心，反倒覺得吳大勇在“育兒問題”上很有理解，他怎麼就沒想到這個辦法？

    把水果送進臥室，出來的時候孫冰故意留了房門。

    好在這次孫小妮沒有關門，孫冰懸着的心總算有了喘息的餘地。

    兩人在臥室一直呆到中午，本以爲小男生很快就會走，沒想吃完飯兩人又去了臥室，一直呆到了下午四點多。

    孫冰裝的像個沒事兒人一樣，一直到晚上九點多，要睡覺的時候，孫冰才小心的試探道：“張明這小孩子還挺懂禮貌的，走的時候順道把垃圾也帶走了。”

    孫小妮一臉得意：“那是，人家本來就很懂禮貌。”

    不知道爲什麼，孫冰胸口一陣憋悶，彷彿一下子他就成了孫小妮心中第二重要的男人一般。

    “你喜歡他？”孫冰乾脆更直接了。

    “當然喜歡了。”孫小妮一點都沒猶豫。

    這下，孫冰徹底睡不着了。

    熬到晚上快十一點，見孫小妮睡着了的樣子，這才躡手躡腳的走到衣櫃旁，鬼鬼祟祟的打開了衣櫃。

    果然，孫冰在衣櫃的角落裏發現了一個很精緻的盒子，打開一看。

    是一個彩繩編制的鑰匙鏈。

    孫冰正納悶呢，就聽身後傳來一聲：“冰哥，你幹嘛呢？”

    孫冰被嚇了一跳，一晃神鑰匙鏈就掉在了地上。

    孫小妮立馬起牀撿起鑰匙鏈小心的放回盒子裏，一臉埋怨的看向孫冰：“冰哥，你幹嘛？”

    一問，孫冰才知道。明天是舞蹈班張老師的生日，這條手編的鑰匙鏈就是孫小妮爲張老師準備的生日禮物。

    因爲不精通編織特地找了學過手工編繩的張明來幫忙。

    孫冰立馬感到一陣自慚形穢，這麼美好的事情，竟然也遭到猜疑，他這個當爸爸的簡直不稱職。

    哄睡了孫小妮，孫冰反倒徹底睡不着了。

    他看到窗臺上的狼牙吊墜，立馬想到了張德發。

    張老師和孫小妮的關係，跟孫冰和張德發的關係如出一轍。

    孫小妮喜歡跳舞可能是天性，但真正被發掘，是之前他們去廣場遊玩的時候碰到了張老師。一次嘗試，孫小妮的身材比例以及柔韌度就讓張老師大爲震驚。

    爲此，張老師聯繫了孫冰很多次，但孫冰和柳若都覺得練習舞蹈太辛苦，不想讓女兒吃苦。

    直到後來，孫冰幾次三番看到孫小妮在舞蹈室門口偷偷看別人練習舞蹈，還有模有樣的跟着跳，孫冰動搖了。

    有些情節彷彿是寫進基因裏的一樣，不管你怎麼阻止都無法湮滅那一抹火熱。

    這也讓孫冰想到了小時候的自己。

    一開始，他只是看着張德發擺弄雕刻很好玩，於是偷偷跟着學。

    直到那一天，張德發把他用了幾年的刻刀送給了孫冰，問他想不想學。

    彷彿身體裏的一堆火被點燃了一樣，孫冰毫不猶豫的答應了下來。

    一晃已經過去了十幾年的光景，孫冰早已經不是那個童真爛漫的少年，但骨子裏對冰雕的那份熱愛卻一直無法撲滅。

    越是熱愛，卻反倒讓孫冰愈發糾結。他總是幻想着，如果不是因爲那把刻刀，如果不是因爲遇到張德發，他興許能擁有一段不同且不凡的人生。

    一晚上，孫冰做了很多夢，每個片段裏都會有張德發的身影。

    有他和張德發頂着寒風在冰面上取冰的場景。

    孫冰掉進了冰洞裏，全身溼透，張德發把他溼透的衣服脫掉，抱在懷裏，那溫度如同火爐一般炙熱。

    有他和張德發在棚子裏一起做冰雕的場景。

    張德發總是慢他一拍，孫冰總能搶先一步完成複雜的作品，驕傲的滿世界奔走相告。

    ……

    等第二天孫冰睡醒的時候，枕頭已經溼透。

    他一睜眼就看到了一臉溫柔的孫小妮。

    “做夢了？”孫小妮問他。

    孫冰點了點頭，強忍着。

    孫小妮彷彿意識到了孫冰的心情，轉身拿了錢藉口去買早飯出了門。

    孫冰再也抑制不住的痛哭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