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6章 會忘記她

類別:女生頻道 作者:玉堂字數:2491更新時間:24/07/01 05:27:49
    老夫人望着戲臺子,“再有五個月,京哥兒三十歲了,還欺負女人呢。”

    “打是疼罵是愛,京哥兒逗她。”傭人幫腔,“衚衕裏的子弟小姐們,京哥兒欺負誰了?”

    “聽清了嗎。”周京臣含了笑,瞥她,“對你特殊。”

    程禧反手一蹭。

    櫻桃的汁水在他脖頸暈開一抹胭脂色。

    脣紅齒白,像唱戲的玉面小生。

    她推搡周京臣,嘴上叫姑婆,“哥哥從小看戲,也會哼幾句,他告訴我,要登臺唱戲哄姑婆開心。”

    老夫人歲數大,愛湊熱鬧,“那京哥兒唱哪出啊?”

    “唱《西廂記》!”傭人高興附和,“您70歲大壽,京哥兒扮演過張生,您沒印象了?”

    姑婆今年83,13年前...周京臣16歲。

    意氣風發少年郎。

    程禧剝着橙子,雙眼冒光,“託姑婆的福,我也看哥哥扮戲裝了。”

    “姑婆,我唱不了,禧兒的嗓子好。”周京臣勉爲其難,“我和禧兒給您演一出,她唱,我比劃。”

    臺上的《天仙配》撤了場,響起纏綿悱惻的《西廂記》,程禧穿了粉袍子,周京臣換了藍袍子,戴了一頂發冠,摺扇遮面。

    老夫人指着周京臣,和傭人說,“多俊俏,遺傳了他母親。”

    “大姑爺也俊。”

    “淮康的皮膚黑。”老夫人打趣,“五官蠻周正的。”

    程禧只學過黃梅戲,不擅長越劇,有幾分戲腔,配上正宗的曲子,唱得倒也有板有眼。

    周京臣是念戲文的。

    他音色磁性,字正腔圓,別有一番風韻。

    戲臺子籠罩着紅綠色的燈光,扇子一捻,一收,露出男人整張面龐。

    清雋,深邃。

    灼灼風流。

    程禧沒想到,周京臣扮戲相這麼瀟灑精神。

    不似西裝革履那般禁慾冷淡,一股鮮衣怒馬狂蜂浪蝶的恣意模樣。

    四目交匯,程禧的四肢百骸在發麻。

    極端的大悲,極端的大痛。

    活生生絞着她。

    “鶯鶯。”周京臣稱呼了她戲中的名字,臂彎摟住她,“隨我去洞房。”

    老夫人笑得前仰後合,“京哥兒!有這句戲詞嗎?”

    程禧耳根緋紅,躲開他,“張生一共有二十句戲詞,你唸錯了一半。”

    “詞錯了無妨,認不錯人就行。”戲臺的臺階高,周京臣牽着她手,走下來,“戲中張生只認崔鶯鶯,戲外我認你。”

    她喉嚨噎得慌,又澀又啞。

    視線裏,是他翻飛的戲袍,她的袍子也纏繞着,一顛,一蕩。

    如同這段不見光的背德之戀。

    剪不斷,理又亂。

    “不唱了?”老夫人咂摸滋味兒,“我沒過癮呢。”

    “這件藍袍子不適合我。”他斟了一杯茶,“下次再登臺,我演拜堂成親的戲,穿大紅喜袍。”

    “京哥兒壞!”傭人戳破,“他佔禧兒的便宜呢。”

    周京臣悶笑,將茶水遞給程禧,自顧自又斟一杯。

    戲散場,是中午。

    老夫人吃多了糕點,不餓,程禧也沒食慾,簡單喝了粥,離開飯堂。

    沿着花園的遊廊朝廂房院子走。

    “今天怎麼不招惹我了。”她鬧,周京臣惱,不鬧,又不習慣,“心情不好?”

    程禧踩着臺階上的樹影,“董永和七仙女每年七夕節見一次,如果一年見不到一次呢?”

    “忘了吧。”周京臣手臂護着她,防備她摔下臺階,“董永會娶八仙女。”

    忘了...

    周夫人說,見面三分情。

    不來往了,漸漸地,一分情都沒了。

    哪怕重新見面,隔夜的開水再煮沸,味道也變了,不新鮮了,不甘甜了。

    程禧忍住哭,“有八仙女嗎...”

    “你算是。”周京臣攬住她腰,穩穩放在地上。

    她抿脣,“你誇我漂亮啊...”

    “你算八戒,也是‘八’字輩的。”他評價完,摘了一朵薔薇,卡在她鬢角。

    程禧看着他。

    白膚,粉花,烏髮。

    清麗純淨得掐出水。

    “別的女人,是人比花嬌,你是——”

    她撇開頭,肯定沒好話。

    “人比花更嬌。”他一本正經,一字一頓。

    程禧一怔,“你不欺負我了?”

    周京臣負手而立,“你不惹我生氣,我也不欺負你。”

    她輕輕觸碰那朵花。

    不惹他生氣,他會不會不習慣呢?

    按部就班、日復一日的生活,偶爾寂寞無趣,懷念她存在的時候。

    鮮活,毛躁,悸動。

    “我困了。”她懨懨的,沒氣色。

    周京臣凝視她走進西廂房,關了門。

    老夫人的傭人恰巧路過,他攔住,“禧兒昨晚去哪了?”

    “在廚房煮完面,偷偷去祠堂照顧大小姐了。”傭人感慨,“大小姐脾氣驕橫,沒少委屈禧兒吧?她倒是不記仇,又貼心,怪不得老夫人稀罕。”

    周京臣微微晃神,“從祠堂出來,她哭了沒?”

    “沒注意...”

    他皺眉,心不在焉接了沈承瀚的電話。

    “李韻晟在人間天堂和一個閩南的大老闆爲了海靈爭風吃醋,腦袋打出血了。”

    周京臣回過神,“拘留了?”

    “那個大老闆本來要報警的,結果葉柏南出面,大老闆買了他的面子,自認倒黴。”沈承瀚樂了,“你猜,賠了多少錢?”

    “一百萬?”

    “一毛錢沒賠。”沈承瀚罵了髒字,“這面子,真他媽大啊。”

    周京臣返回東廂房,站在木格子窗前,“因爲歡場女人被拘留,李韻晟在李氏集團的口碑會徹底崩塌,他很清楚,如今是他、李韻華與我三股勢力搏鬥的關鍵時期,最忌諱醜聞,犯法。葉柏南是一場及時雨,幫他解決了大麻煩,而且他目睹了葉柏南的道行,無論是人脈、智謀、財力,統統碾壓了他,他更加信任,服從了。”

    沈承瀚也明白,葉柏南又設了一局,牢牢地套住李韻晟,淪爲自己的牛馬,傀儡。

    “陰謀,陽謀,葉柏南沒有不敢玩的,沒有玩不贏的。”沈承瀚發愁,“我估計葉柏南是攥住閩南大老闆的把柄了,對方配合搶海靈、打架,迷惑了李韻晟。”

    窗柩外一大片薔薇在風中搖曳,周京臣眼前浮現出程禧長髮戴花的面容。

    “他下一步,是娶程禧。”

    沈承瀚試探,“禧妹妹安插在葉柏南身邊,其實有益無害。”

    “不可能。”周京臣沒猶豫。

    “那我沒辦法了。”沈承瀚繳械投降,“我和葉柏南不在一個段位上,他心機城府遠勝過我。”

    周京臣掛斷了電話。

    傍晚,周夫人來房間找程禧,程禧正好出門,準備去中堂。

    李家的規矩多,整整一下午不露面,晾着老夫人,作爲孫輩,實在太失禮。

    “京臣知道我三天後送你出省了?”

    程禧一懵,“我沒提。”

    周夫人一言不發,琢磨着。

    京臣去北廂房詐她的口風,是不是在祠堂刺激了禧兒。

    她沒上鉤,含糊其辭地敷衍。

    京臣沒證據,發泄了一通,罷休了。

    禧兒不是嚼舌根的姑娘,這點把握她是有的,所以京臣質問,才咬住不認。

    “即使你不捨得走,也藏好情緒。京臣敏銳,你哭哭啼啼垂頭喪氣的,他當然察覺了。”周夫人叮囑,“你母親的病是無底洞,周家花錢填這個洞,你無牽無掛的,踏踏實實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