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5章 社會毒打

類別:女生頻道 作者:先生醉也字數:3447更新時間:24/08/15 20:58:51
    判官總這樣開導我,我耳朵都聽出繭子了,終於知道靳安以前爲什麼不愛聽他講話,太囉嗦了。

    得到寧乾洲的特許,我將文稿內容通過電報發給嶺南那邊,先讓他們瞧瞧。他們大爲讚歎我對土改的深刻見解,我沒解釋是寧乾洲修改的。

    畢竟寧乾洲對這件事很敷衍,他半點都不想沾手。儘管他有很成熟的思考,也知道這件事會帶來的巨大社會反響,但他態度並不積極,踢皮球似的,將我的提議踢給了嶺南。

    他巍然不動。

    斂財依舊,擁兵自重,隔江而治。

    對風雨欲來的時代洪流,作壁上觀。

    嶺南回電給我,似乎在文稿上進行了進一步修改,問我:妥否。

    我瞧着修改過的實施細則,似乎將寧乾洲的土改舉措完善得更有人情味一些,更靈活妥帖一些,更符合底層羣衆的需求。

    細膩又驚豔。

    我給嶺南打去電話,“這是誰修改的?多措並舉,執行力更高效。”

    “靳督軍,靳安。”秦好說,“我們也開會探討過,集體決策的結果。內部有份具體實施方案,比文稿更詳盡,施小姐的想法跟我們不謀而合。現在,我們這邊的對外文書,領導幾乎都讓靳督軍寫,鍛鍊他。領導說,光會打仗還不行,政治覺悟也要跟上。”

    我將文稿又細細閱讀一遍,寧乾洲的實施舉措很強勢,而靳安方面添加的幾條舉措恩威並重,更兼顧下層羣體的心理需求,他比寧乾洲更懂底層疾苦,所以很接地氣。

    整篇硬核強勢的文章瞬間內斂了鋒芒,卻又極具重量。

    欣喜於靳安的成長和變化,我還記得他當初給我寫信,揉扔了一屋子的廢紙,硬是憋不出一句話。

    “寫得真好。”

    “是,靳督軍快成我們這邊的筆桿子了。”秦好說,“近期我們登報的宣傳,都是靳督軍執筆的。”

    我找來最近的報紙,飛快細看嶺南的宣言,“前些日子我見過了,以爲是你們那邊的人才執筆的,還讚歎過。沒想到是靳安寫的,都沒署名。”

    “靳督軍低調。”秦好說,“我們私下研究過,寧派所有的對外發言都有一套完整規範的行文模板,他們的文字服務於上流社會,所發文書都是對上的,所以用詞隱晦僻奧玄妙,擅長打太極,講究中庸之道。這類文章底層民衆根本看不懂,而我們更多的是兼顧中下層羣體,所以文章寫法就大不相同,親民是我們的主要路線。”

    “真好。”

    我連說幾個真好,秦好問我,“您怎麼不直接打給靳督軍交流呢?我們領袖前兩日還提起你,你和靳督軍直接交流最合適。”

    我沒吭聲。

    秦好說,“我們讓靳督軍給你打電話溝通,他也不打。你們……”

    我說,“沒事。”

    得到了嶺南同意發表的指令,我將這份土改的文稿署名靳安的名字,加了嶺南的帽子,引導羣衆瞭解到這是嶺南那邊想要做的事情。

    投遞出去。

    嶺南需要民意支持。

    靳安需要擁護。

    這份榮譽如果給我,發揮不了它本該有的價值。

    靳安做過督軍,有知名度基礎,如果這篇文章是他發表的,維護廣大人民的利益,他將最大程度獲得民衆的擁護。

    這樣以來,受到擁護的靳安就能做到以民爲兵了。

    寧乾洲似乎有什麼事情要處理,又好像故意把我支走似的,破天荒將我“發配”到一個特別偏遠的深山村落,讓我拿那個村落練練手,體驗一下把想法變成現實,到底有多難。

    最讓我沒想到的是,他允許我把兩個兒子帶在身邊。

    判官說,“統帥說了,你想做什麼,就盡情去做。這周圍有重兵埋伏,暗中封鎖,不驚動村民,也不會有外部危險。”

    “爲什麼選擇這個村子呢?”

    “因爲這村子偏僻啊,沒人認識你啊,這裏面大多是文盲啊。”判官陰惻惻笑。

    總覺得有陰謀似的,我說,“真有兵埋伏嗎?”

    “自然,知道誰帶兵嗎?”判官湊近我,“鄭褚,統帥曉得若是有危險,鄭褚會拼了命保護你,便給了他軍隊。他辦事非常謹慎,不會出紕漏,也不會露面,就在附近。”

    我沒言語,拉緊兩個兒子。

    孩子們第一次親近莊稼,金燦燦的稻穀一望無邊際,孩子們高興瘋了,穿梭在稻田裏瘋跑,我在後面追他們,像是穿梭在秋收的風裏。

    我喊,“拏雲!星野!這是農戶的莊稼,你們別踩着了!該捱罵了!”

    判官趁機給我和孩子們拍照。

    我說,“你拍照做什麼。”

    他說,“給統帥看啊。”

    “寧乾洲讓你拍的?”

    “那不能,是我自己要拍的,若是拿給統帥看,他自然是高興的。”

    稻穀,土地,金秋。

    獨一份的鮮活。

    孩子們新鮮勁兒過了,我帶着他們來到寧派提前安排的住所。這邊的土地主姓王,世代靠收地租過活。

    我需要把他家族世襲的土地收回來,然後分給農戶。

    我沒以寧派的身份出面,僅僅說我是個商戶,想買他的土地。把自己打扮得醜醜的,點了一顆痣,穿着雍容華貴的衣服。

    在村保長的帶領下,來到王家。

    保長將村上的情況簡單介紹了一下,王家幾乎這個村的一霸,畢竟這裏的土地大部分都是他家的,村民們多是受僱於他家耕種。

    來到王家,寒暄一番,我把想購買王家土地的話語剛說出口,就被王家趕了出來。

    土地是他家的命根子,敢打土地的主意,就跟我拼命。

    他們爲此,還派人嚴密監視我。

    根本行不通。

    聊都聊不成。

    判官見我碰壁,老狐狸似的笑,卻不幫我。

    我再度上門,就被王家媳婦兒給打了,一拳把我鼻子打得直流血。

    判官依然不幫我,他笑說,“統帥說了,若是你被人打了,罵了,讓我們別干預,讓你嚐嚐被社會毒打的滋味。”

    他讓人緊緊攔住衝動的拏雲和星野護在身後,旁觀。

    我氣急,嘗試繼續勸說王家,王家的獵槍就端起來了。打手齊齊衝出來,將我們圍住。

    見此,判官才陰歌小唱地出面,他擋在我身前,“欸,有話好好說,把槍都放下。要多少錢,您開口。”

    “放下。”拏雲和星野硬生生衝上前護住我,“什麼事情不能商量着來!把槍放下!別傷害我媽媽!”

    我驚訝,急忙將他們護在我身後,這兩個小家夥這一刻像是大人似的。

    尤其是星野朗聲,“孟子老先生說過,耕者有其田,勞者得其食!土地是你家的,但是你們又不勞動!就是你們不對!應該給那些在田間辛苦勞作的人!”

    我微驚,“星野,你居然知道我在幹什麼?”

    “這是《孟子梁惠王章句上》裏的話,民有恆產,老幼有所依,民之安將如日之恆久!”星野說,“就是在說這個意思,那本書我全部看完啦,媽媽,你說的那番話,不就是這個意思嗎?還有,媽媽,我叫寧重霄!你別叫我星野!”

    這小子悟性太高了……

    “自古以來,都這樣呀!歷朝歷代都有這個說法!媽媽,你多讀點書吧!”星野說,“這有什麼好驚訝的!”

    反觀拏雲,正拿着彈弓往王家反擊,“敢打我媽媽,讓我舅舅槍斃了你們!”

    村裏的保長曉得我的身份,緊張地帶人保護着,幫我勸說對方。

    “多少錢都不賣!滾!”

    判官靠近我,“看到沒,對於這些人來說,土地就是命。無論官方有償徵收,還是無償強制徵收,都會引起騷亂,管你官兒多大,你都把人吃飯的碗砸了,人家不跟你拼命?弄死你。弄不死你,那就他們以死抗衡。”

    我擦了把血。

    “知道難了吧,這只是個小村子。”判官說,“你去動大地主試試,分分鐘會有地方閥頭出來。玩不成,咱回去,別在這裏墨跡。”

    就這麼回去,八成被寧乾洲冷嘲熱諷的教育。我把臉上的血擦乾淨,犟聲,“不回。”

    我湊近保長低聲,“我想跟王家的主事人聊聊,就兩個人。”

    保長連連應聲,跑進王家說了很久。

    隨後給我和王家主事人找了機會私聊。

    五分鐘後,我從王家出來,土地全部拿下了。

    判官說,“你怎麼談的?”

    我沒吭聲,天曉得我花了多少錢拿下的!這筆冤大頭似的支出,幾乎夠王家吃幾輩子了!靠土地,他們根本賺不到這麼多錢!

    就爲了在寧乾洲面前爭一口氣,他覺得我搞不定,這些人都覺得我搞不定。

    那我非要拿下。

    不就是多花點錢嗎?我偏偏不缺錢。

    我悶不吭聲。

    乘車去城裏取銀票,將鉅額銀票給到王家主事人手裏,拿到了地契。

    主事人戰戰兢兢小聲:“貴人,您可別跟人說我拿了你這麼多錢,要是讓鄰里知道了,我怕被搶,山裏土匪多……”

    “你有這麼多錢,還不搬去省城買大房子住,住這裏做什麼。”

    “是是是,我馬上搬,您別跟外人說啊。”

    “我不說,你也別說。”

    我嫌丟人,他覺害怕。

    我將土地分給當地的村民,重新擬定了契據,只需要每年給官方上繳一小部分,便能擁有這片土地使用權。

    這樣以來,土地就屬於這些村民自己的了,自己耕種,自己吃。

    至少不會在沒有收成的時候,被逼得賣兒賣女了。

    順利完成了收地,我底氣十足帶着孩子們回到辦公大樓。

    回去那天,我也沒收拾自己,被太陽曬得黑黢黢,眼角還腫着,鼻子破損。倆兒子也曬得黑黢黢,像是逃難回來似的,拎着大包小包的果蔬站在門口。

    辦公室一屋子軍官閒聊,“咱們平京最近鬧出的動靜,內閣不理解。聽說統帥哄女人玩的,那邊瞬間就理解了。哈哈哈哈哈!”

    “爲了哄女人開心,也是煞費苦心了。”

    我乍然出現在門口,瞧着我這副樣子,寧乾洲呈現一言難盡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