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五百四十七章 再見了，媽媽

    知道自己真的要死了，她開始惶恐，開始害怕，怕自己再也沒辦法好好扮演好媽媽的角色，怕自己沒辦法再陪陪家人，甚至差點悶死婆婆就是爲了怕她一個人留在世上受苦，怕以後沒有人願意照顧她。

    她一瓣一瓣地拆掉了自己貼的花瓣，那飄落的片片花瓣，就如同她自己的生命一般，很快地就會枯萎。

    她開始爲自己離開之後考慮，她把一些東西寫了下來，希望自己離開之後，能夠對他們有幫助。

    比如要如何照顧癡呆的婆婆等等。

    可是令人心疼和意難平的事情再次發生了。

    她再次進入兒子的房間，想讓兒子教她電腦，但是再一次，再一次地被拒絕了。

    還是那句話，他說：「下次再說吧。」

    可他卻不知道，下次嗎，每次說下次的時候也許真的沒有下次了！

    「等媽媽死了以後嗎？」母親說道。

    可是兒子卻笑了：「媽媽怎麼會死呢？」

    「也有可能的！」她說道。

    因爲大家都以爲她的病動過手術就康復了，只有丈夫知道真實的情況。

    兒子顯然還是覺得是母親在開玩笑：「媽媽才不會死啦！」

    她轉頭看了一眼兒子，心情無比的複雜。

    但是她什麼也沒說。

    來到女兒的公司外面，她本來想好好看看女兒未來的另一半，或許也想過順便和他聊上幾句，畢竟她是真的沒有時間了，可是結果，卻發現，女兒喜歡上的男人，竟然已經有了家庭，有妻子，有女兒！

    這一幕，讓她瞬間呆住了！

    她不是那種會上去鬧騰的人，她只是默默地轉身。

    丈夫等在家門口，問她：「疼嗎？」

    「疼！」

    「你也疼了，不是嗎？」她說。

    「我哪有！」丈夫道。

    似乎這一刻，他又變成了體貼的丈夫，只是這一天，來的太遲了。

    走進家門，癡呆的婆婆像個孩子一樣哭着喊着：「媳婦啊！你去哪裏了啊？」

    她輕柔地擦了擦婆婆的眼淚道：「我帶你去坐船，好不好？」

    婆婆像個孩子一般興奮地點頭。

    原來坐船，就是去浴室裏面泡澡。

    她如同往常一般伺候着癡呆的婆婆洗澡，哄着她。

    只是她不知道自己還能繼續照顧她多久。

    自己走了之後，誰來照顧她？

    病痛的折磨，讓她苦不堪言，精神疲憊不堪，甚至坐在一旁都忍不住瞌睡。

    只是讓她驚訝的是，婆婆居然也有那麼一瞬間的清醒：「你要振作起來，你還沒死呢！」

    這讓她有些驚喜，可惜的是，那也只是一瞬間的清醒，很快地癡呆的婆婆依然還是那個癡呆的婆婆。

    而這個時候，母親來到女兒的房間。

    她有些恨鐵不成鋼地道：「我很用心地要把你培養成一個聰明的好姑娘，可是沒想到，你居然蠢笨到這個程度！」

    女兒有些疑惑。

    「你還不知道嗎？」母親問道。

    「我今天看到他了，這麼多年了，我的女兒啊，你居然......你爲什麼要那樣？」

    面對母親的質問，女兒卻很淡定地道：「他說會離婚！」

    顯然她早就知道對方是有婦之夫！

    「你不是一直想把我嫁出去嗎？我不會和他分手的！你還是別抱有其他期望了！」女兒說道。

    面對女兒的執迷不悟，作爲母親的她，卻如何能忍着看着女兒這樣下去？

    她想攔住她

    ，可是女兒卻說：「你就不要管我了！我會自己看着辦的，好嗎？」

    父親推門進來，女兒跑了出去。

    父親知道，不能再繼續隱瞞下去了，他告訴女兒事實的真相。

    女兒知道真相後，心理上拒絕相信，並且埋怨爸爸，你明明是醫生啊，媽媽怎麼會走到這一步？

    「她還能活多久？」

    「我也不太清楚！」

    女兒第一時間想要找男友傾訴，可是她忘記了，對方是有婦之夫，他不願意出來，哪怕只是一會兒。

    在她最需要他的時候，他選擇了拒絕。

    她無助地痛哭，此時此刻，她才知道，對她最好的人是誰，才知道，自己錯的有多離譜。

    時日無多，母親開始翻看起相冊，她正看着，卻聽到兒子在哭。

    她連忙進去，兒子一下子撲到母親的懷裏哭着說：「媽媽，我該怎麼辦？」

    原來不省心的兒子，女友要和他分手，她以爲兒子的女友懷孕了。

    她讓兒子把女友也約出來，一起吃飯。

    可是結果卻發現是烏龍一場。

    而另外一邊，弟媳回到家才知道，原來丈夫的姐姐，也就是女主角，已經癌症晚期。

    她安排好了一切，瞞着家裏人爲賭博的弟弟準備的後路。

    逆來順受的弟媳，第一次衝着丈夫大吼着。

    罵他是禽獸不如的人渣！

    而弟弟看着姐姐的報告，整個人也呆住了。

    任憑妻子在一旁罵着他是個只知道榨取姐姐的禽獸......因爲他的確是！

    連姐姐動手術住院，他都還要跑去要錢！

    可是這一刻，他也慌了，那個一直顧着他的姐姐，要死了！

    鏡頭迴轉到家裏，癡呆的婆婆又一次暴躁地亂發脾氣，把桌子都掀了！

    看着這一幕，顯然不是第一次發生的。

    丈夫更加心疼妻子這麼多年來的付出，因爲一直都是她在默默地承受着一切。

    他爲妻子買了一處老房子，這是妻子的願望，只是一直沒有能夠達成，這是他唯一能想到補償她的，和爲她做的。

    他帶着女兒一起來收拾房子，和女兒聊起妻子：「她比別人足足多受了兩倍的苦，我寧願相信，她這是提前去了更好的地方！」

    女兒也含着淚：「很想好好地孝敬媽媽，可是......」

    「雖然有些晚，但是總比沒有好！」

    可是他們沒想到的是，家裏的癡呆的婆婆又一次發起了脾氣，甚至打兒媳婦。

    這一次丈夫徹底被惹怒了。

    他直接把癡呆的老母親關了起來。

    甚至用木板把門釘死了！他太心疼妻子了，同時也恨上了自己的脾氣暴躁，一直折騰着妻子的母親！

    醒來的母親，抱着丈夫的腳，讓他不要這樣！

    夜裏，她再一次被痛醒，吃藥完，忍不住又吐了，可是她卻還是跑去看了婆婆，給她蓋被子，幫她吹白天因爲被丈夫鎖在裏面，撓破的指甲。

    這一幕看的很多人心裏五味雜陳，一是有些怒其不爭，明明那個老太婆都那樣對待她了，可是她卻還對她這麼好！

    可是另外一方面，卻又被她的這種多年如一日的孝順而震撼。

    所謂久病牀前無孝子，更何況是兒媳婦。

    可是她卻十五年如一日，癡呆的婆婆脾氣尚且那般暴躁，動不動就打人，可以想象，她沒有癡呆之前的樣子。

    可她卻一直沒有計較！

    是啊！或許對於一些人來說，會覺得，她逆來順受，可是，這就

    是一個傳統的母親，傳統的孝順的兒媳啊！

    看着像個孩子一般睡着的婆婆，她卻忍不住哭了，她不知道，自己走了之後，她該怎麼辦！

    所以她做了一件讓所有人都想象不到的事情，她竟然想要用被子捂死癡呆的婆婆！

    「我死了，誰照顧你呢，你和我一起死吧！」

    「別讓孩子們再辛苦了，和我一起死吧！」

    兒子驚呆了，他不知道爲什麼媽媽說自己要死。

    他問父親，問姐姐，雖然他們都沒有回答，可是他們的表情和反應卻告訴了他，是的，他的媽媽，就要死了！

    「爲什麼都不告訴我？」

    沒有人回答他！

    母親在一牆之隔的外面說：「我害怕死，我也想活着，或許這就是報應吧，累的時候，我總會想着，媽媽什麼時候會去世！」

    「我曾經發誓會一輩子好好孝順你，最後連那一點都沒辦法做到了！」

    她幫婆婆洗腳，跟她說：「今天是最後一次，我不在時，不能隨地大小便，能不能做到？」

    「是不是我今天嚇到你了？但你不要生氣......」

    另外一邊，兒子依然無法相信媽媽就要死了，他問爸爸：「就不能想想辦法，至少讓媽媽看着我上大學！」

    他說自己以後會戒掉那些壞毛病，好好學習，去勤工儉學......

    他哀求着父親，希望他能想想辦法，讓媽媽多活一段時間。

    可是太遲了！

    「我對不起媽媽......」

    此時此刻的他，卻讓很多人恨的牙癢癢，兩次的「下次再說」！

    那個時候的他，卻沒有想過，再也沒有下次了！

    而另外一邊，母親也在和婆婆說着話，原來婆婆以前也是個女強人，只是因爲丈夫中風死了，就成了寡婦。

    「我們都那麼孤單，曾經那麼心靈相通，媽，我就要先走一步了，你快快來找我哦！」

    「都說越打越親，我發現真的是這樣，我親媽早逝，孩子他爸爸不在身邊的時候，一直是媽媽你陪在我身邊，雖然嘴上說不喜歡我，但是我知道你疼我，每次都把自己喜歡的東西留給我，媽媽，你一點都記不住了嗎？」

    「之前真的是對不起，你能理解我對嗎？本來不該說這些話的，你精神清醒的時候，就算是咬斷舌頭也要來找我哦！別讓孩子他爸和孩子們費心，我會等着你的！」

    說完她趴在婆婆的懷裏嚎啕大哭起來，這一刻的婆婆似乎清醒了一些，顯得格外的安靜，只是伸手輕輕地撫摸着她的頭髮。

    兒子終於教會媽媽怎麼用電腦，幫媽媽完成了一個心願，給她報名成人大學。

    可是這個成人大學要三月才開學！

    一切的一切總是來的那麼遲。

    女兒和有婦之夫通電話，對方在電話裏面道歉，可是這一刻，女兒卻清醒了。

    「看來談戀愛也是有公式的，我應該去找一個未婚的男人，有婦之夫只會關心自己的家庭，可惜啊，我，見到你家太太了，媽媽也知道了，我會好好活着，遇到一個好男人，像你太太一樣，像我媽媽一樣，善良地活着，要談一段真正的堂堂正正的戀愛，可以向別人炫耀，我的男人有這樣那樣的睡姿，沒有我的話，他連一隻襪子都找不到，洗漱的時候，總會弄溼胸前的衣服，我可是每天都在幻想我的另一半，就是這樣的男人！」

    「真是羨慕某人的丈夫啊，連哭聲都那麼瀟灑！」

    說完她掛斷電話就要回房，結果卻遇到了母親！

    母親把她緊緊地抱在懷裏！

    照顧癡呆的婆婆的活被丈

    夫接手過去，可是突然她卻伸出舌頭想要咬，只是可惜的是，清醒的時間太短了。

    顯然，她聽進去了兒媳的話。

    丈夫根本不知道這些。

    另外一邊，女兒開始懂事了，開始學着替代媽媽去做飯，熬湯，可是在這餘下的日子裏，媽媽第一次罵了女兒，連湯都做不好，以後要怎麼生活？

    意思是，以後媽媽不能給你做湯，也沒有時間好好教你了。

    她會不厭其煩地一次一次喊女兒的名字，只是想多喊她的名字。

    其實她只是在留戀，因爲她知道，以後喊女兒的名字的機會可能都沒有了。

    弟弟和弟媳要來看她，弟弟因爲姐姐的事情，終於開始改變。

    他買了核桃餅乾，讓妻子帶給姐姐，說這是她最愛吃的。

    這是他第一次給姐姐買東西，而不是索取！

    另外一邊，兩個媽媽躺在那裏，癡呆的婆婆和病重的兒媳，病重的兒媳靠在婆婆的懷裏，再一次說對不起。

    癡呆的婆婆抱着她就如同抱着自己的女兒一般，還給她唱起了歌謠。

    「我發現我越來越離不開這個家了，應該是已經住了三十多年了吧，別再耍性子了，好好呆着，我走了！」

    丈夫和兒子女兒想要滿足母親的願望，送她去大學！弟弟還是來了。

    他去開出租車，可是坐在車裏，他大聲地哭着，無盡地悔恨填滿心頭，只是他悔悟地太遲了。

    臨別的時候！兒子哭着，媽媽對兒子說：「兒子啊，你就算把一切都忘了，不管是媽媽的長相還是微笑，都沒關係。但是你千萬不能忘記，你是媽媽懷胎十月生下來的。」

    她把手上的戒指拿下來給兒子，戴在兒子的手上說：「本想給你很多很多，可不管我怎麼翻找，我能給的只有這個！我們拉鉤，我怕我忘了嘛！」

    最後她緊緊地抱着兒子，說着對不起，不能陪着你，看着你去上大學了！

    「以後有了孩子，別考慮太多，首先要想到的是好好養着這個孩子，知道嗎？」

    她讓兒子下車，叫女兒上來。

    「女兒啊，媽媽好像快失去意識了，這兩天總是迷迷糊糊的，媽媽真的很愛你，很愛，很愛你，你知道嗎？」

    「我也很愛很愛媽媽的！」女兒擦拭着淚水說。

    母女倆抱在一起，彼此都充滿了不捨。

    丈夫帶着全家人來到了新家，他拿起吉他來，如同年輕的時候那般，在妻子面前彈唱着。

    晚上睡覺的時候，她忍不住叮囑着，可是說着說着，聲音漸漸地低落，直到沒有了聲。

    她走了，靜靜地躺在丈夫的懷抱裏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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